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经论道的太后/润无声——赤色鸳鸯肚兜
时间:2022-06-26 07:15:42

  远处黑色山脉在墨蓝色的夜空下起伏绵延着,天上月光明亮,却照不清它们的颜色和轮廓。也照不进人的心里。
  翌日早起,皇帝来不及用早膳就带着郑灿处理政务去了。
  皇帝昨日一连发落了两个朝廷要员,加上安庆和荆州的事,要处理的政务颇多。
  郑灿跟在皇帝身边也有半个月了,虽说只是习学阶段,倒也不是当初懵懂无知的样子了。
  且郑灿极其谨慎,当着外臣和诸位兄弟的面从不多言多语,只父子两人的时候他才会向皇帝开口请教。
  皇帝也不得不承认,郑灿不愧是由皇后悉心教养长大的,行事说话颇有皇后的风范。
  尤其是思虑长远,见微知著的能耐,和他的母亲如出一辙。
  皇帝虽满意郑灿,面上却总是一副严厉威严的样子,哪怕私下相处也是同他不苟言笑的。
  今日早晨皇帝带着郑灿到了廉政斋。
  因为时尚早倒也没有朝臣等着奏对,皇帝只吩咐人给郑灿端了一碗热牛乳并一盘子酥饼过去,便让他去摘录昨日上的折子。
  皇帝的规矩,半个时辰之内郑灿需将外省地方官的折子看上一遍,需誊录紧要之处于纸上,给皇帝过目。
  然后按照誊录的问题逐条撰写策略攻术及心得体会。
  这一系列功课做完,便要又朝臣过来奏对了。
  郑灿需陪侍在侧铺纸磨墨,聆听朝臣和皇帝的对话商谈。
  午时,朝臣退出后。郑灿再接着陪皇帝用午膳,自然了,中间也是各种教诲和提问便是了。
  这厢,郑灿摘录完了折子恭恭敬敬的放在皇帝案头前等着皇帝检阅,皇帝瞧了瞧沙漏。
  今日迟了半刻。
  又皱着眉头翻了翻郑灿呈上来两张纸有些严肃道,江州折子上说的民间私学的事你怎么不录呢?
  父皇,儿臣以为江州的私学只是民间的几位富商募捐出来的学堂罢了,算不上紧要之事。郑灿有些惶恐。
  皇帝道,我朝为了培养读书优异的士子,才在各州县设立官学。如今江州私学盛行,势必会影响江州士子之间的风气,这怎么不叫紧要之事呢?
  反而像这一桩,热河官员奏报发放官兵钱粮,此乃报部之事,何须折奏?皇帝看的十分细致,一件一件的同他分析轻重利弊。
  郑灿垂手恭肃侍立在侧,一件一件听着。
  皇帝好不容易将郑灿的摘录指点了一遍,又皱起眉头训斥道,你习学了这几天怎么还是不曾进益呢,朕已同你母亲商量了,咱们在园子里住了这么长时间,如今是时候回去了。
  你也是不小了,回去以后便不要再往上书房去了,该跟着你皇兄们一道在听政才是。可是你看看你这毛躁的样子,到时候不是平白让大臣们笑话吗?
  郑灿听了心里一震,连问,父皇,这两日便要回宫了吗,为何突然要回宫呢,母亲不是说让儿臣过了年再进朝堂的么?
  皇帝又板起脸来训到,你是天家子孙,日日在这园子里贪图享乐算怎么回事,你别忘了,安庆和荆州的百姓正受苦受难呢。
  你入朝听政的事我已同你母亲商议过了,你如今不要想着别的,安心在这里习学才是!
  郑灿听了他父皇的话,心中突然担忧起来。等回了宫,他还怎么去见簌絨呢?
  上回还答应带着她出宫来着,等回了宫规矩森严的,他还怎么见她。
  自从来了父皇这里习学政事,他几乎没怎么见她了。
  只上一次父皇处理政事繁忙便让他独自回了晏春堂,他才在晏春堂外的竹林里见着了她。
  她虽说是去竹林里散心的,可是他明白,哪有女孩子傍晚去别人家门口散心的。
  可是还没说两句话呢,苏师傅便提着灯笼出来寻他了。
  看着簌絨匆忙离去的身影,他只觉得自己的心都跟着她跑了。
  他也想见她,哪怕不能说话只远远的看一看呢。
  他长这样大,从来没有如此强烈的惦记过一个人。
  哪怕父皇的训斥也不能让他停止这样的胡思乱想。
  想见却不能见,原来是这样的痛苦。
  到底怎样才能见到簌絨呢?
  皇帝后半段说的什么郑灿也没认真听,直到皇帝说完了,他才叹了口气,小心取了卷宗又去偏殿的案上写心得策略。
  皇帝看着自己长身玉立的儿子此刻皱眉思索的样子,心中有一丝欣慰。
  他虽从不当着皇后明言,但却不得不说,郑灿的眉眼终究藏了早年贵妃的影子。
  尤其是这两年身量长成,他笑起来的时候简直同他记忆里的贵妃一模一样。
  即便如今朝政繁琐,皇后贤德。
  这几年间他也很少会想起当年的种种,但是不得不承认,他终究是眷恋那个女子的。
  他看着眼前这个明眸皓齿的少年,只觉得自己年少的爱情和遗憾,终于在郑灿身上有了交代。
  郑灿虽然长的像贵妃,举止作风却像皇后。
  尤其是说话的口气,思考问题的神态,简直同皇后如出一辙。
  有时他同郑灿谈论朝政,他甚至会觉得他在同皇后说话,那是刻在骨子里的言传身教,比亲生母子之间更为深刻的一种传承。
  对于皇后,其实皇帝的感情是十分复杂的。
  那是他妻子,是替他孝敬母亲,抚养儿女,照应嫔妃的人。
  年轻的时候他不爱她。
  如今人到中年,她竟成了他唯一的安慰和倚仗,他在乎皇后,在乎她的康健在乎她的情绪甚至比自己的更为紧要。
  这厢,待郑灿写完了心得策略,又安安静静在皇帝身边聆听完了朝臣的教诲,便到了午膳时分。
  皇帝这厢正领着郑灿往偏殿走去,奈何郑灿在他身后磨磨蹭蹭的就不往前走。
  他回头看了儿子一眼,又训斥道,你杵在那里做什么呢?
  郑灿看着他父皇发火有些发怵,但还是鼓起勇气道,父…父皇,儿臣要告假半日,请您允准。
  告假,你告假去做什么?皇帝疑惑的看着他。
  儿臣……儿臣……
  郑灿嗫嚅着,说不出来。
  他已经想了一上午的由头了,奈何想不出来合适的。
  他能说什么呢,和榕哥儿他们去打马球?
  他父皇会骂死他的。
  去练习射御,父皇一定会找人跟他一起去。
  他到底该说什么父皇才能告给他假?
  皇帝看着郑灿吞吞吐吐的说不出,原本又要训斥一顿。
  但是转念一想,孩子都这么大了,有自己的事也是正常的。
  况且等他以后入了朝堂,进了东宫,哪里还能有自己的事呢?
  便如他一般,这么些年了,他连一件自己的事也没有办过。
  如今郑灿还不曾入朝堂,跟着他辛苦了这几日,便予他半日自在又有何妨呢?
  皇帝思及此,紧皱的眉头放松了下来,叹了口气。
  去吧。
  郑灿听见这两个字真是如蒙特赦一般,他愿意拿往后所有的运道,来换他父皇这一刻的宽容。
  他惊喜至极,忙跪下向他父皇谢恩,多谢父皇!
  皇帝看着儿子青春焕发的笑脸,阴霾了多日的心瞬间柔和了下来。
  他缓声对郑灿道,好好儿的去外头放放风吧,以后不会有这样松快了。
  郑灿看着皇帝眉眼弯弯的一笑,站起来便跑出去了。
  皇帝也笑了笑,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又叫住跑到院子外头的郑灿。
  回来!
  郑灿重又返回去带着疑惑道,啊?父皇还有何吩咐?
  皇帝想了想,你母亲许久没有见你了,先回晏春堂同你母亲用了午膳再去外头。
  得嘞,儿子谨遵父皇吩咐,这便同母亲用午膳去,请父皇放心!郑灿这会子简直欢快的不行。
  皇帝看着儿子恨不得一蹦三跳的身影慈爱的笑了。
  不论如何,都是值得的。
  自从到园子里住着,我已经许久没有这样忙碌过了。
  昨日跟皇帝商量着要回銮,今日我这里就得把各项事宜都安排上,各种花销账目,人员车马什么的又是一个大工程。
  也不知是不是这一段犯了懒,总之料理起来不如以前得心应手了。
  幸好苏泽还是一贯的能耐,这些琐事一上午便安排了个七七八八的。
  我这厢正靠在枕头上歇着呢,突然苏泽面带喜色的进来道,娘娘,咱们殿下回来了,说要陪着娘娘用午膳呢。
  我心中一喜忙对苏泽道,怎么回来了呢,你快去,让小膳房加两个菜,就是灿儿爱吃的那几样!
  诶!苏泽这才应声出去了。我透过琉璃窗子瞧见灿儿已进了院子,奔着我这里来了。
  儿臣见过母后,母后安康!灿儿满脸都是喜滋滋的。
  像他父皇赏了他一百两银子一般。
  我看着他笑到,快坐下来吧,好些时候都不见你了,你父皇那头不忙吗,怎么舍得放你回来?
  儿臣向父皇告假了的。他自顾着从桌上拿了个桃子坐到我身边来边吃边道。
  母后你不知道,儿臣这两日快累死了,父皇让我看折子,看的头晕眼花的,一言不合便训斥儿臣,快把儿臣训傻了。郑灿抱怨道。
  我笑着道,你这才几日啊,便受不住了,你父皇日日这般都快半辈子了,他又找谁说理去?
  咦?好端端的你告假做什么呢?我突然问道。
  郑灿想了想道,嗯也没什么要紧事,父皇让我来陪着母后用午膳呢!
  我一听稍微有些失望,用手朝他身上打了一下,好你个没良心的小子,你父皇不说让你来,你便不想着来看看你娘么?
  郑灿绕到我身后来给我捏着肩膀,一边哄道,怎么不惦记呢,我是母亲生的,母亲还不信我么?我日日惦记着您呢,只是父皇留给我的课业太多了,顾不上罢了。
  再说了,我娘可是这世上最贤惠宽厚的皇后娘娘,是这世上最好的娘了,怎么会因为这么点小事怪我呢?
  我听了他的话心头一震,只觉得一股苦涩灌满了我心里的虚妄,让我此刻口不能言。
  心不能想。我只能庆幸,此刻灿儿看不见我的表情。
  见我不说话,他真的以为我生气了忙接着道,母亲,你真生气了吗,都怪父皇总是不让我闲着,以后我必定日日在母亲跟前孝敬!
  我好不容易整理好心态,笑到,混说,怎么能怪你父皇呢?你一个大小伙子不去外头办差日日在我跟前算怎么回事儿,你且放心,母亲不怪你。
  嘿嘿,母亲对儿子真好!
  正说着呢,外头有宫人来回道可以用膳了,郑灿一听这才连忙过来扶着我往偏厅走去。
  本想着多日不见好好同他说说话儿啥的,但是这孩子狼吞虎咽的跟两天没吃过饭似的。
  慢点吃,你在你父皇那里连好好用膳也不能吗?我疑惑道。
  他想了想道,父皇早晨总是让人给儿臣做一碗热牛乳,在放一些糕饼,不到午间儿臣便觉得饿了。
  我听了不说话,心里有些怨怪皇帝。
  这是做什么呢?这么大个小伙子正长身体呢,皇帝真是太不周到了。
  我想了想开口到,灿儿啊,以后……
  不想,不等我说完,他便放下碗道,母后儿臣吃饱了,适才同榕哥约好一同去练习射御呢,这便去了,待儿臣晚间回来再陪着母后说话。
  你……
  我还没反应过来,刚想说什么他便拔腿跑出去了。
  我看着他扔下的饭碗,只好把未出口的话咽回去,心里不免有些疑惑,他到底做什么去呢,要这样匆忙。
  罢了,许是在皇帝处拘的久了,赶着出去放风吧。
  这厢,郑灿撂下碗便撒腿跑出了晏春堂,看着外头一片翠绿的竹林,心里觉得松快极了。
  他哪儿也不去,他就是要找簌絨去。
  马上要回宫了,回宫后他就不能再见簌絨了。
  他要好好见一见簌絨,同她一起出去玩一遭。
  没有旁人在身边的。
  这般想着,他自己一气儿走到了萱芳阁的外头。
  萱芳阁是宣嫔和五公主的住处,簌絨是五公主的伴读,此刻必定也在这里呢。
  可是他该以什么理由进去呢,或者又该怎么让她出来?
  郑灿独自徘徊了半个时辰也没想到法子。
  他不敢进去,也许因为害羞,他终究不敢将自己的心思宣之于口。
  想他逃过了父皇,瞒过了母后,如今竟然过不了自己心里这一关。
  他突然有些懊恼,自己怎么这么没用。
  突然,郑灿望着远处眸光一闪,他看到一个小丫鬟抱着一摞书正往萱芳阁门口去呢,那个小丫鬟他认得,就是簌絨身边的那个。
  如此想来,簌絨竟真的在里头了。
  他为自己猜对了而欣喜不已,心想,今日的运道真是太好了。
  他连忙上前拦住了那小丫鬟的去路。
  你们家姑娘可在里头?郑灿这般问道。
  小丫鬟看着郑灿有些惊讶,她是认得郑灿的,也知道他跟自己家姑娘的手尾,遂还是很快镇定下来点了点头道,四殿下找我家姑娘有事吗?
  郑灿诚恳道,我确有些事要同你家姑娘说,你可否替我传个话儿,我在前头得亭子里等她。
  殿下放心,回去我便同我家姑娘说。
  郑灿听她这样说放心了些,又道,要悄悄儿的,别让人知道了,明白吗?
  殿下且放心吧,我必定给您办好了。小丫鬟笑了笑,转身进去了。
  郑灿看着那小丫鬟往里走的身影,这才放下心来。
  转身往亭子里走去。可是刚坐下他又不安了,簌絨到底会不会来见他呢,会不会嫌他这么久不露脸而不愿意来呢?
  他只觉得,自己从未像现在这样忐忑不安过。
  这边,簌絨正在陪着五公主下棋,看着五公主这会子昏昏欲睡的样子她也有些无聊了。
  不想,侍女进来在她耳边低声说,说四皇子此刻在亭子里等着她,说有要事相商。
  一听这话,簌絨只觉得仿佛天上的光都透过房顶照到她心里似的,一瞬间眼前都明亮了许多。
  羞涩和喜悦各掺一半的融进她心里,连五公主昏昏欲睡的寡淡样子在她看来都好的不行。
  五公主见簌絨突然喜上眉梢,娇羞的掩不住嘴的样子,只以为她是赢了棋而高兴不已。
  遂有些生气道,簌絨,我知道这一局你要赢了,那你也不必高兴的这样明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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