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一听说这件事情就过来了,那时你已经得救。”陆鹤川有些愧疚地抚摸着苏南嫣的脸庞,柔声道:
“都是朕不好,今晚不该离开你的......”
“那......救臣妾的人,是谁?”
第51章 景年
“先别想这些了, 太医说你现在身子虚,又受了惊吓,要好好养一阵子才行。”陆鹤川轻轻拍着苏南嫣的背, 好不容易才哄着她躺下,道:
“剩下的事情朕都会帮你打点好,阿烟不必担心。”
苏南嫣还想再问些什么,但是抬眸就看到了陆鹤川带着红血丝的眼睛和外面漆黑的夜色,想来定是一直熬到了现在,过不了多久又要上朝, 心中一阵不忍,冰凉的指尖抚着他的眉心,道:
“皇上守了多久了,怎么不去歇着?臣妾醒了太医定会告诉皇上的。”
“不过四五个时辰, 你若不醒,朕怎么睡得着?”陆鹤川将她的手放在掌心摩挲着, 一点一点传递着温度, 望着她苍白的小脸愈发悔恨,道:
“朕今晚应该一直陪着你的,不然也不会正好遇上那些宫人疏忽, 犯了这样的错误,阿烟若是再有个万一, 朕不知该怎么办......”
“都是阿烟自己不小心, 皇上哪有什么错呀?”苏南嫣捏了捏陆鹤川的掌心回应着, 心虚地问道:
“皇上是怎么处置那些宫人的?”
“都被拖去慎刑司问话了,尚且还没处置。不过阿烟放心, 朕绝不会轻饶了他们, 一定给你讨个公道。”陆鹤川眸中闪过一丝狠厉, 不过垂眸很快又是温柔地神色。
“皇上且慢。”苏南嫣有些着急地拉住陆鹤川,目光闪烁了几下,暗中攥紧了被褥道:
“宫中事务繁杂,宫人们一时疏忽也是有的,皇上暂且别责罚他们,臣妾尚在病中,也听不得血腥之事。”
“阿烟就是太心善了,险些没了性命,你还替他们求情。”陆鹤川心疼地点了一下苏南嫣的额头,妥协道:
“不过既然是你开口,朕就暂且留着他们。等你身子好了,亲自去发落,心里也能顺畅些。”
苏南嫣松了一口气地点点头,顺势靠在陆鹤川的掌心上,心里才慢慢踏实起来,疲惫地凝视着一处不想动弹。
方才她像是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仿佛置身在黑暗幽深的海底,周围皆是寒凉如冰的海水,将她朝着深渊推去。
幸好最后窥见了一丝天光。
“今晚吓坏了吧?朕命人熬了安神汤,喝下去能好受些。”
陆鹤川轻柔地托着苏南嫣的脊背,待她稍稍抬起身子就立刻塞了几个软垫,让她舒舒服服地靠着。后来又屏退了宫人,亲自舀起一勺安神汤在嘴边耐心地吹着,直到碰上唇瓣不烫了,才温柔地递给苏南嫣。
“皇上,臣妾能不能不喝呀?”苏南嫣愁眉苦脸地瞥了一眼褐色的汤药,别扭地转过头道:
“这药太苦了,臣妾喝了反而不能安睡了......”
“又胡说了,这是李太医开的方子,朕之前也喝过,很有用的。”陆鹤川哄小孩似的凑到苏南嫣面前,硬是将她的脸掰过来,捏着她的下巴道:
“喝下去睡一觉就好了,阿烟听话......”
“皇上,臣妾真的不想喝。”
苏南嫣挣扎了几下还是不能逃脱陆鹤川的掌心,鼻尖一阵发酸,委屈巴巴地红了眼眶,羽扇般的睫毛扑棱几下就含了一包泪,稍稍一转眼珠就顺着脸颊滑落,最终挂在微红的下巴尖儿上,让人看了心疼。
“阿烟......”陆鹤川果然受不住,无奈地放下汤药,轻轻拿手帕擦拭着苏南嫣的脸颊,又命人拿了一盘花生糖来,亲手喂到她的口边,温声道:
“既然阿烟怕苦,那就先吃一块糖如何?”
“皇上这不还是在哄臣妾吃药?”苏南嫣轻哼一声,偷偷瞄了陆鹤川一眼,终究是不情不愿地张开了嘴。
“只要阿烟把药喝了,什么都好说。”陆鹤川的丹凤眼中染上笑意,眼见着苏南嫣含着糖,就再次将安神药吹凉了递到她的嘴边。
苏南嫣眉毛都拧在了一起,但是到了这个地步也不得不喝,只能眼一闭心一横,万般艰难地张开了樱桃小口。
苦涩的汤药滑入口中,一下子就肆意妄为地在味蕾上蹦跶,苦得苏南嫣浑身都瑟缩一下,险些将药吐了出来。
陆鹤川立刻又塞了一块花生糖进了苏南嫣的口中,心疼地纾解着她的眉头和皱在一起的小脸,轻声道:
“阿烟再忍一忍,还有几口就喝完了,若是觉得苦就多吃些糖......”
话音未落,苏南嫣就抢过陆鹤川手中的小碗,一口气将所有的汤药都灌了下去,一仰头就直接咽下,没有再多说一句话。
“咳咳咳......” 苏南嫣一时招架不住,俯下身一阵猛咳,恶心之感翻山倒海而来,但是她捂着嘴强忍着,并未吐出来。
陆鹤川现在才反应过来,赶忙轻拍着苏南嫣的脊背,心疼地扶起来,安慰道:
“阿烟若是实在难受还是算了,朕方才也不该逼你的......”
“无妨,无妨......”苏南嫣捂着嘴又咳了几声,顺过气来后就好了许多,靠在陆鹤川的肩上道:
“皇上也是想让臣妾快些好起来,臣妾都明白的。”
汤药的苦涩还是在她的喉咙见蔓延着,但或许是花生糖的作用,苏南嫣忽然间觉得没那么苦了,仿佛只要是陆鹤川陪着,一切都能熬过去。
“朕就知道阿烟一向懂事......”陆鹤川修长的手指绕过她的青丝,扶着她躺下,在额头上轻轻吻道:
“阿烟安心睡吧,朕已经让人和太后告假,这段日子都不用去了。”
苏南嫣心里一阵暖和,抿嘴笑着叮嘱道:“皇上也早些歇息,眼看着就要到了上朝的时辰,臣妾怕皇上熬坏了身子。”
陆鹤川应了声,可依旧守在苏南嫣的床前,直到她沉沉睡去后才离开。
*
一觉醒来已是日上三竿,苏南嫣伸了个懒腰,觉得整个人都精神不少。
“娘娘,奴婢已经备好了饭菜,现在还是热的呢。”净月惊喜地伺候苏南嫣起床,长吁短叹道:
“昨天可真是吓死奴婢了,这宫里的人也太不小心了,栏杆坏成那样也不知道修缮一下!娘娘若是有什么闪失,奴婢第一个同他们拼命!”
苏南嫣饿了许久,一边扒拉着饭菜一边含糊道:
“让你虚惊一场了,昨日的确冒险了些。早知这般难受,我也就不往圈套里跳了。”
“等等,这么说来娘娘是故意的?”净月愣了一下,后知后觉的凑到苏南嫣身边,压低了声音问道:
“娘娘这是为了什么呀?难道是......”
净月说着就想到了那日兰心来说的事儿,连忙住了嘴,诧异又疑惑地看着苏南嫣。
“还算有点长进。”苏南嫣笑着用筷子敲了一下净月的脑袋,咽下口中的食物,道:
“不知你昨天是否在太液池旁看见了一个瘦弱的少年,他自称亲眼看见有人将栏杆弄坏的,我看着他不像在说谎,于是干脆将计就计。”
“可这样也太冒险了,万一娘娘有什么闪失,皇上和奴婢都要心疼死了。”
“现在不是一切安好吗?”苏南嫣吃完后安慰着净月,拉着她道:
“咱们去掖庭找人吧,到时候证据确凿,楚落云绝无任何逃脱的机会。”
“找人?找什么人?”净月憨憨地看着苏南嫣,挠了挠头道:
“娘娘说的是那个少年吗?他昨日奋不顾身救了娘娘,暂时回不去掖庭,现在还在偏殿躺着呢。”
“你说什么?”苏南嫣睁大了双眸,不可思议地望着净月,手上的力道越来越紧,喃喃道:
“原来是他?是他救了我......”
“看来是娘娘刚醒,还没有人说吧?”净月善解人意道:
“他是掖庭的罪奴之子,名为景年。估摸着是在掖庭没好日子过,身上早已落下了病根。昨日为了救娘娘又那么拼命,一直高烧不退呢。”
苏南嫣一听就急出了一身冷汗,拉着净月就朝着偏殿跑去,数落道:
“这么大的事儿你怎么不和我说呢?太医去看过了没有?现在有没有人守着?情况如何了?”
“毕竟是罪奴之子,没什么人在乎他。昨日皇上吩咐太医给他把过脉,现在奴婢也不清楚......”净月气喘吁吁地跟在苏南嫣的身后,停下后还喘息了好久。
苏南嫣懊悔地一拍脑袋,快步往前走着,道:
“他昨日明明提醒过我,是我想要拿住楚落云的把柄才故意溺水,若是他因为我有了什么事儿,这就都是我的过错了......”
“娘娘放宽心,应当是没事儿的,您慢点呀!”净月有些跟不上,只能在后面喊着。
“吱呀”一声,苏南嫣推开了房门,却看见照看的宫女趴在桌子上睡得正香,身旁煎药的小炉早就烧开了,汤药都溢了出来。
“你就是这么照看他的?”苏南嫣气愤地敲了敲桌子,吓得宫女整个人都要跳了起来,唯唯诺诺地跪在苏南嫣的脚边,道:
“娘娘息怒,奴婢煎药时打了个盹儿,这才忘记了......”
苏南嫣顾不得烫手,用手帕包着掀开药罐子吗,指着发黑的药渣道:
“你还狡辩?自己看看这药渣,打盹儿也不至于那么久。本宫看你是躲懒懈怠吧?”
“奴婢知错了,娘娘莫要生气。”宫女磕了几个响头,瞥了一眼躺在床上的景年,压低声音道:
“娘娘,他只不过是掖庭的罪奴,粗使奴婢都不如,不值得您这般费心呀......”
“住口!”苏南嫣气得脸颊都泛起了红色,胸口一起一伏道:“他是本宫的救命恩人,你怎敢这般出言不逊?自己去慎刑司领二十板子,日后别回忘忧宫了!”
“娘娘饶命!娘娘......”
宫女的哭喊传出很远,但是苏南嫣丝毫不为所动,焦急地冲到景年床边。
少年的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已然干裂,血痕触目惊心。双目紧紧闭着,脸颊也几乎没肉,可是眉毛浓密,鼻梁高挺,依然可以看出俊朗的轮廓。
苏南嫣更加心疼了,手心覆上景年的额头,缓了口气吩咐道:
“还好,不是特别烫。你先重新煎些药来,我在这儿亲自照看着就行。”
说罢,苏南嫣就打了一盆清水,浸湿了手帕敷在景年的额头上。
很快体温就将手帕捂热,苏南嫣又立刻换了另一块接替着,将原本的手帕放在一边洗净凉着,来来回回数十次,没有叫过一声累,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景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