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发了疯似了围攻几位长老,匕首、暗箭无所不用其极,甚至使出同归于尽的符咒,誓要将这群长老斩杀。
在这群弟子自杀式的攻势之下,失去了主心骨的玉衡门长老节节败退,没过多时便死在各种手段之下。
而在大陆那侧的玉衡门本部,被上千妖兽围攻袭击的弟子们又能抵抗几时,无非最终还是个惨死的结局。
彼时还锐不可当,誓要成为四大宗门之首的玉衡门,居然就这么一夜之间全门覆灭。
一线天中所有人都缓缓停下了动作,目光惊异地看着倒地的玉衡门人们。
“玉衡门……就这么全没了?”一人不可置信道。
“好、好像是吧。”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刚才站在宿荼身旁,亲眼目睹他斩杀玉衡门主的一位流云门长老。
显然他也听见了刚才玉衡门主的一番话,长老退开几步,指着宿荼道:“你是当年落金门仅存的那个弟子!”
宿荼微微一笑,并不否认。
霎时间众人议论纷纷,都开始讨论起了这个黑衣弟子的来历。
就在此时,一道声音突然传来。
“相传落金门有控制妖兽的秘法,可以使世间妖兽为落金门人所用。这么说来,九转轮回塔内的人面蛛,与袭击玉衡门的上千妖兽,莫非是这位弟子的手笔?“
——是宗政越。
只见他身着灰色绸衫徐徐走来,那疑惑的神情,仿佛真的是在询问宿荼此事而已。
宗政越此话一出,人群中的讨论声便更加鼎沸。
众人都听说过落金门能操纵妖兽的传闻,但谁也并未真正见过,此刻他们目光灼灼地看向宿荼,眼中又有怀疑又有垂涎。
倘若真有这等秘法,那……
宿荼背身而立,脊梁挺得笔直,好似一柄要划破天际的利剑。
听宗政越朝他发难,宿荼笑着瞥他一眼,丝毫不诧异对方落井下石的这番操作,“道友这是怀疑我暗害流云门?”
“越可不敢妄言,只是随口猜测而已。”
“既然如此,那我便代师门解释一番。”宿荼解释道,“早年间,落金门与妖兽界关系要好,确实订立过相关契约,可以邀请妖兽帮忙。”
“好家伙……”
“天下真有这等奇术?”
“九转轮回塔的人面蛛,果然是他所为吧?”
“……”
围观的人群窃窃私语,目光止不住地上下打量宿荼,想要知晓这操控妖兽的神秘契约该如何达成。
对面的宗政越没有想到,宿荼居然如此轻易地就承认了自己可以操纵妖兽,他冷笑一声,“所以,道友是承认这桩桩件件皆是你所为了?”
“丹阳门少掌门别着急啊。”
宿荼轻笑道:“此项秘术早已失传,不然当年落金门被围攻,为何不召唤众多妖兽前来帮忙?而是眼睁睁看着自己被灭门,无力抵抗。”
事实上,此项秘术确实没有失传。
但以当年情形,玉衡门来势汹汹,还扣给他们一顶‘勾结妖魔,为祸人间’的大帽子,师父师兄不愿看到诸多妖兽前来送死,于是只凭门派力量负隅顽抗,终究,落金门满门覆灭。
可惜,他没有长成师父期待的模样。
为了达成目的,他可以不择一切手段,哪怕要用自己生命作为代价交换,他也敢使出典籍中的秘术,为的就是报仇雪恨。
玉衡门当年做的孽,他要他们全门血债血偿。
想到玉衡门如今惨状,宿荼便觉得心中快意,脸上笑容也不再收敛。
“且不说此项秘术早已失传,就算还存世间,落金门被灭门之时,我也只是个小童,怎会接触此等秘术。“宿荼笑着看对面的男人,“您说对吗?宗政公子?”
宗政越尴尬一笑,道:“道友真是伶牙俐齿。”
他看着宿荼那张面容,心中止不住冷笑。现在笑得开心,一会儿他倒要看看宿荼还笑不笑的出来。
众人听他一番解释,虽然心中失望,但也无可奈何。
这等操纵妖兽的奇术没有传承下来也是可惜,此刻大家又纷纷心中唾骂刚刚丧命的玉衡门主。
若不是他当年心生贪婪,非要强抢落金泉水,还为图省事儿非要将落金门灭门,怎么也不会让这等传奇术法失传了。
不过……
“可若不是人为,又怎么会有上千妖兽齐去围攻玉衡门呢?还有那人面蛛一事,怎么看都不想意外啊。”
“是啊是啊。”
此事真是叫众人不解,妖兽如此大规模的行动,显然不是一时兴起,可最有作案动机和能力的宿荼,解释的理由也颇叫人信服。
难道真是什么说不明道不清的巧合?在场的大家心中直打鼓。
宿荼突然开口,“我倒觉得宗政公子可能对此事略知一二。”
“?”登时宗政越就抬起眼看他,眸光中满是威胁和警告。
“此话怎讲?”众人疑惑地看向宿荼。
黑衣少年唇角翘起,毫不在意地对上宗政越的眼神。
为了掩盖他苍白虚弱的状态,宿荼今日特意涂了淡淡的胭脂在唇上,他浅粉的唇瓣一张一合,“宗政公子,可是与——”
——一柄利剑刺穿了他的腰腹。
而持剑之人,正是宗政蔓。
宿荼眸光微动,轻轻抚上剑身,他垂眸看向对方,少女的眼神冷漠无比,竟是比刺伤他的金鸣剑还要冰冷锋利。
宗政蔓看他弃如敝屣,冷声道:“一个落金门余孽,隐瞒身份,公然潜入我千山宗数年不说,现如今还敢暗害其余门派。”
“若不是我在与你的相处中日夜警惕,恐怕也要被你这番故作可怜的模样欺骗了。”
其余人看着这出门派相戮的戏码,顿时更为不解,“宗政姑娘你这是?”
宗政蔓冷冷道:“清理门户罢了。”
“事到如今,我也不想隐瞒。”金鸣剑在宿荼腹中插-着,殷红的血顺着宿荼衣袍留下,很快便洇成一滩深色,宗政蔓却看也不看一眼,只自顾自道。
“当年宿荼隐姓埋名,潜入我千山宗,本是个普普通通的外门弟子,我见他可怜,便收进凝金居当个洒扫弟子,顺带着教他些功法。”
“他为人刻苦,在我的帮助之下,实力也突飞猛涨,在宗门选拔赛中被师父看上,收为他的弟子。”
本来神色无措的的宿荼,听了她这番言语之后,不知为何突然勾起了笑容。
宗政蔓话锋一转,“谁知,这宿荼竟是个窝中毒蝎。”
“他不但不感激师门,好好修炼,反而借着来参加宗门大比的机会,趁机暗害玉衡门上下千百余位弟子长老,还想嫁祸给其余宗门。”
她拧住眉头,表情伤感,像是被亲近之人背叛了一般,痛心疾首地控诉道:“宿荼,救下你是我做过最后悔的事!”
宗政蔓狠狠摁住金鸣剑,将其再往宿荼腹中推进几寸。
经受这般痛苦,宿荼依旧面不改色,他脸上带着一抹了然的笑意,道:“那大师姐能不能满足我最后一个要求?”
第71章
“?”众人被这一系列变故弄的不知所措。
一会儿是大仇得报的戏码,一会儿又是门派相戈。
现在千山宗的大师姐公然出来控诉这黑衣弟子,应该是知道什么内情,可看这黑衣弟子的态度,又颇为诡异,难道是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隐秘?
他们目光全被这边吸引,并没有注意身后情形。
此刻,隐匿在人群之中的宗政越,正阴笑着拨弄手中铃铛,八宝铃中的气体凝聚成一个小人模样,动作竟与人前的‘宗政蔓’一模一样。
一身红衣的‘宗政蔓’挑眉看向宿荼,似乎是想看看他有什么想辩解的话语。“我早已看穿师弟你的真面目了,如今你想使出什么花招都没用。”
她眸上隐隐裹着层黑雾,语气更是冰冷。
“先前我便注意到你有不对劲之处,到了宗门大比之时便格外留意,果不其然,你还是露出了马脚。”
‘宗政蔓’冷笑一声,从乾坤袋中取出一枚令牌展示给众人。
“这,这不是玉衡门的身份令牌吗?”一位散修指着牌子上的玉兰花纹,疑惑地看向‘宗政蔓’。
“宗政姑娘怎么会有这东西?”
“诸位有所不知。”‘宗政蔓’道,“这令牌,既可以是玉衡门的身份令牌,还可以是落金门召唤妖兽的身份铭牌。”
“这……”围观的人群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没明白她话中意思。
这怎么又牵扯上玉衡门了呢?玉衡门的令牌跟落金门召唤妖兽又有什么关联?
宿荼腹部横亘着的金鸣剑,使他因使用秘术过度而本就不好的面色更加惨淡,嘴唇上唯一一点颜色也褪去了。
他目光幽深地盯着不远处的宗政越。
准备的倒是周全……
宗政越发现他的目光,毫不躲闪地笑着回望,像是早料到宿荼有如此反应一般,他无声地做了几个口型,嘲讽着对方的无力。
对面的宿荼嗤笑了两声,收回视线。
见众人表情都颇为不解,‘宗政蔓’淡定解释道,“先前我们下山游历,在千山宗脚下的临安城中发现有妖兽伪装成人,想获取我们的心头血。”
“那妖兽解释自己是接了玉衡门任务,还拿出了令牌以证身份,可当我们再三确认后,才发现并非玉衡门所为。”
“当时我这位好师弟便面色有异。”‘宗政蔓’冷眼相对宿荼,继续道:“我便加以留心,果不其然,在宗门大比之前,我就看见他拿出一块与玉衡门相似的令牌,鬼鬼祟祟地做着些什么。”
“师弟,事到如今你也不用遮掩了。”她将令牌塞到宿荼手中,“给大家看看你是如何联系妖兽的吧。”
宿荼眉眼垂下,看着她的目光中写满了玩味,似乎是在好奇如今宗政蔓的身体到底是被谁操纵了一般。
他摇了摇头,轻笑道:“荼不明白大师姐在说些什么。”
“好,既然你不知悔改,那就别怪大师姐心狠了。”对他的回答,‘宗政蔓’丝毫也不意外。
当着众人的面,她将那令牌上的玉兰花纹以特殊手法轻压几下。
只见令牌上的纹路开始缓缓变化,由大到小,形态也不复从前,原本的玉兰花就这么渐渐幻化成了桂花。
众人登时脸色大变,对刚才‘宗政蔓’的话也信了大半,“他、他便是用此物联系的妖兽?”
“是。”‘宗政蔓’斩钉截铁道,“也只有他们落金门后人能做到如此了。”
“嘶——”在场的各位修士纷纷齐齐倒吸一口冷气,看宿荼的目光也变化了几分。
宿荼就这么跟个局外人一般,静静地看着这出好戏,听到有趣处还轻笑两声,对宗政越特意准备的笑话以示敬意。
‘宗政蔓’指着他的鼻子,一脸正义道:“如今铁证如山,你还有什么想狡辩的?!”
宿荼别过脸笑出了声,连带着‘宗政蔓’手中的宝剑都抖了两下。
‘宗政蔓’怒声道:“你笑什么!”
突然。
一位千山宗的弟子不解道:“既然大师姐早早发现了他的阴谋,那为何不早日全盘托出,以免去这么多无辜的伤亡啊?”
倘若真像大师姐所言,她从一开始就注意到了宿荼师兄的不对劲之处,那为什么不能提醒大家,让他们早做准备,而是要等到玉衡门全门覆灭之后,才肯说出事情真相呢。
其余人也附和道,“是啊是啊。”
宗政蔓此时站出来落井下石,看起来颇为奇怪。
如果是担心宿荼身份会影响到千山宗名誉,她并不需要做到如此地步,大家本就没有怀疑到千山宗头上。
可她突然站出来一顿解释,看似是将所有罪责推到宿荼身上,可却也将千山宗推到了风口浪尖。
此次玉衡门事件,获益的只可能是其余三大宗门。
流云门作为本届宗门大比承办方,非但没有名利双收,反而还门派内部死伤无数,根本谈不上获益。丹阳门是器修,与玉衡门本就没有什么利益牵扯,且一直安分守己,更没有暗害玉衡门的理由。
如此看来,唯一有能力有可能加害玉衡门的,便只有千山宗了。
两门皆为剑修,玉衡门作为后起之秀,近些年甚嚣尘上,隐隐有超越千山宗之意,玉衡门倒了,好的练剑苗子自然只能选择千山宗。
而本次事件的罪魁祸首宿荼,又是明道真人的亲传弟子之一,现在就连他们门派大师姐也急着出来撇清关系。
这怎么看,都……
众人心中各有猜测,表情也从先前的疑惑转为警惕。
没想到,这看起来品性高洁,不沾染门派纷争的千山宗,居然在暗地里能下如此狠手,当真是人不可貌相。
听到大家窃窃私语,开始猜测本次玉衡门事件中,千山宗到底怎么在背后推波助澜时,宗政越眼角眉梢都是阴暗喜意,像在阴沟中的老鼠终于偷到食物一般,张狂又令人作呕。
‘宗政蔓’张口想要说话,却被宿荼先声夺人,"大师姐,你这番话要让人误会了。"
他笑着走近宗政蔓,仿佛感受不到疼痛一般,任由金鸣剑穿过他身体,一寸寸没出。
“我知道你嫉妒我天分高,哪怕被你再三刁难,也能获得明道真人的垂青,以新弟子身份来参加宗门大比。”
‘宗政蔓’嘴角抽了抽,道:“我嫉妒你?”
“嫉妒是人之常情,师姐不必自惭。”宿荼与她的距离越拉越近,“我是目的不纯,玉衡门被害也确是我一人所为,这没有什么需要辩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