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来这里,也是扮成了下人从后门偷偷溜出去的。
“他们要的无非就是烟霞锦。”姜漓挑挑眉,“我的手中,倒是恰好有一批现货。”
高手守财眼睛亮起,痴痴地看着姜漓,却见姜漓站起来了身,眼中露出一抹狡黠神色。
“不过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高老爷,你得先拿出你的诚意啊……”
高守财脸色一僵,讪笑着应了声是。
不多时,识相的高守财就将一大摞的地契房契送了过来,有姜家的,也有高家的,姜漓将这些收好,本想亲自去染织纺看看三娘,但这身子因着刚才见了高家父子。实在是疲乏的很,便只好让小环代自己去了。
小环便是这会儿脑子再转不过弯来,看到这满盒子的地契,听着姜漓吩咐的事情,也明白了过来,三娘,原来一直都是她家姑娘的人。
难怪她家姑娘之前一直都不慌不忙的。
“你一个人去我也不大放心,这样吧,你去找玉珩,让他陪你去。”
小环顿住了脚步,红着脸:“干嘛要找他,姑娘,小环可以的,再说了,他现在又不在府里。”
“唉?你怎么知道他不在府里的。”
“小环刚去寻过他……所以……”
“哦~寻过他~”
姜漓揶揄着,惹得小环一阵面红耳赤。
“哎呀,姑娘,不和你说了,我自己一个人可以。”
小姑娘脸皮薄,她也不在打趣,只不过她还是不怎么放心让小环一个人去,于是便派了玉琚前去跟着。
……
等小环回来的时候,还兴冲冲地与她说起,那高守财见到烟霞锦,又哭有笑,模样滑稽得不得了,哭完之后,又怒气冲冲地赶去了官府,现在正在那击鼓鸣冤呢。
姜漓懒懒地斜靠在塌上,听见小环这般说,也笑出了声。不得不说,高守财不愧是个生意人,一张巧嘴,把自己如何被姜明所骗,姜明又是如何哄抬市价,贩售假的烟霞锦欺骗老百姓这事儿添油加醋说了一番,气得官府的人当天就派出了人去江南抓捕姜明了。
江南离京城,押送个犯人,可还要好些天,这些天,算是姜漓这辈子过的最舒坦惬意的几天。
只因……她几乎每天都在休憩。
商砚本想宣宫中的太医来给姜漓瞧瞧,却让姜漓拒绝了,只说自己是身子放松下来,感到有些疲乏而已,哪用得着看什么太医啊。
而最重要的原因是……她不想喝那些个苦得要人命的汤药。
这日,小环发现自家姑娘最近食欲不振,专门去城西光顾了姜漓平日最馋的那家烤鸭店,刚片好端上来,还没说话呢,就见姜漓捂住口鼻,将头撇向一边干呕了一下。
“拿走!快拿走!我受不了那个味道。”
小环一惊,忙将食盒放到院外,关心道:“姑娘?你没事吧?是不是吃错什么东西了?”
没闻到烤鸭那油腻的味道,姜漓这才好了许多。
吃错东西……怎么可能,她这几天,分明就没吃什么东西。
“没事。”
“不行,我得去告诉王爷,姑娘您必须让太医看看了。”
见着小环要走,姜漓慌忙起身,‘唉’了好几声才拽住小环的胳膊。
“好小环,可别去找王爷,我没事。”
若是被商砚知道了,她不仅睡不饱,现在连吃都成了问题,肯定会强制将她带到太医院的。
那些个老太医,别管有事没事,总是会开一些要么补身子,要么补气血的药汤。
想想就觉得可怕。
安抚住小环之后,为了避免商砚看出端倪,晚膳的时候一改以往吃食,愣是让厨房做了些什么酸辣黄瓜,醋溜排骨之类的这才勉强有胃口吃了个半饱。
“阿漓这是换口味了?”
“最近嗜酸。”姜漓捂着嘴,忍着干呕的念头,笑着打了个哈哈。
商砚眉头蹙起,心里却在琢磨着姜漓那话的意思。
最近嗜酸?
酸?
吃醋了?
可他最近没做什么能让姜漓误会的事情啊……
“阿漓,明日我待在府里陪你。”
“啊?”姜漓没回过神来,“最近朝堂不稳,你不去做你的事,在府里陪我作什么?”
果然没猜错,她的阿漓,是真的吃醋生气了。
一定是他最近没有挑时间好好陪她,所以她才故意说反话刺激他的。
商砚心里这般想着,心里更是打定主意,明日,哪也不去,就在府里陪着姜漓。
实际上,姜漓却只是在想……
若是商砚留在府里,知道她每天不是睡不醒就是在干呕,肯定要被抓去看太医的!
“王爷……不用了……”
“阿漓是第一重要的事。”商砚反倒是握住了她的手,像是保证,又像发誓。
姜漓又被他的傻气逗乐了。
别说,这模样看着虽然有些傻,但对她而言,倒是很受用。
然而,次日,商砚依旧没能陪在姜漓身边。
因为姜明已经到京城了,姜漓没让任何人跟着,独自去了大理寺的地牢找她的外祖“叙旧”去了。
最近一次见她外祖是在一年多前,她嫁给商缙的时候,那时的姜明,在她看来,虽有了老态,却依稀能窥见几分年轻时的风流模样。
可现在不过一年时间,姜明却好似变了个人。
空洞的双眸,瘦得皮包骨的身躯。
杂乱的发丝上还裹着一层灰,因着是夏季,混在汗水中,散发着一股令人作呕的气息。
“外祖。“
她唤了一声。
老人撩开头发,讷讷地抬起头,认真打量着她,嗤嗤地笑出声来。
“是叫……姜漓吧?呵,和你母亲还真是一个样。”
言语带着些嗤讽。
姜漓也不气,看着他如枯树皮一样的手掌,笑出声;“看来外祖这一年受了不少苦。”
她的话刚好扎在了姜明的心口上,这一年,也不知怎地,江南姜家的生意处处受挫,多年合作的老客户弃姜家而去,新冒头的商家处处掣肘着姜家的发展,若不是看着生意一落千丈,他也不会打上烟霞锦的主意。
“……哪有皇后娘娘高床软枕,一双玉臂万人枕来得舒坦……“
“啪。“
姜明话音刚落下,一个响亮的巴掌便拍了下去。
“当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她揉了揉有些发痛的手掌,姜明却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你居然敢打我,我可是你外祖!”
“就是念在你还是我外祖的份上,才仅仅只是打你一巴掌让你记个教训,否则,凭这句话,你以为你还能活着?”
“呵呵,你故意让阮三娘向我投诚,让她在烟霞锦上动手脚,设这么大个局……还能让我活着?”
姜明破罐子破摔,反正也活不了,还不如多发泄两句。
“你跟你娘亲就是一样的贱!他在外面养野汉子丢我的脸,你就堕落风尘,当那下贱的花魁去勾引王爷……“
随着他话音的落下,姜漓的面色越来越冷。
“早知如此,当初我就该直接将她浸猪笼淹死才好!不然哪容得你这个祸害在我面前耀武扬威?”
“说够了么?”
“没说够!我姜家怎么会出了你这种不肖子孙,有娘生没爹养的野……唔!“
一句话没说完,姜漓一脚踢了过去,正巧踢中姜明胸口,姜明躺倒在角落,嘴角鲜血溢出。
姜漓走过去踩住他的手腕,双手却从袖里掏出了一把匕首。
冰冷的刀尖抵着姜明的嘴角。
“接下来,我问你答,再敢多说一句废话,剜了你的舌头。”
“贱……”
姜漓直接一刀往姜明的嘴角刺了下去,白色的刀尖,缓缓自姜明口中冒出。
“呜……啊啊……呜呜……”
姜明吃痛不断地叫唤着,奈何姜漓踩住了他的手腕,便是他向挣扎,也使不上什么气力。
姜漓拔出匕首,血腥气息涌向鼻腔,姜漓忍住内心的恶心感,皱着眉,质问出声。
“珠钗呢?当初你从我姜家拿走的,我的那根珠钗呢?“
“什么……什么珠钗,没……没有!”
都到这时候了,姜明还在嘴硬,姜漓便干脆利落地又将匕首扎进了姜明的手掌当中,牢牢地将其固定在地牢的木板上。
姜明又痛呼一声,姜漓懒得和他废话,将那匕首又往下扎了几分。
“外祖,我知你不怕死,但你怕不怕生不如死啊?”
姜漓笑着,眼中威胁之意甚浓,“我听说,我还有好几个舅舅和好几个侄子呢……若是外祖你不肯说,我不介意去问问我那小侄子。”
”你……卑鄙!无耻!“
像他这样的人,活了大半辈子了,虽不惧生死,最怕的却是子孙后代无人。
“我想想啊,待外祖死后,我便再将江南姜家也给收了去,怎么说,我也姓姜呢,掌管江南姜家,也算合情合理。”
“当初你是怎么将我娘亲赶走的,我也怎么赶走你的儿子和孙子……这就叫,天道有轮回……“
姜明唾了一口血沫,两只眼瞪得如铜铃一般。
可姜漓却还是那般随意地说着,“那珠钗本就是我的,外祖你偷了我的东西不还也就罢了,现在还想为那珠钗葬送你姜家一族的命运,走在黄泉路上,你就不怕你姜家的祖宗骂你不肖子孙么?!”
“你给我闭嘴!闭嘴!“
姜明喊得越欢,姜漓嘴角笑容却漾得越开。
“还是外祖你以为……你江南姜家能得到我娘亲给我们姐弟妹留下的东西?怕是有命拿,也没命花吧……”
姜明心里的最后一道防线彻底崩溃……
空洞的眼珠子迸出泪花,口中呜呜呜地吼叫着。
他这痛苦的喊声引来了那些狱卒的频频侧目。
奈何在看到牢房里站着的那抹红色的艳丽身影时,竟没一个敢上前阻拦的。
殷红的鲜血流了满地,沾了姜漓的脚底,粘稠又恶心。
这鞋,看来是没法要了。
……
忍住恶心,姜漓踢掉了鞋子,一路跑出了地牢,见着外界的阳光将她包裹,这才将身子放松下来,猛吸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