第50章 女儿
说完, 她看见刘曜的脸色彻底乌沉了下来，一丁点情绪都没有，黑漆漆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她。
沈云翘定了定神, 她想, 要是现在刘曜肯说一句软话, 只要一句软话她就说不走了。
刘曜盯着沈云翘良久, 良久，他手背上的青筋都要迸出来了，半晌, 他忽然轻轻地笑了笑：“那要不要朕送送你？”
沈云翘：“……”
沈云翘的声音一下子就冷了下来，“不必。”话说完, 她连安都不想请了, 沉着一张脸阔步走出了乾元殿。
刘曜手紧紧握住了圈椅上的栏杆, 他望着沈云翘的背影，手越来越用力，最后更是咔嚓一声, 结实的椅栏居然被他捏断了。
刘曜气息不匀地站了起来。
赵得信知道沈云翘进宫后，是很开心的，因为他知道陛下不开心和沈姑娘有关，现在沈姑娘主动进宫了，这不就是示好吗？这样一来, 两个人就能很快和好了, 想到这些日子如履薄冰的日子，赵得信几乎都要激动的哭了。
他神色慌张地望着沈姑娘离开的背影，又忍不住走到寝殿门口, 见陛下居然还直直地站着。他踟蹰了几下, 还是轻手轻脚地进了殿内, 小声劝道：“陛下，沈姑娘毕竟是姑娘家，您贵为天子，不应该和她计较。”赵得信刚刚听到了沈云翘在殿内说的几句话，他简直想叫她祖宗，祖宗不知道她那话是在往陛下心里戳刀子吗？
当然了，陛下也有问题，沈姑娘往你身上戳刀子了，你疼了，你就把刀子给人家戳回去，你明明知道沈姑娘说的那是气话，人家根本就没有想回漠北啊。
刘曜扫了赵得信一眼，赵得信殷切地看了他一眼。
刘曜转身就往外走。
赵得信追问道：“陛下，您去……”
“追人。”刘曜撂下这句话，便急匆匆出了乾元殿，大步往宫门口的方向走去。
只是才走了两步，一个小太监就急匆匆地追了上来，拦住了刘曜的去路，“陛下，陈大将军有要事求见，说西南王有异动。”
“让他等一会儿。”刘曜脚步没停。
小太监闻言，脸上露出为难的表情，追上去道：“可陈将军说，是八百里加急的事情，请陛下务必立刻召见他。”
刘曜深吸了一口气，望了望不远处红色宫墙。
刘曜去了前殿，用最快的速度和陈亮商量出关于西南王的事情，然后便匆匆出了乾元殿。
但刚出了乾元殿，他的贴身侍卫忽然出现在他的身边，递给他一封厚厚信，“陛下，漠北传来的消息。”
刘曜愣了下，伸手接过信封，派去漠北的人他还没有撤回来，因为只打听出来了四年前他失忆的事，他还想多知道沈云翘这四年在漠北的事。
他低下眼睑，撕开信封，取出里面的信页，一个字一个字看下去。
看到一半，刘曜脸色忽然变了，他握着信的手不自觉地开始发颤。他微微瞪大了眼睛，视线折回去，再重新看了看那几句话。
刹那间，刘曜的呼吸都不稳了起来，他看着那两行字，不由往后退了两步。
沈云翘，他无声地重复了一遍她的名字，眼神的情绪复杂得几乎无法用语言描绘。
沈云翘刚走出乾明宫的时候，步子迈的很大，可走了几步，她就不自觉慢了下来。等距离宫门只有一刻钟路程时，她甚至忍不住回头往后看去。
身后空荡荡，并没有人跟上来。
王八蛋刘曜，沈云翘觉得她真的生气了。
回到了康远候府，沈云翘甚至打开了衣柜，把自己的衣裳从柜子里拿出来，扔在了床上。
但扔了两件衣服后，沈云翘身体里的愤怒忽然散了不少，她就像卸掉了所有的精气神一般，无力地坐在锦凳上。
不知道坐了多久，沈云翘忽然听见院子外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间或还夹杂着一声沈子鸣叫陛下的声音。
刘曜？
沈云翘瞬间站了起来，她把房门打开一点点小缝隙，果然看见了一袭墨袍的刘曜。
沈子鸣目光落在刘曜身上，跟在他背后道：“陛下，这是我二姐……”
话没说完，刘曜就大步走到了沈云翘的门口，不等沈云翘说话，刘曜推开她的房门，径自走了进去。
沈云翘：“………”
看到刘曜的那一瞬，沈云翘就觉得自己没那么生气了，可下一刻，又看见刘曜那张脸，那张精雕玉琢但是阴沉沉的脸。
他不是来道歉的吗？
沈云翘用力抿了下唇，扭过头打开衣柜，柜门拉开，发出脆耳的声响，沈云翘把里面的衣裳抱出来扔在床上。
刘曜把房间门关上，将外人的声音隔绝在屋外，随后他转过头，看着沈云翘的动作，一句话也没说。
沈云翘第三次把衣裳扔在床上后，刘曜还是默不作声地立在不远处，用一种深沉晦涩的眼神看着她。
沈云翘咬了咬舌尖，终于忍不住先开口了，“你来，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呢？”
刘曜动了，他缓缓地走到沈云翘跟前，眼睫垂下了来：“难道不是你应该对我说什么吗？”
说完，刘曜盯着她，尽可能神色平静地补充了一句，“我可没事瞒着你。”
沈云翘：“………”
沈云翘抬起下巴看了看刘曜，现在的距离比一个时辰前在乾明宫的时候要离得近，沈云翘能更清楚地看见刘曜的脸。霎时间，她心像是被一条细鞭抽了下，因为几日过去，刘曜的下巴更尖了些。
不过就是说句软话吗？而且最开始也确实是她错了，她抬头望着他近在咫尺的眼睛道：“我不该说谎，去见齐琅。”
“还有吗？”刘曜追问，“还有什么事瞒着我吗？”
沈云翘脸色有些茫然，”还有？还有什么？”她只是偷偷去见了齐琅而已。
见就沈云翘还是不肯说，刘曜眼睛闭了下，旋即轻轻地笑了下，声音温和得像是流水一般，“比如，我的女儿？”
沈云翘：“！！”
沈云翘差点蹦了起来，“你……你怎么知道的？”
在沈云翘做出这般惊讶的表情，问出他怎么知道的这句话前，刘曜心中存在几分怀疑，他忍不住想，万一是探子们的情报有误，万一是他看错了内容。
但这一刻，所有的怀疑和忐忑烟消雾散。刘曜脑袋里只剩下一股悲愤，他忍不住捶了一下漆红的床柱，咬牙质问：“沈云翘，你一直瞒着朕，是不是想要朕的女儿要别人爹啊？嗯？”
沈云翘顾不得去想刘曜是怎么知道的这件事了，她忙不迭解释，“我没有。”
见刘曜不相信，沈云翘忙说：“我只是没想好怎么和你说，好几次我话都到嘴边了。”
刘曜还是气的呼吸不匀，沈云翘放低了声音，“不过我做了一些日子的心理准备后，前几日本来就打算对你说了，要不是你和我吵架，我……我应该已经告诉你了。”
刘曜却冷笑了一声：“沈云翘，你以为我会相信你的花言巧语？”
“不是花言巧语。”沈云翘皱着眉头反驳，“我说的是……”
话没说完，就被刘曜冷着脸打断了，“怀孕生子是不是很难受？”
沈云翘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她以为自己的耳朵出错了，她愣愣地看着刘曜，就见刘曜昳俊脸上的怒意逐渐退去，转而浮现出了一抹其他的情绪。
那情绪复杂，有悲愤气恼，更多的是，关心和懊恼。
沈云翘怔了怔，一时没能说出话来。
刘曜握紧了拳头，手背上的淡青色血管鼓现出来，他神色复杂道：“我知道，妇人生子都……都很艰难。”
沈云翘回过神来，她摇了摇头，老实道：“我不记得了，怀孕生子的事我都忘了啊。”
刘曜：“…………”
刘曜脸上的别扭彻底消失了，他忍不住用舌尖顶了顶上颚牙。
沈云翘又说：“不过如姨和听燕说，阿宁很乖，没有太折腾我。”
说到这儿，沈云翘瞬时来了精神，“你知道吗？我当时不过摔了一下，然后醒来以后就发现自己有个两个月大的女儿，我那时候自己都被吓死了，我怎么会有孩子呢？”
话刚说完，沈云翘就愣住了，因为刘曜一下子伸手抱住了她的腰，他抱的很用力，几乎要把她勒进他的骨子里。他唇划过她的耳畔，声音低低的，“沈云翘，对不起。”
对不起，我不应该和你冷战，四天都不来找你。更不应该失忆，忘了四年前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