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柳双烁的话,倒是令明菡面色好看些许。
……
“这位新帝还算有一可取之处,便是后宫干净。”
晚间,玉上荷,明菡被柳君钰拥住,两人依偎着讲话。
明菡直言:“我心里话,是万般不愿瑜瑜入宫的。往日我从舍不得约束瑜瑜做任何她不喜的事,可宫中,有多少约束人的规矩,瑜瑜怎么受得了那些委屈。”
柳君钰抚着明菡肩膀,一时未语,墨色的瞳仁出神地映着桌案上的火烛。
明菡直起身,用手肘撞了撞柳君钰,“怎么不说话?”
柳君钰回过神,重新拥住明菡,“我只是在想,瑜瑜的态度。”
柳君钰慢声:“瑜瑜似乎有些顾虑,但并非完全不愿意入宫。”
柳君钰垂眸注视明菡,不确定道:“瑜瑜是不是,有意新帝?”
双瑜今日几乎未开口说话,但道的那几句话,实都有几分维护之意。
明菡神情微顿,思及这个可能性,渐渐捂住胸口,“不行,我要再问问瑜瑜。”
明菡便要起身,被柳君钰扶着腰拦住,“夫人,今日时辰不早了。”
明菡摇首,态度坚决,“不询问清楚,我安歇不好。他们是两情相悦,还是仅瑜瑜有心……”
明菡未在言语,柳君钰却明白她的未尽之言。
他们情窦初开之际,都尝过鲜活的爱恨。
他们都知晓,站在爱恨的天平架上,更重的那一端,往往更容易摔碎。
而他们担忧,与双瑜共同站在天平架上的另一端,爱与恨都太轻太轻。
……
傍晚十分,两位账房先生离开柳府。林阙谈坐在坐榻上,冷白的手指把玩杯盏。
泽若上完酒后退出去,屋内只余林阙谈与双瑜二人。
“柳瑜瑜,你那日信上说的,是真的呀。”
林阙谈白绸覆眼,唇角敛去笑,精致五官的凌厉便突显出来,尽管他口吻漫不经心,依然带出表层下真切的严厉。
“那么荒唐的理由,要你负责,柳瑜瑜,你信吗?”
双瑜仰首饮了口酒。
失去声音辨别的林阙谈隐隐不耐,“我难得与你真心实意说番话,柳瑜瑜你认真些。”
双瑜唇瓣沾染酒液,微烈。
双瑜侧首询问林阙谈:“为何那么说?”
“嗯?”
双瑜道:“你的信上,为何说他心悦我?”
林阙谈轻嗤,摘下覆眼的白绸,眉眼在双瑜冷淡的注视下,徐徐显出张扬的幸灾乐祸。
林阙谈饮尽杯中酒,“扯出那么荒唐的理由要你嫁他,柳瑜瑜,你不会真的信吧?”
林阙谈话语略顿,随后扬了一点唇,“那我真不知,你们谁更不幸一些。”
双瑜蹙眉不愉,淡淡反驳,“我都要嫁予他了,他怎么可能不幸?”
“……”
双瑜轻瞥林阙谈,“不同你说了,尽是无用的话。”
林阙谈气极反笑。
片刻,他支额略哂,“一锅配一盖。”
双瑜没有听清楚林阙谈的低语,好像听他道了“锅”。双瑜以为他饿了,起身步向门口,拉开屋门,道:“泽若,再送几道膳食来。”
泽若本应侯在屋前,然双瑜看去,没有看见泽若。
“唔唔……”
双瑜放开按在门上的手,闻声朝侧边步出几步,望向檐下暗处的阴影。
一道陌生的高大身形自后捂住泽若的嘴,压低声在泽若耳畔道:“你不要出声,我便放开你。”
齐云钟手背上青筋直跳。他下职后又被召进宫中,在紫宸殿前遇上连辛树。
连辛树神情似笑非笑,声音温和:“齐统领,请吧。”
那时齐云钟便隐觉不妙,但他怎么也没想到,陛下召他入宫,是要他换身常服,随陛下夜探香闺。
第32章 月光.32
齐云钟动作极轻, 未料到屋门会突然打开,意外之下,方让泽若乘机溢出几声求救。
双瑜看见陌生的男子身形, 下意识喊人。
巡逻的府卫就在院外, 双瑜边扬声喊人, 边视线搜寻,抱起门侧的花盆。
“嗒——嗒——”
双瑜未跑出两步, 屋房瓦上轻轻踏响,有人轻巧落地, 长臂一揽。
双瑜只觉腰间传来股难以抵抗的巨力,将她带向后方,撞入一坚硬胸膛,随即宽大干燥的手掌覆上她的唇。
“是孤。”
温热的呼吸拂过双瑜耳畔,嗓音清润低沉。
双瑜的挣扎停下, 绕过她身前的手掌向上轻松托住她手中的花盆。
双瑜轻怔,抬手拍了拍捂住她嘴的手臂,示意傅承许放开她。
傅承许的手掌移开, 同时他后退一步, 将花盆放回地上。
双瑜回首, 蹙眉看向傅承许,又看了看束缚着泽若的齐云钟。
“他是你带来的人?”
“嗯。”傅承许摆手,示意齐云钟放开人。
齐云钟的手微松,泽若立刻跑到双瑜身畔, 惊魂未定, “小姐!”
泽若想离齐云钟远些, 跑到双瑜身旁方想起双瑜身后还有个陌生男子。
泽若抓住双瑜的手, 她们这是被包围了!
双瑜安抚地握住泽若的手, 另一手竖起食指抵在唇上,“嘘。”
这时,急促的脚步声靠近院子,被惊动的府卫赶来。
因为短促的一声过后便再无声响,他们没有立刻闯进院子,而是敲了敲院门,“小姐?”
“撞到了一个花盆,无碍,你们退下吧。”双瑜声音冷静。
“是。”院外府卫们整齐地退下。
双瑜这才回身瞪了傅承许一眼,“陛下怎么来了?”
傅承许抬起望向掌心的目光,不动声色,“进屋说。”
双瑜想到什么,面色稍变,抢在傅承许抬步前跑到门前,将屋门用力合上。
双瑜回身,背抵着屋门微微张开手,“不必了,在这儿说。”
傅承许打量的目光落到双瑜身上,然后抬眸,瞥向双瑜身后烛光明亮的屋舍。
双瑜意识到自己的举动有些古怪,可是林阙谈还在屋中。
双瑜看向傅承许,提醒道:“陛下,已经戍时了。”
傅承许低低“嗯”了一声,垂眸道:“有话想同你说。”
傅承许的凤眸形状漂亮,眸光深邃,专注看一个人时显得心无旁骛。
双瑜与傅承许对视片刻,步过去伸出两指捏住他的袖摆,牵引他走向一侧。
泽若已经缓过神,慢慢反应过来双瑜对夜闯男子的称呼。
瞧见双瑜熟稔的模样,略做犹豫,泽若没有跟上去。
一旁齐云钟已走向院门,笔直站立守在那里。
齐云钟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留意院外与院中的动静。余光瞥见步在双瑜身后的傅承许,齐云钟屈指触了触鼻梁,移开目光。
齐云钟从未见过那样的陛下,不知为何,像是有些乖。
“陛下,说吧。”双瑜带着傅承许走到紫藤树下。双瑜松开手,回身与傅承许面对面。
傅承许抬眸望向那似乎在双瑜身后铺下紫色银海的紫藤树,晚风环绕在两人身侧。
“入夏了,过两日孤要启程去左雨行宫避暑。”傅承许压低声音,“你要不要与孤同行?”
双瑜疑惑地看着傅承许,轻声询问他:“往昔我没有去过行宫。但我与陛下同行,好像于理不合?”
傅承许未语,他此刻在夜晚出现在一个臣子女儿的闺房门前,已是最大的于理不合。
双瑜奇异地从傅承许的沉默里体会到什么。
双瑜渐渐怀疑,过去评价傅承许守礼持重的人,是不是根本不识得傅承许。
双瑜疏散地笑了声,“以前我还听说,陛下最是重礼。”
傅承许不在意双瑜微谑的笑,反而疏离凤眸底也浮起暖意。傅承许道:“你与母后同行,孤可以看见你。”
双瑜此前或许不会多想,想去行宫便应了,不想去便拒绝。不过许是不久前听了林阙谈的胡言乱语,双瑜忍不住思绪飘远。
傅承许说想看见她,这与负责无关吧。
傅承许却仿佛误会了双瑜的沉默。
他上前一步,走近一些双瑜。双瑜感觉发丝受到牵扯,随后发上多了点重量。
双瑜困惑地抬手去摸,隐约摸出是根发簪的样式。双瑜奇怪地看了眼傅承许,取下发簪握在手中。
“这是什么?”双瑜摊开手掌,借着月光看清楚躺在玉白掌心的凤凰衔珠步摇。
傅承许略微移开眼,几息,目光方重新看向双瑜。傅承许缓声吐字,“给你的。”
傅承许目光藏着柔和,他道:“孤今日告诉你父亲要你入宫了。”
“嗯唔。”双瑜注视掌心的步摇,淡淡应了声。
傅承许顿了顿,解释,“如果立后的旨意下来,你要在家中备嫁。”
“等从行宫回来,孤便下旨。”傅承许道。
双瑜不太在意这个,而是语气意外,“陛下要立我为后?”
这下,成了傅承许语声淡淡,反问:“不然呢?”
双瑜抬眸与傅承许对视,未说什么,眼神飘开,“唔”了一声。
双瑜有想过,傅承许也许仅是觉得在她身上吃了亏,所以方要她入宫。那看见柳家的面子上,封她个贵妃便差不多了。
想到这儿,双瑜不经意地又瞪了傅承许一眼。
许多时候,傅承许较双瑜自己或许更加敏锐。
傅承许温热的手指触上双瑜颊侧,生硬的存在感让双瑜目光笔直停留在傅承许面上。
傅承许眸色深黑,语气微沉,低低道:“孤很挑剔,不是谁都可以,要你负责是认真的。”
来不及让双瑜深想这句话的意味,傅承许收回手,侧眸瞥向无暇居外。
双瑜怔了怔,便见傅承许抬臂揽住她。傅承许旋身将双瑜带到紫藤树后。
同时,齐云钟收回手势,轻巧跃上房梁,与檐下黑暗融为一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