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公公躬身在前面带路,恒王陆鹤风眼睛上蒙了一条黑色的丝巾,摸索着跟在后面,有些不耐烦道:
“皇兄究竟想要干什么?为何一进宫就让本王蒙上眼睛呢?”
“王爷息怒,皇上是给您备了一份大礼,特意叮嘱要到了才能让王爷看见呢。”安公公不疾不徐地说着,脸上挂着神秘的笑,在慎刑司的地牢门前停下脚步,道:
“王爷,就快到了,奴才扶着您进去吧。”
他朝几个身手不凡的侍卫使了个眼色,亲眼看着他们押送毫不知情的陆鹤风进了牢门,才“咔嚓”一声干脆利落地上了锁,一字排开守在门外。
许久,周围都静静的没有声响,酸臭血腥的气味猝不及防地钻入陆鹤风的鼻尖,让他整个人一阵干呕。
他这才发觉不对劲,猛地扯下了丝巾,震惊地看着血迹斑斑的墙壁和坚固的铁门,从干草堆上跳了起来,愤怒地拍打着栏杆,嘶吼道:
“你们这是反了吗!竟敢在宫中囚禁亲王?”
“王爷慎言,这都是皇上的意思。”安公公低头笑着,有礼有节道:
“皇上说了,王爷近日似乎太过清闲,管起了不该管的事情,于是想了这样一个法子让王爷好好享受几天呢。”
“混账!本王凭什么听你的?快把本王放了!”陆鹤风不甘心地捶打着牢门,狠狠地瞪着安公公,似是下一秒就要将他生吞活剥似的。
“奴才怎么会假传圣旨呢?想必王爷也不会抗旨不尊吧?”安公公全然不为所动,脸上还挂着恭敬的笑,道:
“奴才还要去回禀皇上,先行告退了,王爷您就好好在这里享清福吧。”
说罢,安公公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了,竟是连辩驳的机会都不给陆鹤风留下。
“喂......你们这帮奴才好大的胆子!”陆鹤风眼睁睁地看着安公公走远却无法阻拦,只能气急败坏地踢了几脚铁门,又一脚踹翻了地上的水盆和碗。
随着“哐当”一声,清水和一些发馊的米饭全部打翻在地,看的陆鹤风恶心地皱了皱眉头。
“王爷,这里按照地牢的规矩,每天只送一次水和饭,方才您已经把今天的弄洒了,只能等到明日此时再送来了。”守卫冷不丁地说道。
陆鹤风彻底傻了眼,气极反笑道:“你们这是在说什么胡话?不仅将本王关在这里,还要过囚犯一样的日子?”
“只要进了这扇门,从来就没有高低贵贱,所有人都是皇上最厌恶之人,王爷还是好自为之吧。”守卫没有任何的动容,冷冷地看着陆鹤风道。
话音刚落,陆鹤风便攥紧了拳头,指节随之“咔咔”响了几声,咬牙切齿地退了回去,知道陆鹤川是铁了心要让他吃苦头,不惜动用帝王的威压,让他反抗不得。
他故作矜贵地理了理华贵的锦袍,勉强找了个干净的地方坐下,任由昏暗的烛火吞噬着颓靡的神色。
彼时,慈宁宫已经乱做了一团,太后再也坐不住了,听完消息后一拍桌案站了起来,质问道:
“恒王好端端地怎么会失踪呢?还不快派人去找!”
“太后娘娘息怒,奴婢已经让人找过了,可是都没有消息。”丹秋战战兢兢地回话道:“只听人说是下午进了宫,后面就不知去向了。”
“既然来过宫里,就更加不应该了,你们再去给我找,把皇宫翻过来也要把人找到!”太后的额头渗出汗珠,在慈宁宫来回踱步。
倒是宋清予还能淡定坐在一旁,把玩着衣袖思索片刻,轻声道:
“太后娘娘先别着急,您仔细想想,殿下自幼在宫中长大,怎会无故失踪呢?说不准是有什么人故意的?”
“是皇帝......一定是他!”太后这才想起今早陆鹤川那意味不明的神色,顿时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汗珠愈发密集了,道:
“今早他为了苏南嫣来慈宁宫,哀家随意打发了,他定是怀恨在心,要对哀家的亲儿子下手!哀家现在就去找他......”
说着,太后就匆匆让丹秋去拿披风。
“且慢!”宋清予深吸一口气,赶忙拦下了太后,冷静道:“太后您是关心则乱,咱们现在无凭无据,就算是找了皇上他也不会认的,反倒是自乱阵脚正合他的心愿。”
“那......哀家能怎么办?”太后一时没了主意,无力瘫坐在檀木椅上,眸中隐隐有着泪,哑声道:
“哀家只有这么一个儿子,他是哀家的命。他若是有什么三长两短,这么多年的心血都白费了!”
“恒王殿下毕竟是先帝封的亲王,就算皇上再生气,也不能怎么样的,顶多这些日子受些皮肉之苦罢了。”宋清予叹了口气,劝道:“现在去找皇上,定是火上浇油,太后不妨再等几日。”
“也只能如此了。”太后重重舒出一口气,心力交瘁地扶着头,目光是无尽的担忧,亦藏着对陆鹤川无限的恨意。
可是此时,陆鹤川却格外悠闲轻快,坐在养心殿内波澜不惊地品着新茶,举手投足间皆是闲情雅致。
“皇上,事情已经办妥了。”安公公笑着迈进养心殿,肩头落着几瓣洁白。
“做的好,找个稳妥的人把这里的两盒药带去储秀宫。”陆鹤川依旧凝视着飘荡的茶叶,并未抬头。
昨日他惊着了苏南嫣,也不知今日她是否不想见到他,思来想去还是不见的好。
“奴才明白。”安公公快步走到陆鹤川的身边接过药盒,肩头的洁白恰好飘落在陆鹤川的手边。
“等等。”陆鹤川的目光一动,修长的手指捻着花瓣,淡漠的目光有了几分柔和,轻嗅几下道:
“这是玉兰的花瓣?”
“皇上恕罪,御花园的玉兰花凋谢了,奴才路过时才沾染上的。”安公公赶忙跪下道。
“罢了,起来吧。”陆鹤川轻轻摇了摇头,凝视着花瓣的目光变得幽深渺远,改口道:“把药放下吧,不必找人去了。”
“是。”安公公应声后便退下了。
陆鹤川独自摩挲着花瓣,神色复杂地在养心殿的窗前待了很久,直到夕阳落山、皓月当空都未曾挪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