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只见他长臂轻轻挥起,在夜空中划出一个优美的弧度,掌心的玉佩碎片尽数被他洒落在太液池中,泛起阵阵涟漪,亦是惊扰了水下的红鲤,扑棱几声越出水面,尾巴在夜空下干净利落地摆动几下,最终再次潜入水底。
“你这是干什么!”
苏南嫣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不禁抬高了声调,赶忙冲到太液池边,下意识地撑着栏杆想要去捞,险些整个人栽下去。
幸好陆鹤川眼疾手快地拽住苏南嫣的后腰,这才将她的重心稳住,一个踉跄跌回地面上,无望地垂下纤细的手臂。
“就算你想和我赔不是,也不必如此吧?”苏南嫣又急又气地望着陆鹤川,眸中像是含着一汪秋水,在皎洁月光下莹莹发亮。
“为何不可?”陆鹤川的笑意愈发深了,眸中似是藏着太多的过往,一时竟辨别不出情绪,扬起唇角道:
“失去的东西不可能再得到,物是如此,人亦如此。”
苏南嫣不解地望着他出神,茫然地眨巴着眼睛不知如何回话,只能嘟着嘴轻声道:“当初是你说这个玉佩很重要的......”
“确实重要。”陆鹤川毫不犹豫地回答着,扶着栏杆的手微微颤抖,像是在极力克制着什么,沉声道:
“但是再重要,它也只是一块玉。所有荒谬的念想,都是人在自作多情。”
苏南嫣并不能完全听懂他的话,总觉得这话更像是在说给他自己听,但是看着他沉郁的神色,隐约间觉得这枚玉佩应是和很重要的人相关。
“那......你能这么想,也好。”苏南嫣思忖良久后才接上这句话。
“阿嫣,你还愿意信我吗?”陆鹤川转过头,收起方才的情绪,眸中带着期许的温柔笑意,似是散落的星光。
苏南嫣愣愣地望着陆鹤川,像是被指引着似的,磕磕巴巴道:“信......信的。”
“那便别再赌气了。”陆鹤川柔声哄道,顺手刮了一下苏南嫣微红的鼻尖。
“你......”苏南嫣立刻往后闪退一步,双颊迅速泛起粉嫩的红晕,恍惚间觉得陆鹤川又变回了原本轻佻的样子,刚才的一切像是一场梦。
陆鹤川的笑意在嘴角漾开,单手托着下巴打量着苏南嫣,目光愈发迷离,看得苏南嫣浑身不自在。
“夜深不便久留,日后有缘再见吧。”苏南嫣慌张地丢下一句话,转头就消失在了夜色中。
倒是陆鹤川在她身后轻笑出声,半分释然,半分惆怅。
第二天早朝,陆鹤川比往常更加沉闷,文武百官如坐针毡一般低着头,生怕一个不小心惹皇上不快,保不住自己的乌纱帽。
苏阳平亦是唯唯诺诺地跟在众人后面,好不容易熬到了散朝,刚到家更衣喝茶,就听小厮来报说恒王已经到了门口。
他一口茶水呛在喉咙里,惊慌不定地瞪着眼睛,惊疑道:“恒王怎会来咱们府上呢?”
小厮还未答话,就见陆鹤风一身华服走了进来,居高临下地望着苏阳平道:
“怎么?苏大人是不欢迎本王吗?”
“恒王殿下这是哪里的话?您能光临寒舍,真是下官的荣幸呐!”苏阳平转瞬之间就躬身哈腰地摆出一张谄媚的笑脸,将陆鹤风请到了上座,吩咐侍女道:
“还不快沏一壶好茶来,恒王殿下一路过来,定是劳累了。”
“苏大人真是客气了。”陆鹤风边配合着苏阳平边将苏宅打量了一遍,意味不明道:
“这宅子看起来有些年头了,难不成这么多年未曾换过吗?”
“下官无能,这些年一直位居四品,自然也只能住这样的宅子,勉强糊口罢了。”苏阳平低下头窘迫道。
“原来苏大人也是知道自己身份的。”陆鹤风脸色冷了下来,看也不看苏家奉上的茶水,漠然道:
“若是你送进宫的人能有你半分识相就好了,也免得太后日夜忧心,劳力伤神。”
闻言,苏阳平吓出了一身冷汗,颤巍巍地跪在陆鹤风的脚边,气息不稳道:
“殿下恕罪,是下官管教无方,以至于小女冲撞了太后娘娘。敢问殿下说的是......”
“还能是谁?自然是你收来的好女儿啊。”陆鹤风挑了挑眉,起身走到苏阳平的身边,威压的气势愈加强烈,冷声道:
“本王的母后一向仁德,不会和一个不懂规矩的秀女计较。只是本王为人子,实在是不忍心看着母后这般难受。你说这可如何是好呢?”
苏阳平抖得像筛子一般,一口气都不敢喘,在地上磕了几个响头,眸中闪过怨恨和狠厉之色,决然道:
“既然是她自己造的罪孽,还请王爷重重责罚,绝不姑息。只是王爷明鉴,下官真的是冤枉啊!”
陆鹤风见目的已经达到,忽而笑了一声,故作大度道:
“罢了,到底还是孩子的错,怪不得苏大人。不过本王终究是外人,不便插手此事,如何了结还要看苏大人的决断了。”
“请王爷放心,下官绝对不会轻饶了她。”苏阳平咬牙切齿道。
“好了,你也起来吧。”陆鹤风的脸色和缓了不少,淡淡道:“苏大人为官这么多年,虽无大功,也算是勤勤恳恳,恪尽职守,如今看来也是公私分明之人,怎的这么久未见皇上提拔呢?”
这句话戳到了苏阳平的痛楚,他讪讪笑道:“王爷谬赞,下官惶恐。兴许是皇上日理万机,下官又微不足道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