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禾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 只觉得小姐从昨晚开始一直都奇奇怪怪的。
“小姐……你到底要说什么呀?”
颜清辞瞧着醉禾一脸刨根问底的样子, 轻轻叹了口气, 犹豫着开口:“有没有人……来瞧过我……”
她多希望昨晚的一切都是一场噩梦,待她醒来,还能见到沈寒那双温柔的眸子,嘴角挂着浅浅笑意,同她说些不打紧的玩笑话。
“当然了,小姐你不知道,你昨晚的样子可把我们吓坏了,我和老爷还有初一都在床边守到半夜呢。”
醉禾说着的时候,颜清辞的眸光就渐渐深深暗沉了下去,她本还抱着一丝不切实际的幻想,现在看来一切都是那样真真切切的,真实地让她窒息。
难道沈寒真的不在乎自己了吗?
“不过说来也是奇怪,从昨晚到现在一直都没见到沈寒……”
醉禾这样小声嘟囔了一句,却一字不落地落进了颜清辞耳中。
“管他做什么,他爱去哪去哪……”
颜清辞带着怒气甩出这句话,然后重重翻了个身,背对着醉禾躺了下来。
除非沈寒来向自己好好道歉并且承认昨晚是吃错了药,否则自己再也不要理他了!!
晚些时候醉禾端了药来,颜清辞喝下后又昏昏沉沉睡了过去,睡得却并不安稳,无数梦魇缠绕着,脑中都是沈寒那双冷漠寒凉的眸子,说着挫骨绝情的话,还有她用尽全身力气却怎么也抓不住的手……然后便一下瘫倒,向后坠进了万丈深渊,周遭一寸一寸被黑暗吞噬,好像没有尽头,无休无止的冰冷向她袭来,割裂着她的每一寸肌肤,而她感觉不到一丝疼痛,跳动的心好似都麻木死寂了,她唯一能感受到的只有绝望,彻头彻尾的绝望……
终于,这场骇人梦魇在醉禾的轻唤声中消散了,所有的冰冷黑暗如退潮般一下子消失了,耳边传来几声清脆的鸟鸣,颜清辞抬眸,就见窗外雨已经停了,院内一片雨后清明的模样,绿意直愣愣扑了满眼,时辰尚早,无云天上只晕有熹微日光,幸而空气很清新,颜清辞昏胀的头得到了些清醒。
“小姐,我们该出发了,老爷已经在府门口等着了。”
醉禾拿了衣裙和洗漱的东西进来,轻轻催促着颜清辞。
颜清辞稍稍活动了一下身体,头上的疼痛好多了,身上的痛楚就如小虫子般满爬了上来,躺了这么久倒是要把整个身体躺得散架了。
醉禾扶着颜清辞坐下,手脚麻利地快速梳妆打扮,心中却越发难受起来,只觉得颜清辞憔悴地不像样子,纵是那日失足落水,也不似现下这般颓唐失魂。
颜清辞拖着酸软疲乏的身子出了府,抬头定定瞧着大门上方正中高悬的墨色牌匾,上面题着明晃晃金色的四个大字“定南侯府”。
这是当初定南侯在上京为官时的府邸,当时他权倾朝野,无限风光,真正称得上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这宅子也是圣上亲赐,无比大气奢华,如今,瞧着这依旧富丽堂皇的大院,倒真生出些物是人非之感,上京这短短数月着实改变了很多,父亲一夕之间由侯爷成了庶民,自己摆脱了进宫的宿命,淮宁王也成了婚……人言常道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她如今算是真正有了些体会。这宅子已经被朝廷收回,也不知下一个住在这里的会是哪个公卿王侯,又会有哪般的身不由己。
颜清辞回转过身,见父亲立在马车边朝她招手。
“快上车吧,我们该出发了。”
话落,众人便各自上了马车,颜应麒独乘一辆,颜清绾和初一共乘一辆,而颜清辞与醉禾同乘。
沈寒呢??
颜清辞脸上不由自主涌上一抹慌乱,抓着醉禾问道:“沈寒呢?”
“我也不知道……从前日夜间到现在谁也没见到他,方才出发时去他房间喊他也没见人,我和初一满府上下找了好久,都没有见到。”
颜清辞手死死抓着车身,指甲都要抠进了木架里,努力压抑住心中杂乱的情感。
直到这一刻,她才真真正正从那场梦魇里醒过来,心中所存的一切幻想猛然破灭,冷汗从背后蔓延到她身上每一处毛孔。
“因为你颜清辞不值得我喜欢……”
沈寒寒气透骨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那场大雨中的对白便一点点清晰起来,慢慢占满了她脑中的每一寸。
所有的逃避和自我欺骗一下轰然倒塌,她无比清晰地意识到,沈寒走了,不辞而别。
颜清辞咬了咬牙,直直就上了马车。
原来都是自己一片痴心错付,你若弃我,我又何苦纠缠,对于无情无义之人,还是早些相忘于天涯的好!
醉禾上车挨着颜清辞坐下,马车就疾跑向前了,定南侯府在身后渐渐变成了一个小黑点,然后便再也看不到了。
颜清辞窝在马车一角,心中止不住地翻涌,素白玉手微微颤抖着,眼眶也泛起了红。
决然转身离去的那一刻,她心中所有的情绪都好似一下子打翻全部洒了出来,她觉得自己应该是愤怒的,她全心全意不顾一切爱着的人原来是个薄情负心郎……但她又无法欺骗自己的内心,她心里并不满是愤怒的,甚至有个很小的声音一直在告诉她沈寒不是那样的人……她紧紧克制着这种矛盾的感觉,觉得自己实在是个疯子,到了这般田地还要帮他找些借口托辞来解释他的绝情和不辞而别。
一边在心里暗暗告诉自己是自己遇人不淑,他是个十恶不赦的大混蛋,一边在脑中却不停地闪过过往的种种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