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理完这些事,康宁才闲下心来品茶,她悠悠叹口气,这才是事情展开的正确方式,成就感让她惬意极了,要是再来场歌舞就再好不过了。
“公主好威风。”
随着声音传来,一个男人满脸打趣地走了进来。康宁见是他,立马笑了,“什么时候回来的?”
“回来有一会儿了,看你有客就在偏屋烤了会儿火。”塔拉伸出背在身后的手,手里握着的是一捧剥了壳的板栗和花生,“呐,还是热的,吃不吃?”
“你剥的?”
“我剥的。”
“你剥的本宫就赏个脸吃吧。”康宁勉强地捻了一粒微黄的花生粒送进嘴里,见他要收回手,连忙扑过去抱着手。
“公主不必勉强,别吃多了撑着了。”塔拉斜眼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驸马亲手给剥的,再撑本宫也是要吃的。”康宁掰开塔拉的指头,就着他捧着的姿势,挑了个看着最好吃的板栗喂进他嘴里。
塔拉垂眼,舌尖吮了下她的指尖,见她惊慌缩回手,他抬眼盯着康宁,细细咀嚼嘴里的板栗。
康宁被他盯的忍不住吞咽下口水,掩饰性的捏了个花生递进嘴里,故意嚼的咔咔响。
“公主,为师给你布置的课业呢?可能上交了?”塔拉猛不丁地问。
“?”
“什么?”康宁想了一圈,确定她没失忆,胡说八道啥呢?
“避、火、图!”塔拉一字一顿,“当初你非要死皮赖脸认老夫为夫子,为师勉为其难也就答应了,之前交代你把避火图拿出来,为师带你观摩观摩,你一拖就是好些天。为师念在你是个女娃娃,脸皮薄,也就没好催你,谁知你竟是大胆的,一直拖延课业到现在。”
“学生已经熟读并能领会其含义了,不需要夫子费心教授,夫子不必为学生累心。”康宁绷住笑,极为配合地演戏。
“那便背两句为师检查检查。”
“学生只是熟读,不会背诵。”
“那就给为师讲解一下,详细点,不是心领神会了?”塔拉翘着腿,幽幽道:“莫不是欺骗为师?”
第40章 忠贞守身
“万不敢欺瞒夫子, 只是……”康宁眨着一对神光逼人的凤眸,娇娇怯怯道:“夫子您有所不知,学生受了那摊主的蒙骗, 误以为避火图讲的是门高深学问,万万没想到,净是那老不休为了占良家姑娘便宜,臆想出来的画本。”
老不休?塔拉脸不红心不跳地捏住女学生指尖,口吐污言:“为师就爱占良家姑娘便宜, 若是良家妇女,那可真是撞在了为师的心坎上。”他重重揉了下康宁的指腹, 语调低沉地问:“公主可曾婚嫁?”
“本宫与驸马成婚已近半载。”
“难怪为师见到公主便心神荡漾,原来是上天注定的缘分。”塔拉不给康宁再逃避的机会,半拥着她站起来,摩挲着她耳垂,轻声问:“告诉为师,避火图放在哪里?”
康宁的耳朵很敏感,一被揉捏就发烫, 腿也有些发软,“在放夏衣的箱笼里, 你的。”声音也是甜软的。
难怪他怎么找都没找到, 竟是放在他装夏衣的箱笼里。
“走, 为师陪你再重温一遍。”
两人进了卧房,塔拉半抱着着康宁掀开箱子,他夏天的袍子少, 就装满了一个箱子, 故而目标明确, 而那本书就放在最上面。
“看来内容着实精彩, 都被公主翻起毛了。”他拿着书抱着人,就近坐在梳妆台前的绣凳上,随意翻看一页,刚巧画里也是一男一女立在铜镜前。
康宁咬唇,这正是她第一次看时翻的那一页。
塔拉喉结滚动,画面上的男女神色生动极了,手势动作和身体线条也极为鲜活,画中的男女快活又难耐。塔拉掀起眼皮,与镜中女子的视线勾缠在一起,他看进了她心里,读出了难耐……
塔拉垂首,手环住她的腰,又翻了一页,画中的主角坐在秋千上,秋千荡在空中,两人抱得极紧。
“你玩过秋千吗?”塔拉声音喑哑地问。
“小时候坐过。”康宁坐在他怀里,不自在地往前挪。
塔拉按住她,使劲往自己怀里按,许诺道:“为师也要给你搭个秋千架子,公主哪怕成婚了,在为师这里也是个小姑娘。明年选个天气好的日子,为师陪公主去荡秋千。”
禽兽,都这个样子还不忘他的夫子身份。
“别看了,我想出去玩了。”康宁有些怕他换着花样玩,下意识地就想逃。
塔拉不理她,头搭在她肩膀上,又翻了一页,但他手心发热出汗,一下子翻多了。
康宁听他呼吸粗重,垂眸一看,连忙伸手捂住自己的脸,是她用过的,X型交叠摩挲。
“我不陪你了,我要出去!”康宁猛地一挣,估计他没防备,真从塔拉怀里逃了出来。她头都没回,拔腿就往门口冲。
“公主?”许嬷嬷见公主满脸酡红,媚眼如丝,一看就知道是啥情况,但她当做没看出来,扶住她,轻声说:“慢些走,别摔了。”
康宁回头望了一眼,见塔拉没撵出来,就知道他是陷入学习状态了。
“没事,你去忙吧,本宫在前院走走。”
“唳——”康宁仰头,见是两只鹰站在屋顶上歪头打量她,她学塔拉,手按下唇吹口哨,没吹响,但两只鹰也下来了,站在离她三步远的地上埋头啄毛。
“给你俩取个好听的名字吧。”康宁走过去蹲在地上仔细打量两只鹰,体型有别,毛色有差,她商量道:“跟着红豆排序起吧,毛色浅的叫黄豆,毛色深的叫黑豆,刚好你俩的眼睛都是豆粒大。”
“唳~”
“你们也觉得好听是吧?”康宁单方面把名字定下。
“公主,戚先生来找台吉。”合葵脚步匆匆进门。
康宁回头,弹了弹给鹰挠痒的手指,看一个文士打扮的中年男人站在门口,见她看过去,用大康的问安方式拱手行礼。
“台吉现在在忙,戚先生可需本宫带话?若事情不急,戚先生可在傍晚时再来一趟。”康宁想着塔拉现在的样子不能见人,没让合葵去唤人。
“没大事,就是台吉定的明日进山打猎,人已经点好了,我来问问明天能否按约出行。”
“好,本宫待会儿问问他,傍晚时让小厮去给戚先生答复。”康宁有意向他打听下消息,端起笑走过去,“戚先生现在可有时间陪本宫聊一会儿?”
戚先生跟在塔拉身边,深知他对中原公主动情动心,前几天还去了可汗帐里跟可汗吵了一架,为的就是可汗为老不尊,欺负了他的哈敦。
“有的,公主可是对哪方面不解?”戚先生心想他别说有空,就是没空也要腾出时间。
“本宫听巴雅尔提起过赵、黎、吴三个家族,这三个家族遵循的是汉汉通婚?他们对中原文化很是信奉?”康宁回头看向垂手跟在她身后的男人,发问道:“本宫想听听戚先生对他们的看法?”
戚先生脚步一顿,他怔了一下,回过神,他垂首一笑:“公主若是问我,听到的恐怕会有所偏差,我祖上是汉人,如今习得的也是中原文化,但祖上对婚嫁一事没做要求。”
“无事,本宫也只是随意问问。”康宁驻足,粲然一笑,补充道:“本宫信台吉,同样相信他倚重的先生,您的观点必是比其他人可信许多。”
戚先生听公主称他为“您”,羞愧一笑,再开口便是“下官”。
“下官拙见,并不认同赵、黎、吴三个家族所坚持的通婚习俗。”戚先生停顿了一瞬,见公主并未反感,继续道:“公主想必还没见过这三个家族的人,他们迂腐、古板、固执,坚持汉汉通婚也并不是对中原有多向往,只是通过这种方式来巩固他们在鞑靼的地位。下官这里所说的地位并不是指汉人在鞑靼地位高,相反,在二十年前,汉人在漠北的地位只比战俘高高一点。”
康宁挑眉,这种说法倒是在她意料之外,但听下来偏偏理得通还更为可信。
“下官的祖父曾说过,赵、黎、吴三个家族的做法相当于中原的氏族,以联姻的方式把三个小家族发展成一个大家族,共同进退,抵御鞑靼人的欺恶。前期的确是达到了这个目的,他们祖辈也尝到了甜头,就越发坚持这个传统。但这种口口相传的观念极易在中途发生改变,后来就演变成以不与鞑靼人交往为荣。到了上一代,没见过世面,没读过书的人纂写族规来约束族人,现在他们行事冷漠又尖刻,没人愿意搭理他们。”
“可汗竟也允许他们在鞑靼如此行事?”康宁问。
“所以下官才说可笑啊,他们十分追捧可汗,可汗的政令在他们三个家族里极易实施。”戚先生不屑地笑笑,“您猜他们的家谱族规是哪种文字?”
“鞑靼的?”
“的确。”戚先生对赵、黎、吴三个家族的行事极为鄙夷,欺下媚上,剥削族内子弟的婚事和自由来满足上位者的贪欲。
“难怪……”康宁得以解惑,也放下了收赵、黎、吴三个家族为自己所用的想法。
“今天谢过先生了,晚上留府上用膳吧。”康宁挽留道。
戚先生想了一瞬,应了。
塔拉往出走的时候正好迎上了两人,他诧异道:“你俩怎么碰到一起了?”
“戚先生是来找你的,我顺便问了他一些事。”康宁走过去挽住他,发现他换了衣袍,暗笑道:“先生找你来是确认明天能不能按计划上山打猎,我留他在府上用晚膳。”
塔拉偏头瞟了戚伯隅一眼,诧异于他应下了,“行吧,晚上一起用膳。”
戚先生见夫妻两人情意绵绵,他识趣告退去了后院看丫鬟们做洗衣豆。
“你想不想去打猎?”塔拉拥着康宁,试图想把她朝屋里带。
“去肯定是想去的,就是怕给你拖后腿。”康宁挥开他的胳膊,疾步走进大堂,把门帘高高掀起,坐在外人站院内可以看见的地方。
“那便去,累了小王背着你走。”塔拉欣欣然蹲在康宁身边,仰头坏笑道:“但小王是个斤斤计较的人,付出了劳力就要收取报酬。”
“不去了。”康宁反悔。
“旁的也不缺。”塔拉像是没听到她的话,顾自道:“之前一个女学生送小王一本避火图,本王疑心她存心勾引我,小王家里有美娇娘,哪看得上外面的野花野草,十分坚定地赶走了她。”塔拉环住她的腰,低下身段央求道:“但难免被勾起了一身火,公主念在本王忠贞守身的份上,还请帮帮我。”
真是一出好戏,康宁鼓掌,这人不写话本子真是可惜了,一出接一出,完美演绎了倒打一耙和胡编乱造,一套接一套,目的确实很鲜明。
“但本宫见你换了身衣袍,怕是不如台吉说的那般忠贞不二吧?”康宁掐住塔拉的下巴,逼问道:“驸马莫不是欺骗了本宫?”
“是不是欺瞒得公主亲自检查,今夜臣愿在铜镜前袒露自身,还望公主还臣公道。”塔拉斟酌再三,想到明天要进山,委屈自己只选了一个姿势。
康宁欣然应战,还承诺说她若是冤枉人了,就颁块牌匾赔罪。
用膳时,戚先生怎么都觉得气氛古怪,桌上三个人吃饭,他却觉得他是个多余的,还不时接到台吉的眼刀,他只好快速扒了饭,再次识趣告退。
出了公主府,戚伯隅回头望了一眼,甩了甩袖子大步往回走,到家一看,家里的饭也是见底了。
“在公主府上还没吃饱啊?”戚夫人舀了碗稠粥递给他。
“别提了,以后我是再也不去了。”他就不该应下的。
第41章 你就是心疼我
暖炕散发出的热气滚滚, 塔拉体壮,受不了这干燥的热气,醒来第一件事就是开窗通风。
“公主, 你今天在家休息算了,我观天色,今天估计要飘雪。”窗外的天黑压压的,远处的山顶上乌云翻滚,风吹来的寒气里也带着湿润的雾气。
“那你们可还要进山?”康宁披了狼皮大氅踩在地毯上走到窗边, 大氅皮毛内翻,外层絮了雪中红梅的花缎, 衬的她颈侧的梅花印更是糜艳。
塔拉垂首抚上她露在外的脖颈,手上轻一下重一下地摩挲,眼看向窗外,口气漠然道:“肯定是要进山的,这点小雪不算什么,以后雪没过脚踝我们也是要进山打猎的。”怕康宁恐慌,他安慰道:“我们年年如此, 对山里的情况也了解,不会发生什么意外。”
“那我也去吧, 我也想进山看看。”康宁说。
“没什么好看的, 等开春了我再带你……进山。”塔拉被瞪, 他好笑道:“怕我出意外啊?”
“能出什么意外?你们年年都进山,对山里的情况也了解,不会发生什么意外。”康宁挪开他的手, 转身坐在梳妆台前的绣凳上。
这番话好生耳熟, 塔拉抱胸倚在窗口, 摸着下巴说:“公主你承认吧, 你就是担心小王。”
“是,是担心你。”这没啥不好承认的,康宁拿起牛角梳对镜梳发,有些不自然地说:“本宫去探探情况,要是哪天你困在山里了,我心里也好有个数。不然我只能像个无头苍蝇般的坐家里翘首等旁人去救你,想知道个具体情况还得求人。”
塔拉接过康宁手中的梳子给她通发,久久无言,末了就着一站一坐的姿势抱住她,他埋首在散发着暖香的乌发里——
“臣,谢公主了。”他语含笑意,却难掩声音里的湿润。
康宁抬手搓了搓他脸颊,偏头轻吻一下,温柔地说:“台吉待我好,本宫自然也是把你放在心窝里的。”
梳妆台上的妆奁换了新颜,金钗还残留着被掰弯的弧度,手镯上的红宝石摔掉了一颗,梳妆台面上似乎还有水光潋潋的印记,相拥的两个人却是已经褪去了昨夜的狂野,披上了温情的面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