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是咱们求着要进国资局的。
但周苇不。
谁求着谁还不一定呢。
她一句没有提施复列出的好处,只是说了一句,“看来施主任心不诚啊,既然这样,我还是当我的秘书好了。”
谈判局面的风向立马变了。
施复听到这话,不可察觉的皱了皱眉,他一向不喜欢这些小聪明。
可他忘了,谈判本来就是一个博弈的过程,周苇的做法没有任何一点问题,或者换句话说,如果施复谈判的对象是一个男人,他就不会觉得是小聪明了。
他顶着一张高冷的脸,挺立的鼻子在灯光下泛着青色,直截了当的问,“你想要什么。”
周苇同样直截了当的说,“我,要闻扬一起去。”
不是“我和闻扬一起去”,而是“我要闻扬一起去”。
很明显,后者比前者态度更坚定,语气更霸气。
施复听到这话,眉头皱的更紧了,他记得闻扬和周芦关系很近,那周苇说要闻扬一块,是什么意思。
他下意识以为周苇是在跟周芦抢闻扬。
由此心里嗤笑了一声。
原本他听完周苇的讲话后以为周苇变了,不再是跟姐姐抢东西的坏孩子了,但现在看来,根本没变,还是喜欢跟姐姐抢东西的坏孩子。
姐姐喜欢的东西要抢,姐姐喜欢的人也要抢……
他眼里不掩饰的露出对周苇的厌恶来。
周苇不知道施复脑补了什么,但无论什么态度,她要的是一个结果,同意或者不同意。
施复最后冷冷的说,“好,你和闻扬一起。”
……
闻扬现在对周苇佩服得五体投地。
因为从小活在母亲出卖□□的环境里,他一直以来觉得女人好弱,弱到只能用这种方式来生存。
但这种生存方式有必要吗?
闻扬不明白。
在他眼里,男人和女人没有分明,都是人,都应该有相同的能力,可是为什么女人就天然放弃了自己的权力依附于男人呢?用这种屈辱的方式来获取一点甚至不到一点的利益,有必要吗?是没长手,还是没长脑子?
他宁愿他妈成为一个泼妇,也不愿意她妈成为一个弱者。
闻扬以为周芦是不一样,因为周芦在报社工作,因为周芦能写得出一手好文章来,因为周芦能自己养活自己。
可后来,他发现自己错的离谱。
尤其是那天他问了周芦那个关于母亲的问题——会不会为了孩子出卖□□,周芦的回答是是。
他依旧不理解。
对女人不理解,对当母亲的女人不理解,如果说他成为女人,他成为当母亲的女人,他首先要做的是要让他的孩子知道,他是强大的,他是可以保护自己,是可以保护家人的,是可以对抗坏蛋分子的。
而如今,有个人像一道雷霆一样,炸裂在他眼前。
原来是有女人如此的。
如此的强势,如此的霸道,如此的狠辣,如此的野心勃勃……这让他有了一种从小他就没有体会到的安全感。
他对周苇的手腕,手段一点都不害怕,一点都没有觉得这些不符合女性形象。
相反,他高兴的、激动的热血沸腾,觉得这才本应该是女性的形象。
掠夺,斗争,霸占,算计。
在闻扬看来,这几个词哪有什么男性和女性之分。
但世俗好像觉得女性应该温柔,应该善良,应该毫无底线的妥协,应该拱手让出自己的权力。
爱情,家庭,像两个铁笼子一样关住了女性,但其实笼子没有锁上,只要伸手一够,里面的人就能出来。
但现实是,好多好多女性,亲手把自己关在了笼子里,苦守着自己认为的道德标准,甚至还指责其他人——你没有伺候你老公,不如我好,你没有照顾你公公婆婆,不如我好,你没有无私奉献自己,不如我好……
可现在有一个人,浑身充满着斗志,充满着让人迷恋的生命力,充满着让人勾人心魄的魅力。
他心动的一塌糊涂。
第48章
国资局来了个漂亮的女干事。
大家吃了一个周的瓜,热门话题是周苇和施复是什么关系。
有几个胆子大的,去问施复的秘书,“老大怎么招来了这人?”
不是说这人不好,而是说这人凭什么来。
秘书见过周苇在定价会议上的风采,自然明白是为什么,他让大家散开。
“主任有他的安排,你们别聚在这里,赶快去干活吧。”
不过秘书特意留心了一个事。
他觉得施复招周苇除了因为周苇有能力外,还由于周苇有个妹妹周芦,而施复喜欢周芦,他觉得施复招周苇进来是为了讨好周芦。
关于施复喜欢周芦的事是他无意中发现的,但这也很好理解,周芦是北荒数一数二的才女,在报社工作,写得一手好文章,听说现在加入了红/卫/兵。不仅如此,周芦人也长的好看,美丽温柔,身材还好。
主任喜欢周芦很正常。
秘书的话并没有阻止谣言的传播,大家都觉得周苇能进国资局是用了什么不正当的手段。
甚至有人当着周苇的面八卦。
八卦的人里面有男人,也有女人。
男人露着不怀好意的目光,对周苇评头论足,心里龌龊的想着周苇都和施复有一腿了,他们就是过过嘴瘾而已,有什么错,女人则是眼含警惕,她们不喜欢漂亮的花瓶,觉得这是对她们的侮辱,她们努力工作才得到了现在的位置,结果周苇仅仅凭借外貌和身材就空降国资局。
这样的场景周苇太熟悉了。
别说前世,就说从成为韩指导员的干事到成为赵厂长的秘书,这种言论太多了。
处在这样的舆论漩涡里,周苇该吃吃该喝喝,像是没有受到一点影响。
但闻扬却为周苇鸣不平。
明明周苇有能力,有手腕,但为什么会受到这样的遭遇,他好几次都想跟议论周苇的人吵起来,但都在周苇的阻止下中断了。
“那些人——”
周苇淡淡的看着闻扬,打断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她望了眼窗外,“我给你讲个故事吧,有个人说三八二十一,其他人都说错了,正确答案是三八二十四,三七二十一,可那个人不信,认为三八就是二十一,其他的人用尽了一切方法,但那个人就是死死认定三八二十一。”
闻扬皱了皱眉头。
他虽然不明白周苇为什么给他讲这个,但三八是二十四,不是二十一。
周苇看向闻扬的眼睛,“夏虫不可语冰。”她有意把闻扬培养成她的助手,或者叫做后备秘书。
闻扬愣了一下,恍然大悟,夏天的虫子,确实不可能跟他们讨论冰冻!就像面对认定三八二十一的人,跟他怎么辩论都没有用。
他看向周苇,“我知道了。”
周苇笑了笑,习惯性的拍了拍闻扬的胳膊,这让闻扬一愣。
“知道了就好。”然后周苇聊起工作的事情,“我让你查的资料整理完了吗?”
周苇让闻扬整理了国资局历年来的资源定价情况,以及与国外的交易记录。
说起工作来,闻扬立马换了一副样子,“定价情况已经整理的差不多了,不过交易记录,我去资料室翻过了,材料很少。”
周苇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又让闻扬留心国际局势,意思是让闻扬利用以前的人脉打听一下有什么变动。
闻扬表示明白。
他做秘书这么多年,知道怎么操作。
周苇和闻扬说完后,便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国资局作为北荒大单位,里面的干事,都配有办公桌。
周苇刚一坐下,就有人叽叽喳喳,阴阳怪气,说周苇工作不认真,不愧是走后门来的,只会划水摸鱼。
但周苇一概不理会,她的时间宝贵着呢,没必要跟这种人理论这种事情。
有时候,只要你达到了一定的高度,这些言论全部会消失。
周苇宁愿多看点工作报告,宁愿多了解一点资源的情况,也不会把时间花在这种事情上。
闻扬的办公桌在周苇的斜对面,他只要稍微转一下头,就能看到周苇的工作的样子。
专注,认真,背永远都是挺直的。
每当他累的时候,他就会看一眼周苇,好像这样,他就会消散了大半的疲惫。
一直工作到中午十二点,周苇伸了个懒腰,打算去食堂吃饭。
但有一件突发事件,矛头直指周苇。
是有人厕所里发现了避/孕/套,然后扫厕所的阿姨非常肯定的说这个人是周苇。
现在正值敏感的时期,厕所,避/孕/套,一个漂亮的女人,这几个词无论怎么组合,都让人脑补出一出作风不正(香/艳)的大戏。
“我就说这个女人有问题吧,她没来之前,咱们哪会发生这样的事,我看阿姨说的没错,事情就是她干的。”
有个小胡子男人嘿嘿说道,“就是不知道这个故事的另一个主角是谁?”
秘书有点着急,他缺脑子的说道,“你瞎说八道啥呢,敢编排主任!”
小胡子男人哼唧了一声,“我又没说主任,你急什么呢?不会真是主任吧!”虽然主任是他们的领导,但现在被孙悟空搞下去的领导不少啊。
他一点也不害怕,他家里可都是工人阶级!
秘书知道自己口不择言了,他指着小胡子男人半天说不出话来。
众人见状,不由认同了小胡子男人的猜测,说不定真是施复呢,他们可听说施复一般工作到很晚。
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施复很快就过来了。
“主任,你来了。”
副主任看向施复,脸上挂着笑,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和施复的关系很好。
今天这出戏就是副主任唱的,他指着扫厕所的阿姨对施复说,“主任,阿姨昨天在厕所里发现了避/孕/套,今天特意告诉我,我一听,这可不得了,公然视作风问题为无物,主任可要严惩这种作风不正的坏分子。”
闻扬一看副主任这架势,就知道副主任是有备而来。
很明显,副主任和施复关系一般,或者说很差,这出戏就是给施复准备的,而周苇成了……炮灰。
这样一想,他不免担心的看着周苇。
第49章
扫厕所的阿姨带着点口音,她把昨天的大致情况说了一下。
“昨天晚上,我因为遇到了点事,所以去的晚了一些,按照往常我是七点过去,但昨天我到的时候,七点半多了,我一到就换衣服打扫厕所,但我刚走到一楼女厕所门口,就看见一个男的和一个女的从里面走出来,我当时没留心,但我后来从女厕所的垃圾桶里看到了……避/孕/套,我一想,肯定是我碰见的那个男的和女的弄的。”
她见这么多人看着她,一点不怯场,嘴一住不住的说。
“那女的,我一看就不是什么好的,嘴巴红红的,吓了我一大跳,还有衣服也不好好穿,白留了胡兰头了,我看这种坏分子必须得抓住处理才行,不然坏了国资局的名声,以前我来这打扫卫生,可没有这种情况发生,我看就是有一些新分子在这里捣乱。”
新分子指谁不言而喻。
周苇看着阿姨,问副主任,“上班迟到,要怎么处理呢?”
按照规章制度,迟到的话需要扣工资,一次三块钱。
阿姨一个月挣不到四十块钱,这一次就扣三块钱,这不是割她的肉嘛,于是立即向副主任求助,“主任,你要帮我啊,我迟到不是故意的……”
副主任皱了皱头,当初让阿姨过来是觉得阿姨嘴皮子很利索,可现在看来,哪是利索,分明是聒噪。
“现在的问题不是迟不迟到,而是抓住扰乱局里风气的坏分子。”
副主任板着脸,对周苇严肃的说道,“周苇同志,矛盾论还是要好好学习学习,哪个是主要矛盾哪个是次要矛盾分不清楚吗?”
周苇顿了顿,笑咪咪的说道,“主任说的对,当务之急是要抓住那个胡兰头的女人。”
说完,她看向阿姨,“阿姨,你说是不是?”
阿姨一看对方不追究迟不迟到的问题了,脑海里的弦一松,点头说道,“对,没错。”
周苇这时又看向副主任,“阿姨刚才说了两遍,她碰到的女人留着胡兰头,所以主任只要看一下谁留着胡兰头就好了。”
阿姨这时候反应过来了,她要指认的是周苇,而周苇不是胡兰头,这下完了,副主任交代的事情被她搞砸了。
但周苇如何知道她看到的女人是胡兰头的。
到现在阿姨还不清楚。
周苇打了声招呼,“主任,这里没有我的事了,我先去吃个饭,你慢慢查,好好把这个主要矛盾解决了。”‘
副主任指着周苇,说了半天的“你”字,明明他安排的天衣无缝,都是这个阿姨,多说多错,让周苇抓住了漏洞。
这下,屎盆子还没扣到施复头上就打翻了,真是晦气!
施复看着副主任猪肝色的脸,揉了揉眉心。
副主任是副局的儿子,平日里仗着副局是他爹,从来不把他看在眼里,跟他“叫板”是常有的事情,虽然说“叫板”很正常,毕竟每一个有抱负的人都想往上爬,可问题是副主任没有脑子,今日的事便能看出来了,破绽百出,要不是他看在副局的面子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早就把副主任踢走了。
“我会跟副局好好谈谈。”
他留下这样一句话便走了。
这样一个插曲,并没有掀起多大的波澜,不过副主任最后调到其他地方了。
周苇乐见于此,她把弄好的定价书给施复,“主任,现在还有多少人不同意?”
施复看了一会儿周苇眼下淡淡的黑青,有些不自然的嘱咐道,“那个,你多注意休息,这个事情不着急。”
那天定价会议上他听到周苇定价的观点很惊艳,所以产生了让她进国资局的想法,但他没有预料到周苇会这么能干,会这么拼命,有时候他都熬不下去了,周苇还在查资料,还在写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