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经论道的太后/润无声——赤色鸳鸯肚兜
时间:2022-06-26 07:15:42

  所以她反而什么都不求,只好好看顾着自己的孩子,殚精竭虑的为儿子谋划着。
  即便我一早就知道了她的心思,也不愿意过多打压。
  她同我一样,不过是个身不由己的困在宫里的可怜人罢了。
  能早早的有一个儿子,是她唯一的一点幸运了。
  可是如今,我也得护着我的儿子啊
  景妃这几年呢,就像御花园里头矗立的一棵树,看着虽不花团锦簇,但是枝叶深深,早已根深蒂固了。
  大皇子妻妾多,为什么多呢,哪一个侍妾通房的不和朝廷上的某个大臣沾点子关系。
  说句不好听的,半个朝廷都是他岳家!
  如今他的这些岳家们,开始为了景妃向皇帝讨要名分了,可是皇帝不会愿意的。
  自从悯毓贵妃死后,宫里头再没有册封过一位贵妃。
  这是皇帝对悯毓贵妃的愧疚,也是皇上这辈子唯一能给她的东西了。
  从道义上来说,贵妃这个名分是景妃应得的。
  可是情分上来说,她注定得不到,因为她和皇帝没有这样的情分。
  皇帝见我不语,叹了口气道,朕知道焕儿他们是什么想头,朕也知道景妃这几年不容易,可是,朕给不了。
  朕心目中,已经有了太子的人选,不是旁人,就是灿儿。
  我的心一沉,早就料到了不是吗,可是我还是有些难过。
  我的儿子终究不能像旁人那般幸福了。
  皇上为何属意灿儿呢,因为他天资聪颖,才华出众,还是因为他是咱们的儿子?
  抑或者,因为他是贵妃的血脉?
  我知道我不该问的,可是此刻我就是想问。
  皇帝愣了愣,似乎想不到我会问这样尖锐的问题。
  沉默许久他终于道,你是朕的妻子,是朕此生除了母后最为信任的人。灿儿是你我唯一的儿子,所以朕看重他。贵妃是朕年少时倾心相爱的女子,灿儿是她的血脉,所以朕疼爱他。
  但是,朕不能只凭着自己的看重和疼爱就认定太子是谁,子润,这不是为君之道。
  朕选中灿儿,是因为他宽和善良,心中常怀仁念。从小到大,他从没有为难过伺候他的宫人内侍。春猎上,他也不似旁人那般急功近利,以射杀孳育鸟兽为乐。
  不以人微而轻贱,不以恶小而不顾,这才是朕想要的储君。
  子润,朕知道,灿儿有这般品行都是你悉心教导的结果,朕感谢你,为朕培养了这般品行贵重的孩子。
  可是灿儿的血脉不能为朝臣所容忍,朕不能够顺利的立他为太子,朕希望你能支持朕,辅佐朕,让咱们的儿子做太子,你愿意么?
  皇帝声线柔和,神色诚恳。
  像是一场深思熟虑的虔诚祷告,又像在呢喃一段摄人心魄的古老咒语。
  由不得我拒绝。
  以一个母亲的身份来看,我希望我的儿子远离宫廷,远离皇权。
  可是以皇后的身份来说,我希望百姓们能够拥有一位仁君,一个真正将百姓们放到心上的君主。
  显然,郑焕不会是这样的君主。
  我伸出手来握住皇帝的手,看着他道,同声自相应,同心自相知。皇上以天下百姓为重,夫妻一体,臣妾定然以性命相随。
  皇帝动容,他看着我道,子润,朕这一生最幸运的事,就是母后为朕选了你做皇后。
  外头月光明亮,秋风起,花叶落。
  不仅吹散了这个夏日最后一场炎热,也带走了我这一生,最后的快乐,最后的慈悲。
  我靠在皇帝怀里回忆着此生不多的幸福时刻,我怕我忘了。
  子新的媳妇下午进宫了,说是臣妾的母亲病了。
  想了许久还是决定和皇帝说一下。
  严重吗,你怎么不早说?
  是老毛病了,我已遣了太医去苏府了。只是,有一件事要和陛下请示。我缓缓道。
  皇帝听了有些诧异,你做主便是了。若是苏家的事,我自然没有不同意的。
  这回的事不同,我爹我娘年龄大了,我母亲如今也病着,好歹生养了我一场,他们老了我却不能尽孝。
  如今,心中甚不安稳,我想让阿烁到苏府去,替我在我母亲跟前尽一尽孝心,皇上能应允吗?我缓缓的说着。
  只听见皇帝叹了口气道,朕知道你的心思,朕也是他们的女婿,原该亲自去看一看的,这许多年倒是真疏忽了。朕跟着你一道儿去,到时候也以小婿之礼,见一见朕的泰山老大人。
  我听了笑道,还是免了罢,我爹可受不起你的礼!我也不去送她,到时让子新媳妇来接着她就是了,不打紧的。
  你说起子新,我也得同你说一桩事。
  什么事?
  朕今儿训斥他了,梁启在朝上提了皇贵妃一事,子新同他争执不下,朕拦不住他也是没有办法。
  梁启他们人多势众,子新年纪轻,得罪不起。皇帝三言两语将这事学了个囫囵,倒是与林漾所言如出一辙。
  我只好道,训斥便训斥吧,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于公呢,你是君他是臣。他要是做错了,你便是将他捆起来打一顿也是该当的。于私呢,你是他姐夫,训斥自然也是为着他好,你且放心,我不护短。
  朕自然知道你不护短,只是也得同你说一声不是,免得让旁人来你跟前说了去,朕分明只是训斥,倒让你误会是打一顿了。皇帝顽笑道。
  我嗤笑一声不言语。
  庭外竹影深深,屋里修过摇晃。
  我和皇帝有一搭没一搭的絮叨着些闲话。仿佛一场路途温馨的梦境,绵长而悠远。
  翌日,皇帝一早便走了,郑灿和郑烁还是来我这里用早膳。
  昨儿个,你们舅母进园子来说你们外祖母病了,虽不严重,却病症缓慢。我已经许久不见你们外祖父和外祖母了,如今他们年老我却不能侍奉在侧,着实是内心煎熬,坐卧难安。
  阿烁,不如你去替母后侍奉你外祖母吧,你如今已经十四岁了,想来是能独当一面的。我看着阿烁郑重说道。
  阿烁愣了一会儿惊讶道,啊?怎么侍奉呢?母亲是让我出宫吗?
  自然是了,你呢,去苏府住一段,替母亲侍奉你们外祖父和外祖母。
  再一个,你们舅母也不容易,家里四个老人,四个孩子,如今你外祖父又在家办了一个私塾,都得你舅母一个人照应呢,外头还有慈幼坊,悲田院,粥厂这些,也得你舅母看顾着。
  你呢,到时候也别在家里头闲着。去帮着你舅母干点活儿。她那么忙,你帮她分担一点是一点。
  咱们呐,是一家子,得互相照应才行。你虽是公主,可你到了苏府就是你舅父舅母的外甥女儿,万事得听他们的教,你可明白了?
  阿烁听了似乎有些不乐意,又道,那我岂不是不能常常见父皇和哥哥了?
  你成日里在我身边倒是好,只可惜不长见识,让你舅母带你到外头,好好瞧瞧宫外是个什么样子,宫外呀,可比咱们这儿有趣多了。
  外头的小摊小贩,卖什么的都有,到时候跟你舅舅家的哥哥姐姐们一道去外头逛逛。我知她不乐意只好这般哄着她。
  她听了果然很满意,连问我什么时候能让她去。
  郑灿突然道,母亲何不让我去呢,阿烁年龄小做事难免不周到。再说她也没出过宫。到时彼此难免不适应。
  我看着他道,你有别的事要办呢,从今儿起,你就上廉政斋待着去,给你父皇研墨铺纸,端茶倒水什么的。你父皇最是疼你,你得好好侍奉他才是。
  母亲平日里不是愿意让儿子读书吗,为何如今让我去父皇身边呢?郑灿疑惑道。
  我道,读书是为了明理,我自然乐意让你读书,只是如今你父皇年龄大了,难免有力不从心的时候。
  如今你皇兄们都在外头替你父皇办差呢,你虽说年龄小,倒也不能只图清静。你好好去你父皇身边侍奉,多跟你父皇学着,等你大了,也好替你父皇到外头办差去。
  灿儿听了我的话还是有些疑惑,他不明白往日里我总是让他好好读书,为何这会子又不让他读书了。
  奈何他终究还是个孩子,只好点点头,母亲言之有理,儿子听母亲的。
  我想了想又接着嘱咐道,你到了你父皇身边啊,要多向你皇兄他们学习,他们比你年龄大,懂的也多。你呢,就多瞧着他们。自己心里有了什么主意也不要忙着说,先问你父皇的意思,记住了吗?
  儿子记住了。
  我满意的点了点头,一顿饭把俩孩子安排的明明白白的,我真是佩服我自己。
  用过早膳,我就带着俩孩子去了廉政殿。
  一则是怕郑灿胆怯,我亲自送他去。
  二来,阿烁马上就要去苏府了,往后的一段时日都不能常常相见,也该让她去见见自己父皇才好。
  子润,你预备何时送阿烁去苏府呢?
  皇帝见我这么快就带着阿烁来给他辞行有些惊讶。
  我想了想,今儿过午,她舅母就要进园来接了。
  这样急吗?皇帝有些惊讶。
  我只好道,左右她也没有要紧的事,不如早些去的好,她舅母那头事多,她去了也能帮衬着点。
  皇帝不言语了,昨儿他脑子一热什么都答应了,这会子显然是理智上来了,开始舍不得闺女离家了。
  子润啊,要不过两日再让阿烁过去吧,也别劳累子新媳妇进园子了。咱们过两日亲自去一趟把她送过去,你看怎么样?
  我笑了笑,只不说话,端起桌子上的茶啜了一口。
  哼,反悔也不行。
  你亲自送她过去,那不是给她仗胆儿么,还让她舅舅舅母怎么管教?
  儿子能让你来教养,女儿是断断不能让你做主了。
  皇帝见我不说话,这厢也不言语了。
  过了半晌才和阿烁道,阿烁,既如此,就先听你母亲的吧,过午时先跟着你舅母去苏府,什么时候要是待的不好了,定要传信儿给父皇,父皇必定亲自接你去。
  女儿记得了,以后阿烁不能在父皇跟前侍奉,还望父皇多加餐饭,保重身体。阿烁在外祖家也会一刻不忘惦记父皇的。父皇好了阿烁才会心安。郑烁此番一副孝子贤孙的模样。
  皇帝听了感动得不行,拉着女儿的手不舍得松开。
  阿烁又对身旁的灿儿道,哥,以后你在父皇身边,一定要好好照顾父皇啊,不要让父皇劳累知道吗?
  以后咱们也不能同吃同住,同进同出了,你会不会不习惯呀,唉,罢了,反正你也不待见我跟着你。
  她这般说完,我瞧着灿儿的眼眶都红了,只拉着她的手说着,你放心,待我得空了,定去外头瞧你去……
  我冷眼瞧着他们仨,至于吗,弄得我像后娘似的。
  不就是去舅舅家住一段吗,尤其是看着灿儿这会子跟他爹似的没出息,我心里就犯愁。
  我这厢静静地坐着喝着茶,看着他们说得差不多了我才清了清嗓子道,好了,阿烁。你父皇跟你哥哥还有事要办,你这便随我回去吧。
  阿烁低下头抹了抹眼泪,才委委屈屈的道,是,母后。
  好吧,彻底成后娘了。
  这厢,我带着阿烁出了廉政斋,她一改先前的委屈样儿,这会子又蹦蹦跳跳了。
  原因无他,只因她父皇心中万般不舍,这才塞了五百两的银票给她,说是让她上街买果子吃。
  我也权当看不见了,虽说要依着我的意思,这银子是万万不会给的。
  但是皇帝也退一步了,我也只好睁只眼闭只眼了。
  我看着阿烁明媚开心的脸庞万分的感慨,她是我的血脉,跟我终究是像的。
  想我总是觉得她不学无术,心思浅薄。
  其实我在家的时候何尝不是这般。她虽然骄纵任性,但却十分讨他父皇的喜欢。
  细想想,这跟我幼时,又何尝不是如出一辙呢?
  用过午膳之后,我细细地告诉她苏家众人的喜好,并将一早便替她准备好的礼物拿出来,告诉她哪位长辈该送哪一份礼。
  我告诉她,苏府一共有她的一位姐姐,两位哥哥,和一个小妹妹,这些虽是姑舅姊妹,但是彼此亲厚,理应同她的哥哥一般相待的。
  絮絮叨叨的说了半日,倒也不知她记住了多少。
  只是此刻,我真的万分羡慕她,我羡慕我的女儿,她可以代我回苏家侍奉我的父母。
  而我这一生,终究是再也不能了。
  不待多时,便有宫人来说林漾来了。
  家里老爷子一听咱们外甥女儿要家去了,这厢连私塾也顾不上办了呢,昨儿个呀,亲自盯着人里里外外的打扫了一通,就等着咱们外甥女儿驾到了。
  你们可说,这老太太一听,且不用吃药这病也好了大半了。一听我要来,咱们苏府上下二十来口子都备着呢!
  林漾喜气洋洋的说着,她这一腔的喜气儿,倒将我这一腔子的难过吹了个无踪影。
  我笑了笑道,原不用如此的,咱们都是一家人,没得累坏了咱们家的老人们,如今倒让姐姐不好意思了。
  漾儿啊,你的难处姐姐这里都看着呢,家里四个老人,四个孩子,哪一个不用你来管,外头的那些摊子也是你照应着。你这样帮着姐姐的忙,姐姐心里都记着。如今阿烁也要劳累你教导了,你且只当她和阿彤他们一般便是了。
  姐姐既然这般说我倒不客气了,到时候啊,若训的厉害了,万望姐姐不要心疼才是。林漾顽笑道。
  我对阿烁道,来这里见过你舅母,往后啊,要好好听你舅母的教导,你舅母说的便如同我说的一般,你舅母能耐大着呢,你要好好学着才是。
  哎呀,不愧是养在深宫内苑的公主,近两年真是出落的越发好看了呢,这敢情好,回去也好好叫我们家的学一学。
  絮絮叨叨了半晌,林漾又说起家里头还有事要办,这便伸手牵起阿烁要回了。
  也不知怎么回事,只她舅母牵着她的手转身的那一瞬,我的喉头便哽咽的不行,怎么也说不出话来。
  其实我是想嘱咐她,若住的不惯尽可回来的。可是却怎么也说不出话来。
  我透过琉璃窗瞧着她们出了晏春堂,阿烁也没有回头看我,俩人有说有笑的,显然也没有因生疏而有什么不适。
  可我就是心里头难受得不行,一瞬间竟连眼睛都花的看不清了,我抬手一拭,才发觉,竟满脸都是泪了。
  苏泽在一旁看着我这般不忍道,娘娘,不若咱们且去送她们到园子门口吧。
  不必了。我用帕子擦了擦泪。
  恍然间,我仿佛想起什么似的,回头看着她道,苏泽,我不能出去,你却是可以的。你现在便去跟着他们,随着林漾,一起把阿烁送到苏府去,见一见我爹我娘他们,回来再同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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