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文虎自然知道邵瑜在北地的一系列作为,闻言顿时不知该说什么了。
“若是我今日带着人离开泰安,您觉得会发生什么?”邵瑜问道。
赵文虎道:“朝廷自会派新的官员下来,安抚百姓。”
邵瑜道:“怎么安抚?将那些分出去的田追讨回来吗?”
“那本就不该是百姓的田,追回去也是常理。”赵文虎说这话的时候,心中忍不住有些难过。
邵瑜说道:“赵叔既然要说常理,那我们便论常理。”
“以一亩田为例,第一年亩产百斤,按照我朝律法,需缴十斤赋税,但第二年亩产九十斤,可官府依旧要求缴纳十斤粮食。”
“田地越种越薄,亩产粮食越来越少,但需要缴纳的赋税却不会变少,甚至还有可能变得更多。”
“更多?”赵文虎不解。
邵瑜点头道:“运粮损耗,官府不会承担,只会全都算在百姓头上,故而田地产出越来越少,赋税却越来越重,甚至会超过产出的五成。”
“若是遇到丰年,农人能混个温饱,若是遇到灾年,辛苦一整年连肚子都填不饱,为了活下去,他们只能卖儿卖女卖自己,只为了活下去。”
“而地主,他们从出生便拥有大片土地,让他们远离饱腹危机,他们谷仓中永远堆满了粮食。”
“灾荒是农人的噩梦,却是地主的狂欢,因为他们有充足的粮食,可以在荒年大肆买入田地和人口。”
“至于官府,上一任长官定的税额,到了这一代便只能多不能少,赋税变少朝廷只会觉得官员无用,不会觉得是他爱民如子。”
“老百姓没了田地,便没了生路,他们错在哪里?不会投胎吗?”
听着邵瑜的询问,赵文虎不知该如何反驳,就算没有贪腐,只要有天灾,似乎百姓都会吃苦。
偏偏天灾这种事,近些年又特别多,放眼这片土地,似乎处处都是瘦骨嶙峋的饥民。
“可就算是你,也无法杜绝天灾。”赵文虎说道。
“我绝不了天灾,但我可以绝人祸。”邵瑜斩钉截铁。
赵文虎摇了摇头,道:“若一切就按你说的遵循常理,那过了几年、十几年,又是一轮新的循环。”
邵瑜却道:“若有一日,农人再无赋税呢?”
赵文虎听的这话虽然震惊,但还是道:“赋税是国之根本,你不要想得太天真了。”
“赵叔觉得我天真,我却觉得未必不可能,给我三年时间,北地便是没有赋税的北地。”邵瑜说道。
赵文虎听得这话,先是激动,但很快又骂道:“五天又三年,你得了泰安就不打算放手了?”
邵瑜闻言轻笑一声,说道:“这天下是皇帝的天下,也是百姓的天下。”
相比较刻薄恩寡的皇帝,赵文虎自然更在乎百姓,更在乎千万和他有过相同遭遇的流民,从他选择给邵瑜五天时,他其实就已经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如今,邵瑜也不过是让他承认了这个选择。
“可即便这般,你也无法保证我的刀尖永远对着外人。”赵文虎道。
邵瑜道:“赵叔您继续带着自己的军队,我继续给您供粮,您的敌人不是别的起义军,而是戎羌。”
戎羌,提到这个词邵瑜心下也觉得沉甸甸的,剧情里小皇帝一通骚操作,杀了邵玄朗后他又没有重整河山的本事,反倒是一味对着戎羌妥协依赖。
面对邵玄朗,小皇帝恨不得食其肉饮其血。
但对着戎羌,却是让,让金银,让美人,让土地,让江山。
他活成了一个真正通敌之人。
作者有话说:
爱你们,么么哒。
第11章 窃国(十一)
一个月后,赵文虎的家人抵达泰安县。
军营封锁进去许久,也在大片家属到来后,开始放开禁制。
赵文虎再不想承认,也知道自己如今算是背叛了朝廷,他不愿逼迫自己的手下人,那些不想再跟随他的兵卒,也送上粮食路费,放任他们离开。
就连密报朝廷的陈修远,赵文虎也放他离去。
“勾结叛党,背弃朝廷,赵文虎,你就等着被五马分尸吧!”
陈修远离开的时候,仍然不忘了诅咒赵文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