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方才慈宁宫派人来传话,说是恒王殿下与皇上手足情深,许久未见怕淡了情分呢。”
陆鹤川闻言甚是讽刺地冷笑出声,道:“她说的这般好听,无非是想提醒朕,陆鹤风如论如何都是朕名义上的弟弟,朕不能拿他怎么样罢了。”
“奴才瞧着也是这个意思。”安公公附和道:“但是慈宁宫来的丹秋看起来很是着急,太后这两日应当也没睡好吧。”
陆鹤川不屑地挑了挑眉,随性地修剪着盆栽的枯枝败叶,悠悠道:“朕就是要让她也尝尝心急如焚的滋味,免得总是不识好歹,什么人都敢随意染指。”
说着,他“咔嚓”一声剪下一把残败的枯叶,潇洒地丢在一旁的瓷盘里,骨节分明的手指有规律地敲打着檀木桌面,似是在沉思着什么。
“那恒王殿下那儿......”安公公捉摸不透陆鹤川的心思,问道。
“也罢,既然她这么放心不下,朕就替她好好去问候一下这位弟弟。”陆鹤川的手指凝滞片刻,嘴角挂上深沉的笑。
轿辇稳稳当当地停在了慎刑司地牢的门口,陆鹤川披了件刺金祥龙团纹披风,不疾不徐、气度翩然地缓缓走了进去。
地牢很是阴冷,寒气透着披风一点一滴钻进骨头里,凉意自足底升起。若干间牢房内关着的都是些密犯,这些人皆是蓬头垢面、凶神恶煞,让人看了都不禁一哆嗦。
陆鹤川在陆鹤风的那间牢房前停下,立马就有狱卒殷勤地搬来檀木椅让他坐下,居高临下地看着陆鹤风,笑道:
“许久未见,贤弟怎么消瘦了不少?难不成是这儿的饭菜不对胃口,让贤弟不高兴了?”
陆鹤风从干草堆中艰难地起身,瞥了一眼地上发搜的饭菜和脏水,又低头看了看自己凌乱发臭的衣衫和沾满污垢的面容,扶着墙壁勉强起身,眸中满是嫉恨,却强颜欢笑道:
“多谢皇兄美意,皇兄赏的这些东西,臣弟怕是消受不起。”
“既然知道消受不起,那就要识趣一点。”陆鹤川沉了脸色,地牢瞬间又阴寒了几分,他毫不畏惧地对上陆鹤风的眼睛,冷声道:
“别以为朕不知道你们在做什么,别的事情也就罢了,可只有她,朕容不得你们分毫放肆。”
“皇兄将我关在这样的地方,就不怕母后责问吗?”陆鹤风执著地用双手扒紧了铁门栏杆,搬出太后想要震慑一下陆鹤川。
“母后?呵......”陆鹤川似笑非笑地勾起嘴角,满不在乎地摇了摇头道:
“太后的年纪已经大了,手也伸不了那么长,倒是你怎么还和儿时一样,每每比不过朕就只会哭着找母后呢?”
“你.......”陆鹤风被戳到了痛处,面上挂不住了,脸色一阵涨红,指着陆鹤川半天说不出话来。
陆鹤川的生母出身卑贱,恰好太后当时还未怀上陆鹤风,便将他养在身边。
谁料陆鹤川样样出类拔萃,先帝很是疼爱,他这个嫡长子,倒是显得庸庸碌碌、可有可无,越来越不受重视,成了众人的笑柄。
“怎么?朕说错了吗?”陆鹤川忆及旧事,目光愈发淡漠,冷冷地从陆鹤风的身上扫过,声音冰冷又威严道:
“不过现在母后帮不了你了,朕想将你关在这里,你没有任何办法。就算你在外结交再多的臣子,也不会有人冲进来救你。换而言之,朕若是现在就想杀你,你又能怎么办呢?”
陆鹤风像是一下子被人抽走了力气,浑身发软地渐渐滑落在地上,掌心层蹭破了皮都丝毫没有反应,盯着陆鹤川的目光中多了几分不甘,以及对皇位的无限欲望。
“朕知道你在想什么,不过你做不到,永远都不可能。”陆鹤川一眼就将他看透,毫不留情地否定了他的心思,随后又不耐烦地朝狱卒挥了挥手,道:
“朕乏了,慎刑司也没他的容身之所,直接丢回慈宁宫吧,正好让他们母子团聚。”
“是。”狱卒恭敬地应声,恭送陆鹤川离开慎刑司后,就一点儿不客气地让人将陆鹤风抬了出去,一路押送着到了慈宁宫。
门口的丹秋定睛一看,亦是吓了一跳,三步并两步奔进去禀报太后,和几个宫女将恒王扶进了宫。
彼时太后正在念着经书,宋清予在一旁陪侍着,一听见消息就急匆匆赶了出来,看见陆鹤风的一刹那红了眼眶,颤声道:
“皇上竟然把你折磨成这样......他这次竟然这么狠心!”
陆鹤风有些没面子地别过头,闷声道:“母后,先进去再说吧。”
“好......好......”太后慌忙张罗道:“你们先去伺候恒王沐浴更衣,再让小厨房备些平日里他爱吃的点心来!”
许久后,一切终于收拾妥当,陆鹤风也终于找回了曾经的一些风度,平静了心神,叹息道:
“这些年虽说和皇兄争执不断,但是他这么强硬,还真没几回。”
“是啊,上一回还是他以为玉烟去世的时候。”太后冷厉的面容染上愁色,埋怨道:“这玉烟还真是无论在什么时候都让皇帝牵肠挂肚的,也不知如何是好。”
宋清予在一旁默默地听着,此时见二人都没有出声,才拿捏着分寸接话道:
“其实这也未必是件坏事,皇上越是在乎苏南嫣,正好说明她是皇上的软肋,若是能在恰当的时候刺上一刀,那才叫一击致命呢。”
“你说的倒容易,皇兄待她那样好,她怎会帮着我们?”陆鹤风反驳道。
“王爷别急,您仔细想想,”宋清予并不恼,反而轻笑出声,道:“苏南嫣不会帮我们,但是并不代表玉烟不会。”
太后忽然间像是想到了什么,猛然间抬头望向宋清予,犹疑道:
“你的意思是,等到她想起之前的事情,自然是会恨透了皇上?可是之前的事情明明是咱们......”
“是谁做的并不要紧,要紧的是玉烟认为是谁的错。”宋清予目光清明又锐利地看着太后,微微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