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颜清辞便开始了漫长的等待,惶惶然孤立在宫门边,颜清辞越发心焦,直觉得等到日头都要西斜了。
人在焦躁得坐立不安的时候便会觉得时间无比漫长,实则不然,不过是一炷香的时间,便有皇后身边的嬷嬷来传召了。
颜清辞一下从神游中回过神来,赶忙跟在队伍后面进了正殿。
皇上皇后和太后端坐在主位,下面是众大臣两排分列,定南侯和楚昱也在其中,一踏进殿门,颜清辞直觉得心下一窒,呼吸都要停止了。
皇后见到颜清辞安然无恙出现在这里,心中立刻慌乱起来,不知是沈寒失手了还是如何,竟让她好端端站在自己面前!
众人行了礼,便有常公公在一旁宣念道:“礼部尚书陆霆之女陆随安,年十七;扬州刺史任吾礼之女任南熹,年十七;定南侯颜应麒之女颜清辞,年十六……”
听到自己名字时颜清辞心下一颤,赶忙上前几步跪了下去:“臣女颜清辞叩拜皇上,太后娘娘,皇后娘娘。”
“抬起头来。”龙椅上的人缓缓开口。
颜清辞抬眸,正对上皇上打量的目光,一下不由有些心慌。
“真是个美人。”太后笑了笑:“我说这些年宫里有什么宴席都请不动定南侯呢,原是家中有个这样美若天仙的女儿,莫不是怕领出去被这些公子王孙瞧了,到时候提亲的人挤破你定南侯府的门。”
“太后娘娘说笑了,小女此番能入宫选秀是她的福分,不敢得娘娘如此谬赞。”定南侯扯了扯嘴角,却挤不出笑。
他们父女二人现下心里的滋味实在无法言说,好似一个亡命徒在等待着官府的宣判。
同样紧张的还有楚昱,瞧着皇上一直在打量着颜清辞,心中越发紧了,当下便觉得不能再等了,若是一会皇上真的宣了旨立她为皇妃,便再无转圜的余地了。
如此想着,楚昱重重深吸了一口气,定了定神,起身缓缓走到皇上面前跪下。
“皇兄,臣弟有一事相求。”
众人连同皇上都是一脸茫然,太后似是怕此举惹恼皇上,忙道:“有何事待选秀结束后再说也不迟,此时不可添乱,昱儿快退下。”
楚昱没动,拿出了那道圣旨,举过头顶,一字一句道:“臣想求娶定南侯之女颜清辞,以此圣旨为证。”
此话一出,满殿的人都深吸了一口凉气,心想这楚昱定是疯魔了,明眼人都看得出皇上对这颜清辞有意,他此举岂不是同皇上抢人,若是皇上生气了,就是判他个忤逆的罪名也不为过。
殿中一时静默下来,颜清辞只能听见自己急促的呼吸声,指甲深深扎在肉里才不至于紧张到发抖。
皇上脸色已经阴鸷了下来,有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压迫感。
楚昱却已经豁出去了,继续沉声道:“臣自幼便倾心颜清辞,与她是青梅之情,也早已立誓此生非她不娶,今日特请出先皇留下的圣旨,皇上是明君,想必不会夺人所好,愿皇上成全。”
太后被这话惊地眼珠都要掉出来了,一下从凤椅上起身:“哀家瞧你今日定是吃醉了酒,怎么满口胡话,来人,快将淮宁王拉下去醒醒酒。”
“将圣旨呈上来。”龙椅上的人终于开口,冰凉的声音如一把寒刀直刺在在场每一个人的心里。
淮宁王一定是疯了,竟然胆敢在选秀典礼上当着皇上的面求娶秀女,还搬出了先皇的圣旨,这分明就是在逼宫!
常公公将圣旨奉了上去,皇上打开瞧了瞧,没说话,脸色却阴沉的吓人。
阶下的人却全然不顾,继续道:“若皇上愿成全臣,臣愿意将自己主理南州城的十万兵权奉还朝廷,以供皇上稳固江山。”
定南侯这时也站了起来,上前来跪下:“皇上,臣也老了,这些年越发觉得事事力不从心,实在不能再为朝廷效劳了,今日就借此言明臣心中所想,臣愿辞去侯爵之位,不再受朝廷俸禄,回归乡野,自寻一安谧之处养老。承蒙王爷垂青小女,能了却臣此生最后一件心事,至此臣便能得以安享晚年,愿皇上念在臣为这江山社稷操劳大半生的份上,成全臣的念想。”
皇上垂眸思忖着,他要召颜清辞入宫不过也是为了定南侯手下那些不听从兵符调遣的将领,此番他若主动请辞,那些兵力自然会回归朝廷为自己所用,且不会落人话柄说是皇上以其女相逼,若是淮宁王也交出全部兵力,那自己就更不用担心他会觊觎皇位而密谋造反了。
如此一来,一举两得。
皇上方才紧紧捏着圣旨的手松了松,脸上生出一抹笑意:“你们二人如此情深义重,朕怎么好做恶人拆散你们,况且又有先帝的旨意,那朕便同意了,即刻下旨,赐婚你们二人,婚期便定在下月初一,是个极适合婚嫁的好日子。”
楚昱喜极,赶忙叩头:“臣多谢皇上。”
定南侯与颜清辞也磕头道谢,如此,楚昱与定南侯的谋划便算成功了,定南侯卸去侯位,颜清辞自此便不再是侯府嫡女,却将要成为淮宁王妃了。
坐在回府的马车上,颜清辞心中乱的很,也不知是该开心还是有些失落,只觉得自己的命运一直握在别人手里,他们一步步谋算,用她的终身幸福布这棋局,要她嫁给谁她便要嫁给谁,从没有人问过她是不是真的喜欢。
一下便想到李步珏曾对她说的。
“你一定要嫁与你最心悦最爱慕之人。”
“可我没有心悦爱慕之人,那该如何?难不成要孤苦一生?不如听信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找个合适的人便嫁了。”
“阿辞,人生最可怕的不是孤独终老,而是和那个让你感到孤独的人终老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