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外众臣已经吵翻了天,一小部分大臣已经开始商议拨款拨粮。
完丽妃之父蒋启仁却说“陛下昨日刚过了寿诞,今日就出了这件事,绝对是有人故意要触陛下的霉头!”
剩下的大部分人,在听了他的话后,竟然说晋地受灾情况不明,又有游侠闹事,其中一定有人想浑水摸鱼,应先派钦差前去查看情况,然后再做结论。
皇帝到的时候,两方差点没打起来!
务实大臣请求皇帝赶紧下旨赈灾,以蒋家为首的官员,就是各种心疼皇帝,什么有人想趁机闹事,目无尊上……
最后皇帝问瑞王:“盛儿怎么说?”
瑞王彭沛盛出列,晋地的灾情让他夜不能寐,白日却又说服不了纸醉金迷的父亲,深深的无力感让他食不下咽,迅速显瘦下去的脸上,满是坚定的神色:“父皇,儿臣觉得不管灾情是否严重,都应该立刻派人前去赈灾!”
皇帝对他只注意灾情,却对自己这个父亲寿诞刚过,就受次挑衅一点也不关心,心里觉得这个儿子不如文儿贴心。
想到文儿面对自己时,那崇拜孺慕之情,再想到丽妃的小意温柔,他终于下了某个决定。
“既然盛儿认为应该立刻派人去赈灾,朕也不派别人去了,你现在也长大了,该到了为父分忧的时候了。”
瑞王立即应下:“儿臣领旨!”
皇帝就摆手,道:“赈灾的人已经有了,你们都下去吧。”
瑞王:“……父皇还没下旨着户部下拨赈灾的粮食!”
皇帝一直认为晋地受灾并不严重:“晋地官员无旨不敢开仓放粮,你是钦差,又是皇子,到了灾区直接组织开仓放粮就是。”
……
百姓们只听说,皇上已经下旨让瑞王前去赈灾。
杜钰竹看过瑞王传过来的消息,却知道皇帝只派人赈灾,没有拨粮!
刚放下信,迎香就过来请了。
沈安筠一直关注着晋地的灾情,得到皇帝下旨派瑞王赈灾的消息,第一时间让迎香请了杜钰竹回来,准备商议捐款的事。
杜钰竹进了客厅,外人看不出他有什么不同,沈安筠却能看出他的心情其实并不好。
伺候的人都知机的出去了,沈安筠以为他还没听到京城的消息,就道:“皇上已经下旨让瑞王去赈灾了!”
杜钰竹:“嗯”了一声。
沈安筠看他这反应,好奇的问:“你怎么一点也不开心呢?”
杜钰竹看向神采奕奕的媳妇,虽然不想,却又不得不告诉她事实:“皇上是下了赈灾的旨,却没有拨赈灾的粮!”
沈安筠脸上的欢喜被惊讶代替。
杜钰竹接着道:“不过却给了瑞王可以开仓放粮的权利。”
沈安筠可不是那什么都不懂的人:“农家人大多都有存粮的习惯,现在百姓手里已经没了存粮和存银,可见晋地去年的收成也不会太好,农民手里没粮,官府的粮仓里,就真的能存下粮食么?难道皇上对各地粮仓的情况,真的就一点不知!”
杜钰竹第一次对妻子说出了对朝廷的评价:“为君者注重享乐,朝廷也没什么好风气,朝中清白的官员,早已十不存一!上行下效,各地官员不贪的,更是少之又少,在这种情况下,各地的粮仓,若有一半的存粮,就算是最好的结果了!更何况,皇上应该觉得晋地的灾情并不严重。”
听完他的话,沈安筠的心情也跟着沉重了起来,心里期盼着这不是真的,可是当初在延通买地的经历,却提醒着她,在那些天高皇帝远的地方,当地的官员,真的可以做出吃空粮仓的事情!皇帝,可能是被官员蒙蔽了双眼,也可能是……根本不在乎那百姓的死活。
相比沈安筠自己猜想的,好像杜钰竹说的帝王认为灾情并不严重,能让人心里能舒服一些。
可是,他是天下之君啊!他的这种认为,本身就代表着一种不在意!细纠起来,更是让人心底发寒。
但是不屈的性格,又让她迅速打起精神,继续问杜钰竹:“你可知瑞王是个怎么样的人?”
杜钰竹:“一个心中装着百姓的人!”
沈安筠深出一口气,庆幸道:“只要主事之人一心为公,晋地的百姓也能多出两分希望!”
这种庆幸也只是一瞬间,内心又因为另一件事而重新沉重起来。
她抬头看向杜钰竹,两人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那句:无米难为炊!
两人都在心里开始思量,怎么样才能弄到粮食。
杜钰竹在想晋地周围的几个州府,都有哪些粮仓是充盈的,准备回头给瑞王写信,让他先开了晋地的粮仓,若是朝廷的赈灾粮不能及时到位,可以直接去开其他州府的粮仓!
他正在想具体的操作细节,毕竟哪怕瑞王是钦差又是皇子,可是非晋地的粮仓,也不是他想开就能开的!
沈安筠却先开了口:“咱们可以成立一个丰漳车马行,把丰漳县所有参与车道的人家都加入进来,让大家自愿捐款捐粮,再以支持晋地灾区为由,拉了物资从丰漳县出发,一路宣传到晋地。相信路经之地的很多商家,都听到过咱们县里车道已经成功,他们会非常愿意和咱们合作的,只要合作了,就没有不对晋地捐赠的道理,如此一地一批的捐赠,应该能凑到不少的钱粮!”
第61章 捐赠
杜钰竹一把抱住沈安筠:“媳妇, 你怎么那么聪明!”
这个主意可比自己想到的,开别的州府的粮仓,救晋地的灾, 要好的太多太多了!
只要动了别人的利益,做再充分的准备,也会被别人记恨的!
而媳妇的主意就不同了,她是让别人心甘情愿的捐赠出去,因为今日捐赠, 明日就能合作一个只赚不赔的生意,这种捐赠, 甚至于是竞争捐赠!
有了这些钱粮,就不再需要强硬的手段开其他州府的粮仓了,而是……
如果运作得当, 瑞王将会由原来预计的四面为敌,变成众人拥护!
因为清楚媳妇的主意, 会带来怎样的效果,杜钰竹激动不已。
被他拥在怀里, 感受着他激烈跳动的心脏, 和压制不住的喜悦, 沈安筠好笑的问:“怎么就激动成这样了?”
杜钰竹低头看她,眼中是怎么也化不开的浓情:“安筠,你知道么,你这个主意能救很多很多人!”
沈安筠以为他说的是晋地百姓:“你也觉得这个主意可行?”
杜钰竹:“再没有比这个更好的主意了!”
既然主意可行,两个人就坐下来, 开始谈论起具体事项。
想要捐赠物资顺利到达灾区, 首先要做的, 就是要掌握捐赠物资的话语权。
杜钰竹就道:“由我来出面成立车马行会, 直接担任行会的会长,一开始的基调定在这,别人想抢权,也要看看他们有没有那个资历和能力!”
从资历来说,车道的开通原本就是从杜家车马行开始的,现在不说丰漳县,整个阳兰城的车道的话语权,都在杜家手里,可以说在车道这块,再没有比杜家资历更深的了!
排除资历再说能力,时下不管做任何事情,首先看的就是他有什么功名,杜钰竹的功名,目前在年轻一代无人出其右。
两方相加,只要他自己想,成立了车马行会,会长的位置别人绝对抢不走!
两人内心感慨,任何时候,只要权利在自己手里,规矩才能由自己说了算。
保证捐赠物资不会被别人轻易的染指,两个这才谈起了具体的细节……
车马行会顺利成立,首先响应对晋地捐赠的,是蒲原县的孙家,和阳兰城的叶家。
孙成是斩玄司的成员,自然是以杜钰竹马首是瞻。
叶易真的发家史,可以说离不开沈安筠,杜钰竹成立车马行会之前,沈安筠就写信告诉了他原因。叶易真原本就是重义之人,就算没有沈安筠的提前告知,在听到要为晋地捐赠,他也会慷慨解囊。
所以在杜钰竹提出对晋地的捐赠时,叶易真直接就表态支持。
其他人家大多都在观望,不过在听到捐赠物资所过之县,会按着每家捐赠的先后,和当地展开合作。
也就是说,第一个捐赠的人家,物资出了阳兰城,就可以和路经的第一个县合作,第二家和第二县合作,以此类推,所有人家都轮完,再开始第二轮。
听到这个决定,谁还能坐的住!晚应一会,说不定第二轮就轮不到自家了!
只用了两天,杜钰竹就带着各家所筹的第一批物资,向晋地出发。
……
晋地受灾,该支援的支援了,自己的生活,该继续还是要继续。
秋收过后,炫彩布莊的大红布料卖的格外好,无他,只因大家手里有了钱粮,才可以操办儿女的嫁娶。
沈安筠二伯家的堂妹,婚期也定在了秋后。
沈安筠身为堂姐,家里姐妹要成亲了,婚前是要回去添箱的。
虽然堂妹成亲的衣料都是沈安筠送的,不过在众亲眷都来添箱的日子,沈安筠又去给添了一次。
因为晋地受灾,沈胜洲担心丰漳县会有宵小趁机作乱,刚用过午饭,就催着沈安筠回去。
沈安筠知道,越是经常出门的人,越是知道出门的危险。
就好像她今天出门,除了车夫,身边不止有两个丫鬟,另外还带了四个护卫,还有杜钰竹特意留下的观棋。
虽然知道自己在人员配备上属于绝对的安全,不过为了安父亲的心,沈安筠就没多留,只嘱咐父母多注意身体,就上了马车回丰漳县。
一辆马车,四个护卫,一个护卫骑马在前方开路,另外三人和观棋放慢了马速,和马车保持同速,守卫在马车两旁。
这样的配置,在丰漳县内可以说是真的很安全了。
不过任何事都有个意外,在一处没有人家的路段,在护卫和马车中间的草丛里,却冒出来一个外表很是狼狈的人。
护在马车一旁的观棋,看清来人,忍不住惊呼了一声:“姚大侠!”
不怨观棋失了分寸,实在是姚绍卿武力实在太过强悍,在江湖上难有敌手,哪怕上次被杜钰竹下药,他也没那么狼狈过!
其实姚绍卿现在情况何止狼狈,从他走路的姿态看,腿上应该也受了伤!
姚绍卿策划万人书事件,又威胁晋地官员上书灾情,让晋地受灾的事情,暴露在天下人面前。
安排了信兵上京送奏折,姚绍卿继续留在晋地收集信息,只是还没等他和瑞王汇合,就遭到了疯狂的追杀。
这种情况就不适合再与瑞王汇合,他甩开追杀的人,准备先去朋友那里避一避……
在之后的带伤出逃的路上,姚绍卿不止一次的庆幸自己听进了杜钰竹的话,不管对谁,都保留了三分防备,这才让自己没有那么憋屈的死掉!
他被一路追杀,腿又受了伤,因为不敢轻易相信任何人,也就没了接应扫尾的人,导致他一直摆脱不了追兵。
因为受伤,他知道自己坚持不了太久,最后干脆改道来了丰漳县。
现在唯有杜钰竹的人,才能让他略微放心一些。
观棋认出摇摇欲坠的姚绍卿,赶紧下马扶住他。
外面的动静沈安筠自然也听得到,不过让她觉得不对劲的是,一向稳妥的的迎香,在听到观棋喊出“姚大侠”后,猛地攥紧了拳头。
在迎香打开车窗之前,沈安筠抓住她的手,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问:“姚大侠是谁?”
迎香紧张的吞咽了口口水,说:“少爷的朋友。”
她的表现,让沈安筠心里更加疑惑,不过她并没有表现出来:“哪里的朋友?”
迎香看着她平静的眼神,不敢胡乱说,只能道:“京城里的朋友。”
沈安筠不再问她,示意她让开一些,一边打开车窗,一边问观棋:“怎么回事,可是遇到认识的人?”
观棋这才从姚绍卿受伤,几乎倒在自家马车前面的冲击中回过神,可惜刚才冲击太大,让他一时没想到怎么介绍姚绍卿,一时陷入了无话可回的境地。
姚绍卿见他这样,哪里不知道杜钰竹的夫人,并不知道他助瑞王的事,为了不让观棋为难,姚绍卿直接对沈安筠抱拳道:“在下姚绍卿,曾经和杜公子有过一面之缘,所以这位小哥才认得在下。”
一面之缘!
看观棋和迎香的表现,这位姚大侠和自家相公,绝对不止是一面之缘的关系。
再看他的形象,满身狼狈还身上带伤,任谁看了都会觉得这是个危险人物。
可是就连沈家庄的人围在马车旁都会警觉的护卫,竟然不见紧张。
沈安筠想到观棋对他的称呼,问:“壮士可是江湖人士?”
姚绍卿觉得这个没什么好隐瞒的,直接应:“是”
沈安筠却想到了京城爆出晋地受灾的经过,是以几个游侠拿了万人血书,直接投到大理寺为开端!
又想到自家相公在消息爆出之前,就得到了确切的消息!当时只以为他交友广泛,所以知道的事才多。
现在想想,晋地百姓被封,普通百姓的书信绝对传不出来,可是如果不是晋地的人,又怎么会对晋地的情况了解的那么清楚呢!
车马行会组织捐赠,自家相公竟然从头到尾都没有提过要和官府报备的事,捐赠物资可以不报备,可是到了晋地难道也不用报备?不报备怎么和官府配合,没有官府的配合,怎么能知道哪里受灾严重!
这些疑惑,都在想到相公对去晋地主持赈灾的瑞王的评价,而有了可能的答案。
虽然她想到了很多,却也只用了两吸时间而已。
为了确认自己的想法,沈安筠干脆起身准备下车,再试一下观棋他们。
还没碰到马车门,却被宋巧给拦住了:“少奶奶,您要干什么?!”
沈安筠看着面露紧张的宋巧,心说:这才是遇到陌生人正常的反应。哪怕像那位姚大侠所说,他与相公有过一面之缘,观棋他们也不应该没有一点防备之心!
拍了拍宋巧,说:“没事,开门吧。”
宋巧不敢违抗她的命令,老老实实的打开车门,自己先跳下去,车夫赶紧搬了车凳过来,沈安筠扶着宋巧的手,下了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