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棠猛地一哆嗦，霎时之间，脑袋一片空白，腿有些发软。
“变态啊！”她用力双手抵着他要把他推开，头也拼命往旁边侧过，“我不喜欢这样，你离我远点呀！救命！”
“那姐姐喜欢怎样的？”他摁住她的后脑勺，紧紧的将她贴近胸口。
“我喜欢离我远点的，走开。”姜棠吸了吸鼻子觉得委屈。
这么一闹，忽然觉得脸颊贴着他胸口还挺有安全感的，至少比舔脸好。
实在是太惊悚了。
“不行哦，我喜欢在姐姐身边，想一直和姐姐在一起。”他用下巴蹭了蹭她的脑袋，“别人怕我没关系，我不希望姐姐也怕我。”
姜棠很想问他连祈的事情，可总感觉如果问出口，他听了肯定不开心，说不定还会做出什么更肆无忌惮的举动。
现在占据这具身体的，还是红眼怪的人格。
她想了想，决定先聊会儿天，等红眼怪放松警惕后立马逃，于是问：“为什么大家都怕你？你小时候发生了什么吗？”
姜棠很想知道连祈小时候经历了什么，那被魔物尸体团团围住满是伤痕的小孩，在她脑海里始终挥之不去。
“嗯？你想听这个？”他低下身来，忽的抓住少女两条小细胳膊搂住自己的脖子，勾住她的腰，将她稳稳的托了起来。
双脚猛地离地，姜棠为了保持平衡下意识地抬起双腿，从少年的腰跨边缠了上去，惊呼一声：“你干什么呀，松手！”
“我想看着姐姐说话。”他哑着声。
话落，一片漆黑中亮起了幽幽焰火，像是幻境中围在小男孩周遭的蓝光，点点的光亮将他的脸庞照清。
高挺的鼻梁，蔷薇般的薄唇，棱角分明的下巴，白皙修长的脖颈，皮肤苍白没有血色，就像个精致的摆在橱窗里的BJD娃娃。
可不知道为什么，他红色的眼瞳看起来脆弱易碎，像雨后被打湿的红蝶，黯淡阴郁。
迎着他的视线，姜棠忽然间有点不忍心推开他了。
踌躇片刻，她眨了眨眼，双手妥协的搂住了他的脖子：“你说吧，我听着。”
“从哪里说起呢？”少年偏了偏头，脸颊贴上了她的手臂，舒服的嗯了一声后，道，“从我未出生时就被预言是拯救魔域的域主说起吧。”
姜棠也是听母亲说过，每一任司命在将死时会开天之眼，从而预知出下一任魔域域主的人选，这个死亡预言从未失败过。
“预言说，人魔结合诞下的混血将会有吞噬魔核的力量，魔域域主必定是人魔结合的后代。”他垂下眸子静静看她，“可是你知道吗，有多少人是人魔结合的后代？”
姜棠摇了摇头，她根本就无法想象一个人和无法形状的怪物是如何结合：“人魔结合的意思是——人和那些魔物生下小孩？”
少年点了点头：“毕竟谁都想要拥有力量，无法通过魔气修炼的人在魔域注定只是草芥，当见识过高等魔物的力量后，人们就觊觎那份力量了，而如何得到力量，他们所能想到的，就只有□□，美名其曰，改善体质的[进化]。”
姜棠突然想到刚来魔域时小和尚说的话，问：“那人魔结合的后代，不是会有被同化为魔物的风险？”
少年眼中划过一刹惊讶：“你知道了？”
姜棠摇了摇头：“不是特别清楚，你说你说。”
“千百年前他们将大量女人送去魔瘴与魔物结合，妄图诞下实力强大的后辈，一开始[进化]还算顺利，直到后来他们在[进化]中丧失了理智，以杀人来获取更强大的力量，至此魔域成为人间炼狱，当时的魔域域主以死来平息了这场浩劫。”
“这场浩劫结束后，便规定再也不许实行[进化]，直到上一任司命预言人魔结合的后代吞噬魔核，[进化]便再一次被开启。”
“所以你其实是——”姜棠看他。
“没错哦姐姐，我是人魔结合的后代，随时都有被同化为魔物吃了你的风险，有没有更害怕了？”少年嘴角噙着笑意，故意笑得更深了一些，略显得邪祟。
姜棠还没从故事中回过神来，下意识回答：“是是是，我怕的要死了。”
“可姐姐嘴上说着害怕，腿却缠的我更紧了。”少年搂着她腰的手不安分的上下摩挲，似乎在摩擦生热，“姐姐身上可真是暖和，我比哥哥更喜欢你，不要怕我好吗？”
姜棠：“……”我可以给你做一个暖宝宝，暖宝宝喜欢你，暖宝宝不会怕你，所以能把我放下来吗？
迎着少年明净的眸子，被他困着也大半个钟头了，说真的也没有一开始那么害怕了。
至少在明确红眼怪不会害自己，只是想抱抱她后，姜棠胆子大了些。
但不怕可不代表着喜欢，姜棠无时无刻都想着逃。
被他一直这么看着，姜棠只好妥协回复他：“没之前那么怕你了，你也不要一直问我怕不怕的，你这么问就是在潜意识里觉得自己吓人。”
“我不吓人。”他迅速反驳，“你和别人不一样，我喜欢你，不用哥哥教我我也会对你好的。”
在少年一遍又一遍的喜欢下，心是会软的。
姜棠避过了他的视线，问：“再一次被开启的[进化]是什么？我来这里的路上看到了很多人的骨骸，他们也是人魔结合？”
“是呀，我们的母亲就像是祭品一样被送进魔瘴与魔物结合，美名其曰为了魔域光明未来的献祭，而我们一出生便要送往魔窟，吞下魔核以魔物为食，只有这样才能活下来。”
姜棠抿了抿唇，这是一件多么残忍的事情她无法想象，为了一个预言便将无辜的人变为祭品，明知道这件事情是错的还要再犯。
“怎么了，心疼了？”红眼怪伸手揉了揉她的脸颊，歪着头笑了下，“要不要给我报仇？他们害了我的母亲，害了好多好多无辜的人，帮我报仇吧？”
报仇？姜棠想到了司命那张明艳的脸，又想到了慈祥的白眉老人，问：“[进化]这件事情是谁执行的？”
“这还用问？”红眼怪冷哼一声，“自然是那神圣端庄的司命和笑脸盈盈的白眉老头啦。”
空气一时之间安静了下来，红眼怪见姜棠又不说话了，看起来一脸凝重的样子，于是露出了无所谓的表情：“报仇也不需要你帮忙，姐姐不要往心里去。”
姜棠想着等出去再问一问母亲，所以也没思考太多，只是回想起幻境里的所见，瘦弱的小孩独自在黑暗中撕扯魔物，那个时候，似乎就只有他一人了。
一个小孩独自在漆黑不见光的地方，终日与魔物相伴不知年月。
她问：“那——其他人——就是其他人魔结合的人，他们是不是都死了，是被魔物杀死的对吗？”
红眼怪也没有想到她思维那么跳脱，愣了一下，嘴角的笑容更大了：“哪轮得到魔物杀他们呀。”
“嗯？难道不是魔物杀了他们？难道不是很多小孩一同来到魔窟对战魔物，最后就只有你一人活下来了？”
“不是哦，是我杀了他们，杀了一同前来这里的所有人。”少年血红的眸子不见高光，他摸了摸姜棠的脸，“魔核只有一颗，要活下去呢。”
“啊？”姜棠怔住。
他轻轻笑着：“不要露出这样子害怕的表情啦，勾引我的话，我可不确保会对姐姐做出什么欺负人的事儿。”
姜棠垂下了眸子，她大致已经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
为了找到预言中吞噬魔核的魔域域主，一大批人魔混血的小孩被强制送往魔窟，魔窟里的魔物强大暴虐，只有吞下魔核才能战胜魔物活下去，而魔核只有一颗，所有人都是竞争者，于是连祈便选择杀了所有人。
这似乎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不是你死便是我亡，谁都想要活下去。
又或者，死了才是最正确的解脱。
少年又叽叽咕咕说了一些话，低头却发现姜棠没认真听，于是不满的撇了下嘴，敛下了眸子，等再一次抬眼时，却是黑眸乌发的少年，看起来孱弱而无害。
“姜棠……”少年薄唇轻启，俯身靠近。
姜棠一愣，也就愣了仅仅一秒立刻就反应了过来：“别装了，我不会再上当受骗了，扮演连祈就那么好玩吗？有必要吗？”
他原本只想扮演哥哥引起她注意，说不定还能发生什么好玩的事情，却发现少女表情微怒，于是心里也不开心了。
少年切换回了红瞳，轻笑一声：“你生气了，因为我扮演哥哥所以生气了？那如果我说——我已经杀了哥哥，你再也见不到他了呢？”
第59章 🔒江江
姜棠也不清楚自己怎么就从魔窟出来了,只清楚当红眼怪说他杀了连祈时，她眼睛一酸，气的什么都没想,一脑门敲上了他的脑门,大有鱼死网破同归于尽的架势。
然后地面上有什么东西亮了起来,她眼睛被闪的闭了起来,等再睁眼时，已经出现在了魔窟外头，迎着阵阵寒风，实在挺不住蹲地上哽咽着哭了起来。
一个人格是可以杀了另一个人格的。
虽然在心里反反复复告诉自己不可能，连祈作为主角是不可能被杀灭的，可是——一个人格的死去并不是角色的死去。
在外表上看来还是那个人,但里面的芯子却换了。
害,这不就是夺舍吗。
或许一个人哭着哭着就容易胡思乱想，姜棠想到了曾经和连祈在一起度过的点点滴滴，结果哭的更凶了。
她不介意连祈隐瞒自己的性别，也不介意他是魔修，她只想要少年活着。
不关乎小说里的主角，也不关乎她的任务,她只想要他活着,纯粹的活着。
*
姜万金给的投影晶石上绘制了强制退出纹路，即使晶石碎了,但是纹路依旧还在，只不过启动时间慢了些,姜棠被强制退出魔窟。
等谢财他们赶来的时候,见着的是缩在地上哭的快没力气了的少女,这还是他第一回 见到她那么脆弱。
再一次刷新了脆弱的下限,比上次从秘境里回来时脆弱多了。
原本还有很多话要问的白眉老人他们见状，只好闭上了嘴，沉默的带着姜棠回到了魔宫。
等安顿好了姜棠，他们在占星殿召开了紧急会议。
“他出现了。”白眉老人双手揪着自己脑门边上的头发，半低着头，恍惚间似乎老了十岁。
司命轻轻嗯了声，脸庞在面纱的遮掩下不辨思绪。
左和光依旧是老样子，右手慢条斯理的转动着佛珠。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谢财在瞥到他的时候，似乎看到他嘴角一抹笑意转瞬即逝。
谢财也不傻，他自然是明白了白眉老人口中的‘他’是谁。
原来连祈竟有两副面孔。
一副是他在青云宗所熟知的，虽然高冷不说话，但是心是善良的连祈，而另一副则是他刚刚所见着的，强迫姜棠的连祈。
啧啧，一看就知道是嗜血冷酷的坏家伙。
那时有一股无形中的压力，透着投影晶石都传到占星殿了，可把谢财急坏了。
之后便是信号中断漆黑一片，谢财也不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只知道找到姜棠的时候，她哭的累的都快睡着了。
可恶，竟然敢欺负姜棠，就算是连祈也死定了！他要和他拼命！
好吧，听说连祈修为是化神，打不过打不过。
正在谢财内心丰富的活动时，沉默了许久的白眉老人再一次开口：“我们要对域主有信心，要相信域主一定能再次将他压制住。”
白眉老人的嘴角扯着略带牵强的笑容，一看就是强颜欢笑。
就好像除了相信域主，就没有别的办法了一样。
“再次？”谢财下意识问。
司命抿了下唇，觉得这些再也不是什么秘密，于是解释：“当初域主吞噬魔核，魔核就像是寄生的魔物，使他产生了第二个人格，代表着杀戮和吞噬的人格。”
“他正式成为域主的时候仅有十岁，魔域那么多人，有那么些人不甘心听一个小孩讲话，于是便发生了□□，试图杀掉域主坐拥魔域。”
“我和白眉想着出手帮域主铲平□□，结果压根就用不到我们。”
“代表着杀戮的人格出现了，那还是我第一次见到那么强大的力量，巨大的黑影吞噬了苍穹，魔域迎来了血月黑夜，整整三日，普通百姓不敢出门，而发动□□的人在黑影下凭空消失。”
白眉点了点头，补充：“魔核是代表着最高级的魔物结晶，域主吞噬魔核，从另一个角度来说，那个人格其实就是最高级的魔物，域主他平息□□的手法是魔物的本能——‘吞噬’，杀人无形。”
听着听着，谢财正襟危坐，他有点怕怕。
谢财问：“后来呢，后来连祈是怎么压制住那个人格的？”
“同现在一样，他把自己关在魔窟三个月，三个月过后，他便从魔窟走了出来，只不过身上伤痕累累，就像是经历了殊死搏斗。”
“我们帮不上什么，除了相信他。”
占星殿再一次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没过多久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你们域主看上我家女儿了！？”未见其人便闻其声。
是姜万金来了，他刚刚去修补投影晶石去了，现在才到。
他压根就没有察觉到此时沉重的氛围，屁股落座后又立马问：“你们域主看起来脾气那么不好，是不是还想对我女儿强制爱？”
“一开始还俊俊俏俏漂漂亮亮的帅小伙，结果一下子就翻脸，眼睛红的就和兔子一样，这是疯了吗？他追我女儿这件事，我事先说明绝不同意！”
白眉老人看向谢财，问：“域主喜欢姜棠？”
姜万金和司命也同时看向他。
谢财被三双眼睛盯着，犹豫开口：“或许吧。”
白眉老人皱了皱眉头：“小财，你不是说和姜棠青梅竹马一起长大，她从小便对你情根深种一往情深，你不是和她在一起了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