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必是小六给的药极好,手上的伤已经好了不少,只有一些浅浅的伤痕,还隐隐觉得有些痒,再过几天应当就能痊愈了。
她刚准备起身更衣,就听见净月急匆匆地跑进来,焦急又紧张地指着门外喘息着,一时竟说不出来话。
“什么事儿急成这样?坐下来喝口水慢慢说。”苏南嫣疑惑地看着净月道。
净月赶忙灌了好几口茶才能顺畅地呼吸,大口喘着气道:“是太后的人......就是之前那个丹秋姑姑,她、她又来储秀宫了!”
“她来做什么?是太后有什么旨意吗?”苏南嫣不解地问道。
“不是不是,奴婢刚刚经过,说是来找小姐的!”净月凑到苏南嫣身边小声道。
“上次我已经驳了太后的面子,这回下毒说不准背后也和太后有关,难不成太后还是不肯放过我?”苏南嫣也跟着坐立难安,换好了衣裳就在屋内坐着,手指不断地绞着手帕。
不一会儿,丹秋就来到了苏南嫣的屋内,脸上堆满了恭敬和蔼的笑容,手中端着一个锦盒,行礼道:
“奴婢见过苏二小姐。太后听闻二小姐身子不舒服,心里挂念得很,特意让奴婢来关照一下呢。”
苏南嫣有些摸不着头脑,但是依旧礼数周全地回应道:
“多谢太后娘娘记挂,近日天气反复,臣女只不过一时不适应,多歇息几日就无大碍了,烦请转告太后娘娘不必费心。”
“苏二小姐的话奴婢一定带到,只不过太后关心的可不只是二小姐的身子。”丹秋颇有深意地笑着,往苏南嫣的身边挪了挪,压低声音道:
“太后也很关心苏二小姐几日后的殿选呢。”
苏南嫣不明所以地望着丹秋,只见她退后一步,将手中的锦盒双手捧着,奉到苏南嫣的面前,低着头道:
“这是太后为了苏二小姐的殿选特意挑的,还望苏二小姐能够笑纳。”
“太后何必这么客气,上回臣女就说了无功不受禄,实在是不敢收......”苏南嫣没有丝毫欣喜之色,反而是惊慌地摆着手。
“太后说了,上回太过唐突,苏二小姐又是守礼守节之人,不收也是应当的。”丹秋还是跪在地上不肯起来,执着道:
“希望苏二小姐不要多虑,太后只是觉得小姐很投缘,想要多疼小姐一些罢了。”
“这......那就多谢太后了。”苏南嫣暗自叹了一口气,强颜欢笑着收下。
“奴婢告退。”丹秋见她收下也松了一口气,草草行了礼就起身离开了。
待到丹秋离开,苏南嫣的笑容瞬间就消失了,她从来不信太后只是因为投缘就送她东西,可是想来想去,她身份如此低微,与太后实在是云泥之别,能有什么用处呢?
一旁的净月送完丹秋回来,缓缓打开了锦盒,只看了一眼就赞叹道:
“小姐快看,这可当真是好东西呢!”
柔软的绸缎上安放着一支玉兰发簪,羊脂玉晶莹剔透,没有一丝杂质,触手也很是温润,精心雕刻的玉兰花栩栩如生,戴上去定是十分清丽。
可是苏南嫣瞧着,总觉得有几分眼熟,仿佛就在哪里见过一样。
她将净月打发走,独自在屋内绞尽脑汁思索了许久,脑海中恍然间闪过昨日梦中的一幕,那女子哭喊着被拖走的时候,掉落在地的不就是这支发簪吗?
苏南嫣被这个念头吓了一跳,险些失手将发簪摔在地上。都说梦是假的,可她的梦怎么还越来越真了呢?
她赶忙走到梳妆台前,双手颤抖着将发簪戴在头上,疑惑地凝视着镜子里的自己,皱着眉头左看右看。
忽然间,她又开始抑制不住地头疼,仿佛有万千零碎又难以捕捉地光影从她面前闪过,耳边想起杂乱的声音。
她撑着梳妆台勉强坐下,脑海中的画面也越来越清晰,像是真真切切发生过的一样——
雕梁画栋的宫殿内,一个身姿潇洒俊逸的男子坐在正中央,他身着玄色衣衫,手中是一把刻刀和一块纯白无瑕的璞玉。
他专心致志地雕刻着,就连有人来了也没有察觉。
“臣妾给皇上请安。”
进来的女子身形纤瘦,隐约像是上回梦境中的人,一身淡粉色的纱衣勾勒出窈窕曲线。她袅娜地来到男子得到身边,依偎在他身旁,娇笑中带着几分嗔怪道:
“皇上在做什么呢?竟是连臣妾都忽视了。”
男人宠溺地一把搂过她柳枝般的纤腰,直接抱坐在大腿上,温声道:
“这是朕刚得来的料子,这两天得空亲手给你做一只簪子,这才能与春色相配。快来看看,是否合你心意?”
“只要是皇上做的,臣妾都喜欢。”女子顺势抱住了男人的脖子,亲热地凑到他的耳边吹着气,讪讪地笑道:
“不过臣妾总是毛手毛脚的,方才就打碎了花瓶,不知皇上会不会原谅臣妾呀?”
男子无奈地刮了一下她的鼻尖,没有丝毫的愠色,声音中皆是宠爱:
“无论你做了什么,朕都会原谅你。你知道的,朕从来不舍得对你发火......”
女子又是一阵娇俏满意的笑,软绵绵地赖在了他的怀里。
可是骤然间眼前又模糊起来,朦朦胧胧的,像是上回大雨滂沱的梦境。
她手心紧紧攥着那支玉兰发簪,浑身湿透,跪在雨中瑟瑟发抖,双眸哭得通红,仰头苦笑道:
“皇上,你食言了,你说过会原谅臣妾的......”
第31章 服制
“小姐?小姐!”净月一进来就看见苏南嫣痛苦地扶着额头,赶忙上前查探,担忧道:“这是怎么了?方才还好好的呢?”
苏南嫣听见了净月的声音,这才如梦初醒地浑身一哆嗦,懵懂地睁开了双眸,迷茫地望着她,甩了甩头掩饰道:
“无妨,兴许是最近心神不宁,精力有些跟不上,稍稍想一些事情就容易头晕眼花。”
“小姐没事就好,奴婢可担心坏了。”净月松了口气,关切地给苏南嫣斟了一杯茶,将手中的东西放在桌上,道:
“方才周嬷嬷说殿选的日子要提前几日,按照往年的惯例,是有统一服制的,内务已经提前做好了。”
苏南嫣轻轻抚摸着桌上那件靛青色素纹锦织长袍,有些意外道:“料子还算舒适贴身,只是没想到会这么素净,竟是连一丝俏色都没有。”
“奴婢刚才也是这么说的,听闻这是大梁立国以来的规矩,为了杜绝攀比之风才这么做的,这样倒是对小姐有好处呢。”净月乐呵呵地笑了,补充道:
“不过,大家都觉得这衣服不仅素净,颜色还不惹眼,都想着这几日自己绣些花样上去,这样既不违背祖宗的规矩,还可以增光添彩。”
“那就可惜了,我这样的绣工,还不如不绣花样的好。”苏南嫣打趣道。
“那倒也不难,周嬷嬷平日里对小姐很是关照,若是说些好话,说不准也就成了。”净月转悠着眼珠道。
“这件事先不急,且看看其他人是如何做的。宫中忌讳颇多,咱们初来乍到并不了解,若是被人抓着错处就不好了。”苏南嫣谨慎道。
“还是小姐想的周全,奴婢这就出去看看。”净月说完就离开了屋子。
屋内一下子安静下来,苏南嫣心中也空落落的,望着满园的春色说不出话。
她自从失了记忆以后,就一直这么懵懂地混着日子,被人在后面推着向前走。还没等她弄明白入宫究竟意味着什么,竟然就这么磕磕绊绊地走到了殿选。
再加之近日总是做奇怪的梦,更是让她心烦意乱。
苏南嫣烦闷地叹了口气,趁着天色还未完全暗下来,踱步出了储秀宫,边走边盯着脚尖看,一路走到了御花园,却冷不丁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道:
“今日怎么瞧着心事重重的?”
她猛然间抬起头,小六不知何时靠在了假山上,双臂交叠着枕在脑后,潇洒又惬意地望着她。
“没.....没什么。”苏南嫣一看见他,就想起那天晚上在玉兰花下的亲密举动,不禁面颊微红,慌张地背过身掩饰着情绪。
相比之下,陆鹤川倒是淡定许多,缓缓走到她的身后,也不逼着她转身,淡淡道:“是因为几日后的殿选吗?”
“公子说的是。”苏南嫣小心翼翼地点了点头,心中也放松了些,转过身低着头道:
“公子在宫里的时间长,可知衣衫花样上可有什么忌讳吗?”
“这倒是不多,唯独彼岸花用不得。”陆鹤川思量片刻,笑道:
“先帝初年,有一位宠妃极爱这种花,衣裙上都绣着。可是后来宠妃不仅与人私通还通敌叛国,险些毁了多年的基业,此后彼岸花就成了宫中的禁忌,用者是极大的不敬。”
“原来如此......”苏南嫣应声着,刹那间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嘴角勾起一丝微笑,愁容也散了不少,明朗道:
“多谢公子提点,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你问这些做什么?”陆鹤川渐渐凑近苏南嫣,目光中染上几分挑逗,暧昧道:“难不成是想在殿选的时候吸引皇上?”
“你休要胡说!”苏南嫣干脆地回答着,羞赧地瞪了陆鹤川一眼,又后知后觉发现不对劲,愤愤道:
“我本就是秀女,就算有这样的心思也不足为奇吧?再说了,若是没能留牌子,日后也是苏家为我选一户人家嫁了,怎么着都与公子无关。”
“你就这么肯定与我无关吗?”陆鹤川的笑容愈发深了,但是并未多说什么,只是将得意的神色压下去,挑了挑眉道:
“那就祝姑娘能够心愿得偿,圣宠优渥。”
分明是一句平常的讨喜话,可苏南嫣听着心里却不是滋味,莫名有些酸酸涨涨的,控制不住地上前几步,蹙着眉道:
“你......你就那么盼望我进宫吗?”
“此等殊荣,我自然是希望姑娘能够享受到的。”陆鹤川装作一点没明白苏南嫣的意思,还无辜地眨了眨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