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身上这是谁家的衣服,又为什么会进到行宫里来?谁带你们进来的?”
“爹爹,我们两个……”
芸京墨几乎是出自于本能地想要解释,却被祁铭之拉了一把。
祁铭之向芸志行行了一个后生礼,道:“芸大人,今夜陛下深夜宣召大人进宫,是因为太子寝宫檐角的鸱吻划落,砸死了陛下身边的一名宫侍。”
芸志行呆住了。
如果说方才见到他们二人的时候芸志行只是惊讶,那么现在这句话则是让他彻底一身冷汗。
太子寝殿,鸱吻划落,还折了陛下的人!
难怪陛下会夜间宣召,还会问到行宫修建事宜。
芸志行心惊不已。
这本就是在淮安出的事,更何况陛下圣驾至此,一应事宜是由他安排的,今夜的宣召没有被问责已经是万般侥幸了。
见芸志行不说话了,祁铭之试探性地赌了一把:
“事出紧急,是常尚书家的公子带我们二人入宫的,作为摘出芸大人的交换,他们想知道方才行宫主殿上发生了什么。同时,也想请芸大人过府一叙。”
既然芸志行平安出来了,那么料想皇帝并没有为难他,太子在场也多半是说了些什么的。
这是个时机,可以趁机让他与太子搭上线。
可芸志行到底是混迹官场多年的人,只一沉吟道:“你是如何认识常府的人的?”
常府的常尚书多年保持中立,然其子常瑾泽却是太子的人,芸志行既然要接待圣驾,这些个细枝末节的事情自然也都是知晓的。
只须臾间,他就抓住了这个关键。
方才殿上太子对他确实有回护之意,然而他与太子并无私交,反而是因为行宫事宜与怡王身边的郑薛桐有些交情。
此刻自己的女儿准女婿却突然进宫,言称自己方才之所以全身而退,是因为有人暗中相助,同时言语暧昧地代表太子向他抛出了邀请。
“你一届布衣,即使是回春堂的少堂主,又是怎么和太子殿下有交情的?”
芸志行盯着他道。
见父亲提及太子,芸京墨顿时也有些慌了,抓住了祁铭之的手臂缩了缩。
为官者,本就是如此敏锐的吗?
“墨儿,过来。”芸志行看着她,沉声道。
芸京墨窥视着父亲,拼命摇了摇头。
行宫无人的这一角,两个男人无声地对峙着。
祁铭之的态度是恭敬的,他伸手护下了芸京墨,颔首不卑不亢道:“芸大人,我师从文永安老先生,您是聪明人,该是知道师父早年的经历的。”
只这一句。
祁铭之的确是在赌。
他进行宫这一趟,也不光是为了太子殿下檐角那只鸱吻,他最大的目的在这里。
居于淮安十年,芸志行为官如何,他是有亲身体会的。
当年《郑参将平反贼》唱遍天下,也只有淮安知府大人顶着风声下了一道禁令,直接抹去了这一段,从此淮安无人知晓长明军叛将戚年。
这是一位上位者对将军身后名的最后维护。
既然圣驾在此,太子又与他在此地结盟,那么淮安知府这一关自然至关重要。
提到了太子,又提及自身,他们都该明白这些事组合在一起意味着什么。
此刻他赌的就是这一份心照不宣。
芸志行像是思索,深深地吸了口气,又重重地吐出,许久才道:
“早在栗乡的时候我就该知道,即使是回春堂少主,如此行事做派也是过于老成了的。”
祁铭之拱手:“芸大人谬赞。”
这便是不再追究了。
芸京墨在这时出声,似是撒娇般唤道:“爹爹……”
然后,她看到芸志行狠狠白了祁铭之一眼。
“知道了,择日我会向太子递拜帖。”
两人松了口气,还没等祁铭之说什么,芸志行就上前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