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姑娘，你若是出了事，属下没法同世子交代。”林之挡在门口，并未退让，将方瑛的路堵的死死的。
“让开！”方瑛冷声斥责道。
“方姑娘……”林之还要阻拦，方瑛一个箭步上前，将他狠狠推到一旁。
林之只得跟了方瑛，一同前去查看情况。
方瑛赶到江素妍院里的时候，只见屋内的烈火早都燃烧到了房顶，丫头们哭嚎着。
只见江大公子双目猩红，整个人发了疯似的要往里面冲，身子却是被下人们紧紧拉着。
见此情景，方瑛心下一空，脚下一软，身子就要倒在地上。
身后的娇儿忙拉了她一把，她才堪堪站稳。
“妹妹……”
“二姐姐……”
“二姑娘……”
屋内的火势没有丝毫减弱的趋势，下人们拎着一桶又一桶的井水，往燃烧着的屋内倒去。
这场大火，整整燃烧至天明，方才罢休。
方瑛呆愣愣立在院中，看着满目踉跄，烧焦的木梁，随意散落了一地。
这一夜，众人无眠。
下人们在散落的木炭之中，搜寻二姑娘的尸首。
江大公子整个人呆呆瘫坐在地上，双眸直勾勾盯着那已燃成了灰烬的房屋。
方瑛心中复杂万千，她对江素妍并没有太多的交谈。
可初见之时，那般活泼话痨的姑娘，如今竟在大火中丧生。
她又想起昨日，江素妍同她说的那些话，她心中怕是藏着许多不为人知的心酸往事吧。
这场大火烧的蹊跷，天亮之时，衙门的人，同江家一众人等，皆是到了此地。
江夫人得知此噩耗，一时昏厥了过去。
此时，江夫人双目无神站在江州跟前，望着那一地的木炭，呆呆愣着出神。
江家族长陪着衙门来的人四处调查。
江大人则是陪着江夫人，只是别过头去，悄悄擦了擦眼尾。
下人们自是没有寻到江二姑娘的尸身，那场大火，燃烧的那般凄惨，怕是人早都化作了灰烬。
江夫人跟前的嬷嬷走到方瑛跟前，行了礼，歉意说道：“方姑娘，您一宿没睡，先回去吧！”
她知道，眼下江家还有许多事情要办，她此时在此处，却是多有不便。
朝嬷嬷微微额首，领着娇儿直接出了别庄，上了马车，往北城赶去。
“姑娘……”娇儿心中的震撼，久久没有平息，此时出了山庄，上了马车，见姑娘还是有些呆呆的出神，怕姑娘一时起了旁的心思，这才说道：“姑娘，等回去了，奴婢给您熬些姜汤，你吃了祛祛寒气。”
虽是春日，可到底夜深露重的季节，姑娘身子又弱。
方瑛只是木讷点着头，眼神却是呆呆望着车顶。
回到衙门后院，娇儿搀扶着姑娘回了后院，方大人此时并不在衙门。
扶着姑娘躺在床榻上，她这才出去吩咐丫头们烧些热水，自己则是亲自去熬姜汤，躺在床榻上的方瑛，只是紧闭着眸子，并不曾睡下。脑海中尽是江素妍的音容笑貌。
“姑娘，先喝了姜汤，再去泡个热水澡吧。”娇儿端着刚熬好的姜汤走进了屋内。
方瑛只是淡淡嗯了一声，便再未开口说话。
娇儿则是上前。将姑娘扶了起来，然后扶着她将一碗姜汤喝完，这才拿起了披风披在姑娘身上。
又扶着姑娘去泡了热水澡。
贺世子得知此事，匆忙赶回了衙门。
此时，方瑛才泡完了热水澡，从厢房出来。
“方妹妹。”贺世子柔声唤道。
方瑛心中一时没有转过弯来，待一切事物，皆是呆呆愣愣，仿佛没有灵魂一般。
“听说那火是江二姑娘放的。她许是逃走了。”贺世子宽慰她道。
方才他收到的消息，便是山庄纵火的人直指江二姑娘，听说原本有个丫头守在屋里，可江二姑娘借口说饿了。
要吃鸡汤，让那丫头下去亲自做。
大晚上的，饿了，怎会要吃鸡汤？熬制鸡汤最是费功夫，摆明了是江二姑娘有意将丫头引开。
那屋里撒了一地蜡烛油混着猪油，火势这才没法子扑灭。
听见贺世子如此一说，方瑛心中一时，也有了期盼，许是她早逃了出去也未可知。
“世子，卞家姑奶奶可寻到了？”方瑛心中将唯一的希望寄托在了卞家姑奶奶身上。
贺世子摇了摇头。
去揽月庵的人已经回来了，揽月庵中的尼姑，说卞家姑奶奶一月前便消失不见，已报了官，可人还没有线索。
一月前，正是卞家出事的时候。
江家也在寻她，可愣是没有一丝音信。
“世子，若是有了消息，立刻来告诉我！”
“你放心，我定会第一时间派人来给你送信，眼下，你且安心休息吧，”她一夜未眠，他自是从林之口中得知了此事。
见她没事，贺世子这才又去衙门里忙着旁的事情。
方瑛回到屋内，躺在榻上，却是久久未睡。
就这么盯着床顶，直至天黑。
娇儿时不时进屋来查看姑娘是否睡下，当她再次推开房门查看之时。
方瑛出声叫住了她，“娇儿……江家现下在做什么？”
如今江素妍尸骨没有下落，又是未及笄的小辈，怕是很多事情从简了吧。
“姑娘，听说明日江二姑娘的衣冠冢，便会安葬进祖坟。”娇儿走到床榻前，看着姑娘说道。
“江家可送帖子来了？”
娇儿却是摇头，道：“姑娘，江家并没有送帖子，说是不宴请宾客去江家吊丧。”
“哦。”
方瑛再次合上了眸子，娇儿则是起身守到了屋外。
第41章 江家锒铛入狱
次日清晨，天蒙蒙亮之时，娇儿急匆匆敲着姑娘的房门。“姑娘，可还醒了？”
方瑛这一夜其实睡的并不沉，屋中但凡有些响动，都能将她惊醒。
她睁开双眸，从榻上坐了起来，随手将身上的被子掀了开来，回道：“娇儿，进来吧。”
娇儿这才推开房门，快步走到姑娘跟前，手中拿着一封信笺递到她面前，“姑娘，奴婢想着去外头买条鱼来，给姑娘熬鱼汤来吃，回来在厨房做鱼时，才发现不知何时，鱼篓子里被人放了这封信。”
那信上赫然写着，方瑛亲启。
方瑛接过信笺，将其拆了开来。
方瑛快速将信的内容看完，这才终于是松了一口气。
“姑娘？”
“是江二姑娘送来的。”方瑛唇边挂着一抹淡淡的笑意，将信笺重新叠好。
娇儿心中大惊。
“她逃走了……”话落，方瑛看向了远处，心中的担忧，总算是得以缓和。
原来江二姑娘早有打算，这是去温泉山庄之前，便写好的信，只等合适的时机，让人送到她跟前来。
她说，这些年，虽受江家庇护宠爱，可打那一日，她知晓自己并非是母亲亲生之后，她仿佛一下子明白了许多事。
所以高烧了几日之后，母亲只是派了嬷嬷来看望她，而不是如堂妹母亲那般，守在自己女儿跟前，一守就是数日，没日没夜的守着。
到底不是亲生。
后来，她才知道，卞家有意同江家结亲，可江家不答应此事。
卞家就灌醉了父亲，然后将卞家姑奶奶送到了父亲的床榻之上。
后来，母亲不肯答应卞家姑奶奶入门。据说那位姑奶奶容貌倾城，所以，母亲不肯接纳她入门。
直至她生母怀了她，到底是江家子嗣。
最终的结果，便是将她抱回了江家，而她生母去了揽月庵修行。
父亲待她，向来也是极淡，哪怕母亲要将她嫁去外祖家，父亲也没有反对。
母亲娘家的那位表兄，长相粗鄙，且性子顽劣，院中的丫头换了一波又一波，早已娶了两位嫡妻，可都没活过三个月。
可她没有办法，她的身世，是江家压着的一件丑闻，当母亲提出将她要嫁去外祖家之时，就连往日疼爱自己的祖父也没有反驳。
她不知道，往日疼爱自己的母亲，到底是真还是假？
直到，外祖家送来回信，说让她今冬就过府，只因，表兄屋中的丫头怀了表兄的骨肉，她进门正好将那丫头所生的孩子抱养至她名下。
嫡妻的名分，虽是填房，可一进门就有了嫡子傍身。
这样的人生，她怎会甘愿。
所以自方瑛到了江家，她才有了后来的计划。
长兄疼她，可有些话，她并不能同任何人提起。
她终是下定决心，要从江家逃离。
温泉山庄是她提议要去，只因她对那里最为熟悉，从那里逃走，比从江家逃走要方便许多。
她还说，她要游遍四方，也希望，方大人能彻底将北城改天换地。
方瑛亲自将信收进了箱笼之中，又嘱咐娇儿道：“莫要让旁人到我屋中来，也莫要让旁人乱翻我的东西。”
“姑娘放心。”
江家的唢呐吹的是响彻了整个北城，只是丧仪从简，到底也是顾全了江家嫡女的身份。
傍晚的时候，方瑛正同父亲以及贺世子在正厅用饭，就有小厮来送信。
说是有人往诉冤箱里丢了件账本，江家躲在暗处的人马，立时上前想要争夺，方大人在四周早布好了局，将江家的人悉数抓了起来，现下正关在大牢里。
方大人放下碗筷，问道：“那送账本的人呢？”
小厮摇着头，叹息道：“因着两方人手混乱，那人乘机逃走了。”
“城门可还去看过？”方瑛立即想到了北城的两个城门，若是那人要出城，必经两处城门之中一处。
那小厮依旧摇了摇头，道：“说是没瞧见蒙面的妇人。”
方瑛看向贺世子，贺世子立时会意，唤来了自己的侍卫，让他去寻那妇人。
那妇人，想来便是卞家那位姑奶奶了！
因没有卞家姑奶奶的容貌肖像，要将人找到，如同大海捞针一般。
用过饭，方大人同贺世子一道去了前院查看账本，以及审问牢里关着的那些人。
当晚，为首的江家下人便招了。
他是江家管事的儿子，其余的事情，便再未交代。
那账本上赫然记着江家通过卞家收敛的巨额钱财，还有卞家替江家做的许多事。
方大人同贺世子商议一番，最终结果一致，趁热打铁，打敌人一个措手不及。
江家此时正顾不上其它，方大人连夜召集了人手，拿着圣旨到了江家，将江家一众人等悉数押进了大牢，又命侍卫去搜查江家。
江家族长盯着方大人手中的圣旨，暗恨道：“方大人，凡事可莫要做的太过分！”
这话，摆明了就是在威胁方大人。
方大人铁面无私，抬了抬手中圣旨，道：“我乃陛下亲派的钦差大臣，江老爷，若是不服，可去陛下跟前状告微臣，只是不知，江老爷还有没有这个机会。”
“你可莫要忘了，江太傅可是我嫡亲的兄长！”
自同卞家生了嫌隙，江家族长，便想着侵吞了卞家，这样江家的财路便会更宽广，可谁知，斩草未能除根，终究是给江家埋下了祸根。
他暗中已将许多事处理妥当，可听说卞家有一个账本。自出事之后，将卞家翻了个底朝天，也没寻到。
后来派人去寻那位在揽月庵修行的卞家姑奶奶，却是发现人早没了踪迹。
这才惊觉，怕是账本在她手中。
“江太傅如今，只怕是自顾不暇。”方大人没有退让半分，朝身后的侍卫交代道：“押回牢里。”
江家鸡飞狗跳，哭嚎声不断。
女眷那头慌乱纷纷。
不多时，江家一众人等，在夜色中被押进了大牢之中，江家大门上，还挂着崭新的白色灯笼，大门上如今赫然贴着知府的封条。
曾经盘踞一方的江家，终是今时不同往日。
第42章 终于是可以回去啦
北城的知府大人，早在方大人踏入北城的那一日，便被囚禁了起来。
如今的江家，也算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
庭审那一日，衙门外围满了人。
江家族长看着面前的账本，抵死不认，可方大人并不听他狡辩。
直接让人押着他游街示众。
此时，皇帝的圣旨也传了来，江家家财悉数充公，江家男子流放边关，女子则沦为官妓。
北城江家虽倒了，可京都的江太傅，却是没有受到丝毫影响。
待新任的衙门到了北城，方大人这才启程回了京都。
方瑛坐上马车，同父亲一道往家中赶去。
马车忽然在官道上停了下来，方瑛掀开了车帘，查看外头的情况。
只见小厮抱着一位妇人走到了马车前，说道：“姑娘，老爷让这妇人先同姑娘一道，等到了千前边的镇子，再请大夫给这位夫人瞧瞧。”
方瑛看了一眼那妇人，只见她面颊上沾满了灰尘，嘴唇发白，整个人的面上，瞧不见一丝血色。
“嗯。娇儿，去搭把手。”方瑛点了点头，又看向娇儿，示意她扶着那妇人先躺到马车上来。
将妇人安置妥当，小厮这才离开。
娇儿从包袱里取出一块素帕，又拿起水壶倒了些水到帕子上，这才为那妇人擦拭着面上的灰尘。
待那面上的灰尘一点一点被擦拭干净，方瑛细细打量着那妇人。
瞧着约莫三十左右的年纪，白皙的皮肤上有些许皱纹。
那女子昏昏沉沉，喃喃低语着什么。
娇儿凑近身子，侧耳细听着。
“她在呢喃什么？”
“好像是……云家？”
娇儿听来听去，就只听到那妇人一直喊着云家二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