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镜的脸被帽檐挡着，穿得又灰扑扑，也没人关注她。等推着蛋糕车进了片场，一时间有不少演员和工作人员过来拿蛋糕吃。
当然，这其中没有杜景淮。影帝在备戏，但是多年没有拍摄电视剧，他的情绪还没有准备好——因为上一次拍电视剧的时候，叶嫣在剧组陪了他很久。
杜景淮尽全力保护住了叶嫣没有被粉丝发现，此后也不敢再让她冒这个险。但此时此刻，他非常想念她的陪伴。
等杜景淮从休息间出来的时候，已经让自己调整好了状态。场记打了板，摄影老师推进，开始了拍摄。
黎镜在小推车后边观摩了一下。杜景淮今天的造型很好看，半长的黑发被束在脑后，穿着白色棉麻衬衣，整个人中和了清冷与和煦。
影帝的演技当然是很精湛的，台词功底极佳，搭戏的演员甚至有点接不住。
可这一part拍完，杜景淮自己却并不满意。
对于艺术家而言，他可以明显感知到自己差了一点什么。
就差一点点。
杜景淮揉了揉眉心，转头去看导演，视线却在掠过场下时猛地一顿。
那简陋的蛋糕推车后边，那顶灰扑扑的员工帽子下。
熟悉的、动人的五官，直直撞进了他的视线。
她大概是打工了许久，额上都是汗，黑发软软地搭在脸颊颈侧，看上去瘦弱而狼狈。
一瞬间，杜景淮几乎是本能地从胸腔中升起怜惜。
——「杜景淮好感度+3%」
黎镜和杜景淮对上视线的那一瞬间，自动开展了她同样精湛的演技。
她的眼神从茫然疲倦中一振，纤浓的眼睫扇了扇，然后忽然睁大了些，似乎认出了他，于是有些局促地拉了拉自己的员工制服，像是不好意思被撞见自己打工的狼狈。
系统目睹一整个系列的表演，忍不住道：「自然！流畅！不愧是您！」
黎镜深以为然：“这片酬我必须得找人结一下。”
杜景淮没有出声。
但在看见那张脸上的鲜活表情之后，所有情绪忽然流畅了起来。等重新拍摄的时候，状态直接进入佳境。
渐渐地，外卖推车上的蛋糕所剩无几，黎镜也该走了。
车上只剩下最后一盒，里边的蛋糕因为压在底下而变了形，没有人拿走。黎镜把车推到后门，然后小心翼翼地把那盒变形了的蛋糕，揣进了自己的环保袋里。
就在这时，男人清冷的嗓音从头顶传来——
“还能吃吗？”
黎镜被吓了一跳，忙抬起头，帽檐下的眼睛和男人的双眸相对。
“这、这是……我的晚饭。”她下意识回答。
非常寒酸的晚饭。
杜景淮清冷的眸光中带着探究，从昨天到今天偶遇两次——这个被傅凌楚和封策找到的“赝品”，真的像她表现出的那么单纯吗？
“你为什么来这里？”
黎镜脸上的惊惶和羞愧滴水不露——就你个古早文男主我还拿不住？那我别混了。
她的手指绞住袖口，在低头的时候，露出了细嫩脖颈间淡青色的血管，如瓷片上的纹路一样易碎。
“我需要，打工……”黎镜的声音压低，似乎是羞于启齿，“来还钱。”
杜景淮顿时想起来，她那条被勾坏了的礼服裙，欠了“五千块”。
“还给谁？”杜景淮淡淡道，“我来赔。”
黎镜：上道啊铁子。
她连忙摆手：“不用了，我说了我会自己还的。”
杜景淮视线落下来：“傅凌楚吗？”
黎镜瞪大了眼睛：“你怎么知道？”
答案已经明了。
杜景淮无奈轻叹。
太傻了，和他的叶嫣，完全无法比较。她只是一个贫穷的，普通的，女学生罢了。
杜景淮拿出手机，找到从没说过话的傅凌楚，然后也向对面转了五千。
黎镜看着这姿势，这速度。
一看就是可以好好培养的三号优质韭菜。
“但傅凌楚会不会气死啊？”黎镜问系统，“五十万的裙子收了封策和杜景淮各五千，倒赔49万。”
系统：「……那想必会的！」
“——赔偿你的损失，”杜景淮收了手机，对黎镜道：“也谢谢你的蛋糕。”
说完不再多言，便冷淡地转身离开。
走出去几米之后，身后忽然响起她的声音，带了一丝颤音：“……谢、谢谢你！”
黎镜在傅凌楚他们面前是坚强小白花，在杜景淮面前是脆弱可怜虫。对于他这种人，让他的怜悯落到实处，才能有效果。
杜景淮脚步微停，侧过脸时，看到女孩羞愧得红透的脸。
看来这五千块的负债对她一个学生而言太重，所以在负担解除的那一刻，她差点哭出来——
“如果你还需要订蛋糕，可以用我的名字来订！”她说。
女孩似乎是绞尽脑汁才想到这一件她可以提供的报答，说完还急忙补充：“可、可以打折的。”
杜景淮三金影帝，一身矜贵，此刻眼底竟是有一丝无奈的笑。
“好。”
——「杜景淮好感度+3%」
系统：「韭菜，入土为安。」
黎镜：一定记得用我的名字哦~~
…
同一条礼服裙在三个男主那里轮流收割完，黎镜完美地功成身退。
刚走出影视城，就毫不意外地被迈巴赫拦了下来。
车窗缓缓摇下后，是傅凌楚线条冷硬、神色不虞的脸。
黎镜：很好，晚饭来了。
她身边有三个月供15万的保镖，傅凌楚随时随地掌握她的行踪并不奇怪。但是，他需要掌握黎镜的行踪这件事，就比较值得玩味了——
像傅凌楚这样掌控欲旺盛的霸道总裁，哪怕从心底里知道黎镜只是一个赝品一个代餐，他的占有欲也已经悄悄开始发酵。
傅凌楚眯着眼睛打量着黎镜。
他倒是想不到，黎镜能有这样的本事，能让封策和杜景淮两个人都主动帮她还钱。可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只不过是借用了这一张和叶嫣相似的脸罢了。
傅凌楚冷笑着拉住她的衣摆往前一拽，内心躁戾翻涌，话语极其刻薄：“穿着这种破衣服，勾引别人去了？”
黎镜被他刺痛，面色瞬间惨白。
然后在心里对系统说：“听见了吧？我要让他为自己这张嘴付出代价。”
系统现在已经完全跟得上黎镜的思路了。
代价=钱。
明白√
傅凌楚看着她受伤的神色，心底涌过酸涩爽感，继续冷嘲道：“卖给两个人还不够，还要继续找下家？”
黎镜紧紧抿住唇，正当傅凌楚要把她拉上车的时候，她的环保袋里忽然掉出了一个纸盒。
黎镜一怔，然后连忙蹲下捡起来。
傅凌楚伸手去拿：“什么东西？”
黎镜争抢不过，只好低垂着头，眼底染着红晕，小声说：“这是我……给你留的，蛋糕。”
系统：？？刚才还是她自己的晚饭呢！
傅凌楚猛地一怔，动作停了下来。
那蛋糕，因为被她揣在袋里，刚才又摔了一下，几乎已经完全变形。养尊处优的年轻总裁，从出生以后就没面对过这样的食物。
可他的声音莫名低了下去：“你自己的呢？”
黎镜偏过头：“我已经吃过了。”
傅凌楚一看就知道她在说谎。
他查过黎镜那张卡，他打过去的医疗费用全部用于她奶奶的治疗上。即便钱款远超出治疗所需，剩下来的钱也黎镜一分都没动。
黎镜就是这样的人。
——「傅凌楚好感度+1%」
到30%了。
最后，黎镜抱着那盒摔烂的蛋糕，傅凌楚带着黎镜，去了一家人均五千的高档餐厅。
在那一刻傅凌楚甚至分不清，他是想让黎镜见识一下他该有的用餐标准，还是……单纯只想让她吃得好一点。
而此时。
净资产两千万的黎镜女士，局促地坐在餐厅座位上，不安地说：“这太贵了，我……”
傅凌楚却从她手中拿走了那个纸盒：“报酬给了，不用还了。”
黎镜：放心不会还的^_^
系统：「以小钱换大钱，不愧是您。」
“没有啊，”黎镜一脸疑问，“你忘了？我打工的蛋糕店已经被傅凌楚买了。”
蛋糕店是傅凌楚的。
那蛋糕也是他的。
所以黎镜是用他自己店里的蛋糕，换了他一顿价值上万的晚餐。
“白嫖，永远的神。”黎镜举杯。
系统：「……」
系统：「牛批！！」
第15章 送财老子
15
傅凌楚没再说刻薄的话, 黎镜也专心享用晚餐。
场面竟然看起来像一顿二人烛光晚餐，气氛堪称温馨。
黎镜细细品尝着餐盘中这道经典的鲟鱼鱼子酱，覆盖着果梨醋制成的果冻, 配合低温慢磨出的牛奶杏仁泥, 微酸中和鲜甜, 味道十分美妙。
这就是有钱人的用餐标准啊——黎镜想，她得积累更多财富才行，以后养老就按这个标准来。
她低着头刚刚咽下, 面前忽然又推来了一只餐盘。
大概是感受到了黎镜对这道菜的喜欢, 傅凌楚把他的也给了黎镜，“吃吧。”
被人看穿了心思，女孩的脸立刻红了一些, 连忙道：“不用，我已经吃饱了。”
傅凌楚没有揭穿她的逞强，而是淡淡地说：“我也吃不下, 你不吃就浪费了。”
黎镜立刻睁大了眼睛，“这么贵，怎么能浪费！！”
白嫖也要有白嫖的精神。
于是她十分正当地把傅凌楚那份也给吃了。
吃的时候腮帮子微微鼓起来, 眼底不自觉流露出的满足感，让那副五官变得更加生动，一寸寸清晰地印在傅凌楚眼中。
原来有人可以这么轻易得到满足。
傅凌楚不由地想起那次在黎镜打工的蛋糕店外, 她坚定地拒绝了从他手里接下整家店铺。转头, 却蹲在路边吃着廉价面包, 脸上的神色也同样这么满足。
那是在叶嫣脸上很难出现的神色……
等等。
傅凌楚这时忽然意识到, 他在和黎镜吃饭的时候, 竟然没有把眼前的人想象成叶嫣在陪伴他。
可是他明明只是为了找一个代餐而已。
傅凌楚深黑的眸光翻滚。一定是因为黎镜穿得太破, 或者是因为她的用餐礼仪太差, 让他没有代入到叶嫣身上……一定是这样的，所以他才走了神。
一种说不出的躁意浮上心头，他不能放任这样的“走神”继续下去。
傅凌楚微沉脸色，一抬手，顿时有人奉上了菜单。他翻了几页，然后念出了一串西语。
黎镜一听就知道，这厮点了瓶洋酒。
在点完之后，傅凌楚的心里忽然轻松了一些——没错，黎镜不过是个陪酒的玩意。这样的身份才是对的。
黎镜假装没听懂，心里盘了盘剧情——后边倒是有男主们酒后发疯的虐心剧情点，但现在还没到这个程度呢——难道她的进度刷得太超前，所以剧情点也提前了？
肢体接触应该也会升级，虽然在绿色文学城里不能搞黄，但实际发展中的尺度只能靠穿书员工自己把握。
黎镜这边正在盘算着，侍者已经端着酒瓶走了过来。
颀长身影在他们桌前站定，微微弯腰，带着磁性的声音近得好像在黎镜耳边——
“您的酒来了。”
他的臂弯挡住了傅凌楚和黎镜之间的视线。
瞬间，黎镜眼睛亮了起来：“陆~老~师~”
怪不得没来上课，原来换地方玩了，是来监管学生的吗？
陆缅冲向黎镜的那一边唇角微翘，算作回应。
那双白皙修长的手拿着起瓶器，切掉酒瓶的封帽，然后略微施力，一点点拔出软木塞。过程中他的手背勒出青色的血管，带着恰到好处的力量感，整幅画面极具美感。
黎镜看得心痒，从系统里问他：“你是来找我玩的吗？”
“不是让我赔你酒吗。”
他磁性的声音在黎镜耳边响起，而对面的傅凌楚是听不到的。
——在待攻略的男主面前，和银发帅比调情。
这简直有种偷情一样的刺激感。
黎镜舔了舔嘴角，清澈的眼瞳撞出一点明灭的光。
陆缅被那光吸引视线，忽然就可以理解，这个世界的三个男主是怎么一步步沦陷在她面前的。
傅凌楚出于雄性的本能，敏锐地感觉到一丝不对劲。
黎镜被侍者的臂弯挡住了，于是他抬头看向这位侍者。却好像望进了层层风雪的高山，某一瞬间只觉得巍峨遥远，却看不清他的脸。
陆缅并不过多干预，用完美周全的礼仪给傅凌楚和黎镜倒了酒，然后就礼貌地离开。
身后，女孩清甜的声音响起：“老师——”
黎镜还在用这个称呼，带一丝调笑：“这可不算赔偿，下次你得陪我一起喝哦。”
陆缅的指腹微微一蜷，垂下浅色的眼眸：“好的——”
所以这次他特意来给她送酒，
这酒是喝不醉人的。
……避免在他的监管之下，发生任何不规矩的行为。
等陆缅离开后，他的余光看见，黎镜在男主面前又恢复了她的人设。
贫穷而自卑的少女，带着一丝好奇，迟疑地尝了一点点酒，然后顿时被“辣”得整张小脸都皱了，却还坚强地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