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门小绣娘——平地木
时间:2022-06-26 07:32:51

  还是灵熙先用帕子拭干了泪水,收敛了神色道:“姐姐,如今已经是宛贵妃了。”
  灵香儿诧异道:“我许久未回上京城,想不到竟有了这样的变化。”
  灵熙轻声道:“母以子贵,姐夫不在的时候是五皇子监国理政的,五皇子颇为勤勉,又不像姐夫那般过于优越,因此,很得陛下喜爱。”
  灵香儿看着灵熙如大人一般的说话,心中五味杂陈,便柔声道:“熙熙,这些话你是听旁人说的吗?”
  “姐姐放心,我在旁人面前不会提及此事。小妹心中有分寸。”
  那些事便是灵熙自己看出来的,她才只有十一岁。
  灵香儿深吸了一口气,垂眸端起了一杯茶,抿了一口道:“熙熙可喜欢紫禁城?”
  灵熙道:“自然喜欢,这事还要多谢姐姐为我筹谋,否则凭我的出身,一生一世怕也只能困在岷县的胡同里了。”
  “熙熙,我当年只想你能健康。”
  灵熙安慰的拉住灵香儿的手:“那姐姐已经梦想成真了,我如今已经很健康了,姐姐不用再惦念我了。”
  她又叹了一口气:“倒是姐姐的情况,令人担忧,我方才来时,柔姐姐和月姐姐已经把姐姐怀了身孕之事对我说了。
  二位姐姐的意思,是想我劝劝姐姐,如今姐夫生死未卜,姐姐才十八岁,未来的日子还长着。这话说起来现下听着虽然凉薄,可姐夫若是真出了事,再过个十年八载姐姐若是再遇见缘分,若只是带着遗腹子还好,若是胎儿未能保住,又不能再生养,怕姐姐会追悔莫及,一辈子再也没有自己的孩子了。
  再说姐夫那般神勇,也不见得有事,姐姐又这般年轻,不如等姐夫回来之后再生几个皇子吧。”
  大庆朝从关外而来,早年间兄娶弟媳之事都不足为怪,因此对着女子守节之事并无要求,女子再嫁之事比比皆是。
  灵香儿没有开口。
  灵熙柔声道:“这二位姐姐属实把姐姐当作了知己,所说的话现下姐姐听着虽然刺耳,可句句都是替姐姐着想的。”
  “我知晓。”
  她又抬眸望向灵熙:“那熙熙对此事有何看法。”
  灵熙蹙着眉思量了片刻:“我觉得的姐姐应当生下这个孩子。这个孩子是镇北王的遗腹子!镇北王平定北境,保家卫国,如若真的出了事,那便是百姓心中的悲情英雄,威望之盛,不是五皇子可以比拟的。
  何况这孩子还这样小,对于皇上来说等他长大他才老迈,因此地位也绝无半分动摇的可能。若是立为太子还可顺应了民心,为自己博一个贤君的名声,何乐而不为呢?
  只要姐姐平安生下孩子,略微筹谋,这孩子便是日后的皇帝,到时姐姐贵为太后,天下尽在掌中,要什么不能得到,又岂会如那二位姐姐担忧的那般一无所有呢!”
  灵香儿十分平静的听完了灵熙的话,开口道:“谢谢你为姐姐思虑了许多。”
  她又问:“熙熙你知晓当我得知自己怀有身孕的时候,心中有何想法吗?”
  灵熙摇摇头。
  灵香儿柔声道:“我十四岁遇见乔琪哥哥便惊为天人,是我先动心,才有了一段缘分。
  后来,我和乔琪哥哥一同走了许多路,从岷县,到上京城又到北境,是相濡以沫的爱侣,但我一想到有朝一日生死会把我们分开,我就觉得心头发闷。
  可当我得知我怀了身孕的那一刻,我突然不害怕这份生离死别了。
  我和乔琪哥哥创造了一个人,一个有我的血肉他的骨骼的人,这个人会活着,带着我们的爱情继续生活下去,因此,灵香儿和宇文乔琪便会终于成为了一个人,永永远远地在一起,不论死生,再不分离。”
  她说完带着温和的淡笑:“熙熙也许现下还不明白。”
  灵熙听完怔了一瞬:“是不大明白,但隐隐约约又觉得姐姐很幸运。并不是每个女子怀了生孕以后都有姐姐这般的想法。至少,宫里的嫔妃坏了身孕以后,想的是母凭子贵,有了依靠。姐姐能和姐夫结为夫妻许多年,仍有这样浪漫的想法,说明姐夫真的很好。”
  灵熙沉默了一会儿又说道:“那姐姐确实应该生下这个孩子,就算姐姐不想让他当皇帝。”
  灵香儿温和道:“你就不怕姐姐赔了夫人又折兵,最后一无所有吗?”
  灵熙坚定道:“我不怕!我从未那样想过,世人都道镇北王宇文乔琪文韬武略从无败绩。可那是因着他们不认识我姐姐。”
  她十分傲娇的扬起下巴道:“我姐姐想做的事一定能成!”
80章 大结局
  后来的三个月里, 灵香儿每日服食斥云开的药方,她似乎胸有成竹一般,每日大口的吃饭, 大碗的喝汤, 瓜果蔬菜来者不拒,只专心的养胎。
  柔娘和月娘还有灵熙每日都陪她说话,她倒也没怎么寂寞, 一转眼三个月的时光便过去了, 等到灵香儿再下床的时候, 整个人都丰盈了一圈。
  不知是服食斥云道长药方的缘故, 还是灵香儿体质的缘故, 整整三个月她除了宇文乔琪还在家吃晚膳那次干呕了一下, 竟再也没吐过, 此时养的居然比从前还水灵了许多, 斥云见她身体无碍了,便又和灵香儿告别了,只说有缘还会相见。
  新年过去了, 立春以后,阳光越发明媚起来,终于连桃树也有了花骨朵。
  宇文翎羽在北境的忙碌也大有成效, 先是和羌胡国谈判了几次, 在简宁的协助下成效颇好, 又将北境新王九岁的长子扣为了质子。
  灵香儿见过一次, 竟是个眼眸漆黑, 文质彬彬的孩子。
  那一夜, 天上挂着一轮朗月, 灵香儿毫无征兆的从睡梦中醒来, 她踱步到窗边想去看看她种的牵牛花。
  月光白亮亮的照在窗外的藤萝架上,架上爬着的那些牵牛花竟然给了灵香儿一个莫大的惊喜,它们悄悄的开花了,是许多浓蓝色的牵牛花,紫色的也有。
  灵香儿喜出望外,她已经有了四个月身孕,有些显怀,她慢悠悠的走到花架前,温柔的摩挲着微微隆起的腹部:“宝宝,你看,花都开好了,爹爹是不是也快回来了。”
  “是啊。”
  一把宛若七弦琴般清越的嗓子!
  灵香儿疑心自己是在梦中,这些日子她嘴上虽然不说,可那些梦境却是那般的真实,她想念宇文乔琪,想的快疯了!
  可她每次在梦中遇见她,只要她伸出手那人便会消失不见。
  良久,她矗立在那里不敢转身。
  那人终于小心翼翼的凑近她,甜而冷的香味再度把她包围,他伸手环住了她的腰。
  她垂眸去看那双手,豆大的泪珠便滚落在他的手背上,那是一双布满疤痕的手,那些旧伤已经结痂,那层痂又渐渐褪去,终于成了一道一道触目惊心的疤痕,宛如烙印在他莹白如玉的皮肤上的勋章一般,彰显着他保家卫国的高贵品格。
  她忍不住去轻抚那双手,手掌温热,指尖微凉。
  灵香儿不禁扑到他怀里,呜咽道:“乔琪哥哥!乔琪哥哥,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回来的!”
  她说完抬眸去看宇文乔琪的脸,顿时泪又涌了下来!他左脸的一侧从额角到下额有一道细长的褐色疤痕,几乎蔓延至整张脸!这样长长的刀疤,所以宇文乔琪这些日子,到底是遭了怎样的罪呀!
  灵香儿心一抽一抽的疼着,她颤抖着手去触摸宇文乔琪的那道疤痕,可乔琪的神色却依旧是轻飘飘的,带着微微的笑意。
  好似他已然残缺的金甲,身上累累的伤痕,甚至面上的漫长的刀疤,都不过如落在肩上的浮尘一般,只要轻轻一掸,便会随风消散。
  他心情甚好的去轻吻灵香儿的眉心,又软声道:“我面上得了这个疤痕的时候,很是苦恼了一番。我可是天下第一美人,怎的能有疤呢,可后来我对着湖面照过,这疤还生得很好看,衬得我很是英武,我便惠存了。我家小姑娘若是不喜欢,我便问斥云道长有没有祛疤的药膏,再涂回从前的面若冠玉可好?”
  灵香儿眼里还噙着泪花,却还是忍不住被他逗笑了:“乔琪哥哥又胡说什么,哪有自称天下第一美人,面若冠玉的。”
  乔琪慵懒道:“我揽镜自照就看出了呀!我是个诚实的人。”
  “什么呀!”灵香儿伸出手去轻捶他的胸口,但她心知乔琪是故意逗她笑的。
  乔琪便顺势把灵香儿抱在怀里,又轻轻抚摸着她的小腹道:“想不到我家小姑娘,都要生小姑娘了。”
  “乔琪哥哥怎得知晓是小姑娘?”
  乔琪微微一歪头:“女儿随爹,天下第一美人只能我们家出。”
  灵香儿哭笑不得的推了他一下:“我看天下最会自卖自夸的是我们家出吧!”
  乔琪也不恼,只无限柔情道:“是儿子也好,你便是我家唯一的小姑娘。”
  他又抱了她一会儿,才如讲故事一般轻飘飘道:“我把赤炎君的头拧下来了,他跑我追,走了好远的路。他的头长得还满牢的,费了我好大的劲儿,这才回的晚了些,让娘子挂念,是我的不对。”
  他努努嘴,冲着门口的一个木盒子:“所以娘子要看看赤焰君的头吗?刚拧下来的,我拧下那颗头,洗了澡便立刻回家了。”
  灵香儿扫了一眼那个木盒,赶忙摆摆手道:“乔琪哥哥真神勇,不过我就不看了吧,木盒乔琪哥哥赶紧拿走吧。”
  乔琪点点头:“我去送给翎羽,他一定喜欢。”
  他随即又飞快的在灵香儿唇上吻了一下:“然后我们便走。”
  灵香儿听了这话,先是怔住了一瞬间,转而露出个会心的笑来,她柔声道:“乔琪哥哥,把你脖子上的护身符给我,我要去送给熙熙。”
  “熙熙也在吗?她不跟我们走吗?”
  灵香儿含着淡笑摇了摇头:“她长大了,有自己想要的东西。”
  乔琪听了便不再追问,只潇洒的从脖颈上把那护身符取下来交给了灵香儿,又提起了装着赤炎君人头的盒子直奔宇文翎羽的房中去了。
  对于乔琪的突然回归,翎羽显然是惊讶又惊喜,但不知为何他心中竟泛出一丝不易察觉的落寞来。
  乔琪却察觉到了,可他似乎并未放在心上,只愉快的将装着赤炎君人头的木盒交给宇文翎羽:“这是赤炎君的人头,你带回上京城,公之于众,让他的追随者们灭了最后一丝念想,别在做有朝一日他会东山再起的春秋大梦了。”
  翎羽打开那个盒子,赤炎君红须红发瞪着眼血渗渗的立在木盒里。
  翎羽心道:杀人,诛心,连根拔起,斩草不留根,果然是宇文乔琪的作风。
  他心中不知怎得生出了一股惧意,便又好似变回了儿时跟在宇文乔琪身后的小跟班,变成了考学答不对被他打手板的小弟弟。
  不禁真诚道:“二哥立了如此大功,回京以后父皇都不知怎么封赏了。”
  乔琪往紫檀木的椅子上一靠,笑眯眯的慵懒道:“翎羽,我不回上京城了,以后都不会回去了,你便对这父皇说我死了,杀了赤炎君之后坠崖身亡,遗体也不找不到了。”
  翎羽不解:“二哥为何要如此啊?”
  “为了过自己的生活啊。我宇文乔琪自幼贵为皇子受尽天下人的供养,总不能在黎民百姓有难的时候拍拍屁股走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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