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能是谁?”陆鹤川的笑声中没有一丝温度, 反倒是带着凌厉的锋芒,道:
“处置完楚落云后,这宫里剩下的人屈指可数,能把事情做到这程度的,恐怕只有那位了。”
苏南嫣稍稍一想就明白了陆鹤川所指之人,愈发害怕地咬紧了牙关。
如今太后一心扶持恒王,自然是不希望陆鹤川有任何子嗣的,加之陆鹤川只召幸她一个人,肯定是千防万防。
思及此,苏南嫣的脸色又惨白了几分,抱着陆鹤川的胳膊担忧道:
“可是现在死无对证,应该怎么办才好?日后臣妾都不敢用这儿的下人了......”
“有些事情,并不需要对证。”陆鹤川挑了挑眉,轻轻拍着苏南嫣的后背安抚着,眸中是风起云涌的杀伐之气:
“阿烟放心在这儿待着就好,其他的事情朕会处理,不会让阿烟过担惊受怕的日子了。”
苏南嫣有些不解地看着陆鹤川,生怕他因为这事而彻底和太后翻脸,却见他破有深意地笑了一声,凑在她耳畔轻声道:
“并非朕不想告诉阿烟,只是担心阿烟听了会睡不着罢了。不过阿烟若是想知道,朕也可以细细说来......”
“皇上快别说了!”苏南嫣赶忙捂住陆鹤川的嘴,惊惧地低下头,闷闷道:
“本来今夜就不安稳,皇上这是要让臣妾夜不能寐了。”
“怎会呢?有朕在这儿,阿烟不必多想些什么,好好睡着就是了。”陆鹤川这才藏起刚才的狠厉,眉眼间染上几分温情,将苏南嫣紧紧抱在怀中睡下了。
*
第二天一早,慈宁宫中还是一派寂静,却又似暗流涌动。
太后正悠闲地从寝殿走出来,刚刚坐定端起茶盏,就看见丹秋慌慌张张地从外面跑进来,险些一个踉跄被门槛绊倒,跪在太后面前道:
“太后娘娘,昨晚皇上发现思彤做的那些事儿了......”
“看看你这样子,成何体统?”太后连手上的动作都没顿住,轻轻吹了吹浮沫,问道:
“她说出来了?”
“这倒没有,听说思彤直接撞死在忘忧宫了......”
“那便好,哀家量她也没这个胆子。”太后早就料到一般呷了一口茶,幽幽道:
“她的几个妹妹和父兄都在哀家手里,她这一死换他们一生荣华富贵,倒也是值当的。你去好好安排一下,不要落人话柄了。”
“可是今早奴婢得了消息,咱们安插在忘忧宫的人一夜之间被清了个干净,连一个传信的人都没了......”丹秋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弱到几乎听不见。
“怎么可能?”太后愣了一瞬,抬起眼帘扫了丹秋一眼,厉声道:
“皇上既然没有证据,哪来的理由对哀家的人动手?真是反了!”
正说着,宋清予也满面愁容地走了进来,先是规矩地行了一礼,又小心翼翼地侍立在一旁,叹息道:
“兴许这回是真的触碰了皇上的逆鳞,之前玉烟小产的时候皇上就已经悔恨不已,又同太后娘娘翻了脸,现在是真的不管不顾了......”
“这是摆明了不给哀家半点脸面!”太后气得喘气都不太顺畅,沙哑又撕裂地咳嗽了好几声才平息下来。
“何止如此呀?臣妾今日来的路上,看见养心殿的门虚掩着,就斗胆往里面瞧了一眼,看见好几个眼熟的正在被盘查,只怕还有一场风浪呢......”
“皇帝越来越不把哀家放在眼里了,这是想让天下人看哀家的笑话吗?”太后终于有些坐不住了,但还是深深呼吸了几口气,尽量稳住心神道:
“其他的也就罢了,苏南嫣那儿一定要盯着。她是皇帝的心头肉,若是真的再得子嗣,哀家也不便下手。”
“但是现在忘忧宫都是皇上亲自安排的人,奴婢今天去打听的时候,还没说上两句话就被赶回来了。”丹秋无奈又委屈道。
“这可如何是好......”太后这下是彻底着急了,口干舌燥着却喝不下一口茶,只能拧紧了眉心凝视着袅袅熏香。
良久,宋清予仔细打量着太后的神色,见她冷静些了才缓缓站出来,试探着道:
“禀太后,臣妾倒是有一个想法,只是较为繁琐,不知当说不当说。”
太后浅浅抬了抬手示意她说下去,宋清予这才清了清嗓子,道:
“太后担忧苏南嫣会有子嗣,可这也要她自个儿愿意有才能有呀,若是她自己都不愿意,那这些问题不就迎刃而解了?”
“你是想劝哀家快点让她想起以前的事儿?”太后斜眼瞧着宋清予,冷笑道:
“哪那么容易?现在没人敢提起从前半个字,纵使说了,她也未必会信,皇上知道了更是要对付哀家......”
“咱们确实束手束脚,可若是有一个认识玉烟又对她牵肠挂肚的故人见了她,说不准就会一时失言,到时候玉烟就能想起些什么了。”
“你说的这个人.......是温玉衡?”太后迟疑了片刻后问道。
“太后娘娘明鉴,臣妾说的正是此人。”宋清予嘴角浮上一抹运筹帷幄的笑容,亲自给太后续上茶水,恭敬道:
“温玉衡当初被流放边疆,一直以为玉烟已经离世了。若是有一天让他重返京城,看见自己的亲妹妹过着这样受人蒙蔽的日子,想必会比谁都难受吧?”
“到时候他定会忍受不住透露些什么,玉烟若是因此想起来了,可和咱们没有半点关系。”太后完全明白了宋清予的用意,笑着接上她的话。
“臣妾正是此意。”宋清予在太后身旁陪着笑,道:
“不过一定要暗中安排温玉衡回京,不能让皇上察觉半分,否则只怕是功亏一篑了。”
“那是自然,哀家现在就召恒王进宫说明此事。”太后心情松快了不少,瞥了一眼宋清予道:
“你的主意若是行得通,哀家自会赏你。”
“臣妾叩谢太后娘娘。”宋清予惊喜地跪下谢恩,起身离开了慈宁宫。
彼时,陆鹤川正在御书房内看着奏折,剑锋一般的眉头已经紧锁了快一个时辰。
苏南嫣在一旁看不过去,踱步至陆鹤川的身后,一边纾解他的眉心一边环住他,柔声道:
“皇上究竟因为何事苦恼了这么久?臣妾虽然不懂朝政,但还是想为皇上分忧。”
“当然是和阿烟相关的事儿。”陆鹤川的唇角扬起一丝笑,趁苏南嫣不注意将她抱坐在双腿之上,一同看着面前的奏折。
苏南嫣险些惊呼出声,赶忙捂住嘴打量着四周,双颊微微泛红,嗔怪地看了陆鹤川一眼,可在看清楚奏折上的内容后,笑意就一点一点消退了。
“有人上奏弹劾苏阳平,而且还是一条重罪。”陆鹤川简要地概括着,收紧手臂道:
“虽说证据确凿,可那毕竟是你的家人,朕不得不郑重。”
苏南嫣一听到“家人”二字就沉了脸色,挣脱开陆鹤川的怀抱,冷漠道:
“臣妾只是苏家人在门口捡来的女儿,就算为了入宫上族谱,臣妾心中却从无这样的家人。皇上不必顾念臣妾,该怎么罚就怎么罚。”
“话虽如此,可并非所有人都知情,朕怕外面的流言蜚语会伤着你。”陆鹤川担忧地望着苏南嫣,替她理了理鬓角的碎发。
“臣妾何时怕过流言?况且臣妾自从进了苏家,就是活在指指点点中的。”苏南嫣拉着陆鹤川的手,目光灼灼道:
“臣妾此生都没有亲人,唯一能够依靠的人也只有皇上,苏家的人......和臣妾没有半分关系,皇上千万不要心慈手软。”
“那朕就帮阿烟新账旧账一起算吧。”陆鹤川把玩着苏南嫣柔弱无骨的手,眸中的算计又深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