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精神开始涣散,喃喃地重复着这句话:“对不起,我不是君子……让你,你失望了……”
“你父母根本不是垣国的人杀的!你做到了!你做的最好……”冯瑶收紧了手指,想要压制住情绪,让声音更平稳一些,但是指甲掐破了掌心,流出来血来,钻心的疼都没能让她冷静,反而眼泪落得更凶了。
“是吗……”闫宸的精神似乎好了一些,用尽全身力气向后靠,想要将冯瑶的样子再看一遍,“不哭。没事,就算是真的。我下去见到他们,会赎罪的……我做错的事,我会解决的……”
他的唇瓣动了动,眼中盛满了温柔的光,终于将那个藏在心里十几年的名字叫出来:“瑶瑶……”
闫宸只是叫出这个名字,眸子里就涌现出无尽的欢喜。
“瑶瑶,以后不用……不用怕黑了……”他露出一个笑,眸子却已经开始涣散了,声音落下来,“我很厉害的,那些鬼打不过我……”
“笨蛋!”冯瑶咬着牙骂他,下一刻突然探身亲了上去,然而唇齿间满是她眼泪的苦味。她抵着闫宸的额头,眼泪汹涌不听,声音都在发颤,“下个世界等我,笨蛋……我很快就去找你……”
闫宸似乎听懂了她的意思,努力地朝她笑。他的眼前已经开始泛黑,声音也近乎呢喃:“瑶瑶,明日……明日买一个,最甜的糖葫芦吧……”
冯瑶还未回答,便感觉肩头一重,闫宸的魂魄已经被抽离结束,只剩一具毫无声息的躯体。她仍抱着闫宸,手都在发抖,费力地闭上眼睛,点着头回答:“好,好……”
第39章 【奴隶】&【太监】真好,我们又在一个世界了
后来, 轩辕氏的事情就像是一块砸入水里的石头,激起波澜后便没有了动静。
冯瑶把那具躯体葬在了一个风景秀丽的山上,在外人眼里闫宸是为了救皇上, 重伤不愈才死的,所以葬礼的规格很高。
除了那天她哭到红肿的眼睛外, 后来似乎看不出太多消沉。
只是半年的时间,冯瑶比之前清瘦了许多, 浅浅笑起来像是琉璃般脆弱透明。五姐对这件事愧疚至极,对冯瑶的照顾更是无微不至。
这日冯瑶路过街市, 看到卖糖葫芦的商贩微微愣神。旁边机灵的小丫鬟赶紧买了送上来, 冯瑶拿着那串红彤彤的糖葫芦, 神色有些恍惚。
天忽然下起雪来,飘飘扬扬地洒下来。
冯瑶咬了一口糖葫芦,酸甜的味道在舌尖蔓延。她却抿了唇,声音有些喑哑:“骗子。根本就不甜……”
后来,春去秋来。
茶茶多次劝她死遁,虽然小世界之间时空流速完全不同,不论冯瑶哪个时间进入, 都会出现在固定的节点上。
但是如今这个世界已经没有任务需要完成,还留在这里,实在是太消磨人。
冯瑶每次都是浅笑着拒绝了她, 在这个小世界里既得了父母真心宠爱、兄弟姐妹的全心爱护, 便总该负起责任,至少在生死上不能让他们难受。
又过了两年,冯璇和二十三成了亲, 父母原本是想给二十三安排个身份, 两人也好三书六礼。然而冯璇不耐烦这些虚礼, 两边僵持了半年,父母还是没有扭过她,最后只是和家里人吃了个饭,便当是成亲了。
冯瑶一生衣食无忧,甚至因为闫宸的缘故,皇上对她甚至多几分偏爱。乃至太子继位时,他还特地叫新皇要关照她。
她始终没有成亲,身边也没有过什么男子。五姐便将自己的第一个孩子过继给她,那是个粉雕玉琢的小男孩,可爱得不得了。
又过了些年,四姐正好生了个女孩,便也过继到她名下,正好凑成个好字。
冯瑶是不在乎这些的,只是父母姐妹总是担忧,她便将孩子收下了,细心地教养着,看着他们长大成人。
又过了三十多年,父母寿终正寝相继离世,几位哥哥姐姐也都是做了祖辈的年纪。
冯瑶送走了父母,在半月后选了一个风和日丽的时间离世了。
穿过了时空裂缝,她再睁开已经出现在了一个破败的屋子里。
“宿主,小七不在身边,果然还是不行!前面的任务不是完成得很好吗?怎么最后只有个及格的评级?”顶着一个菜狗形象的小七在冯瑶的脚边转来转去,着急地开口。
冯瑶安抚了它两句,揉了揉发痛的眉心坐起来。
上一世进行任务结算的时候,主系统将两层任务叠加在了一起,由于算上了被冯瑶忽略的那个原本任务对象,所以评级只有及格。
而且,这个及格的分数,还要多亏了五姐和二十三感情和睦,着实过得不错。
小七被蒙在鼓里,自然不知道上一世的波折,懊恼地自我谴责了许久。
冯瑶将小七安抚好后,起身下床想要喝口水。
床边的绣鞋有着明显的磨损,一脚踩上去只有潮湿阴冷的感觉,冻得冯瑶打了个寒战。
如今已是深秋,寒风凛冽。
然而,冯瑶的屋中莫说是炉子,便是个火盆都没有,简陋闭塞,屋中除了半大柜子外,只有一张桌子一个断脚的椅子。
这次的辅助者是个小姑娘,甚至没有在这个小世界用实体,只在必要时候用冯瑶的身体醒来几次,其余时间都用灵魂形态和自己的系统一起打游戏看剧,玩得不亦乐乎,见到她来了以后,打了个哈欠摆摆手便走了。
冯瑶这一世仍出身官宦之家。父亲贫寒出身如今却已经官居三品,母亲是父亲微末时的结发妻子,只是如今已经过世多年,父亲新娶的夫人是个小门小户出身的娇小姐,平日里着实吝啬刻薄。
她出生不久,母亲便死了。父亲那时刚刚考上秀才,正削尖脑袋往上爬,根本没工夫搭理这个体弱的婴儿,后母更是不待见她,找了个理由把她塞进了一个破败的尼姑庵,定时送些香火钱,只教人每日给送些粗茶淡饭,不需要额外的照顾。
那尼姑庵地处偏壤,只三四个老尼姑,这些年也相继下了山。继母不知是起了什么心思,前日来信要将她接回去。
冯瑶拎起桌上的水壶,里面空空如也,心下也有些无奈。她去找了柴火烧了水,等喝上第一口热水时,天已经将将亮了。
她便去换了衣服,掐着时辰下山,正好遇到了来接她的马车。
随行的只有一个粗使婆子和一个车夫,那婆子倒是性子憨厚,车夫虽看着有些不情愿,但不至于失礼。
这一路大概用了一个多月,到京城的时候已是树叶都落尽了。
马车行进城门的时候,冯瑶掀开车帘往外看了一眼,无意间扫过一个卖糖葫芦的铺子,竟忽然弯唇笑了起来。
真好啊……我们又在同一个小世界里了。
而对比城门口的人烟熙攘,在城南的地牢里可谓阴冷潮湿,满是挥之不去的血腥味。
“主子,他招了。”一个面容阴秀的小太监快步走出牢房,朝着主位上的一个穿着华丽的人行礼。
闫宸穿着一件暗色的衣袍,尽显华丽,连着随手拿的碧色手串也是价值连城。他生得好看,面如冠玉,五官俊秀异常,头发一丝不苟地梳起来,身形极为瘦削,皮肤也是久不见阳光的苍白。
他听到声音,漫不经心地抬眸看过去,那双阴暗冷冽的眸子将他的俊美尽数破坏,仿佛一只藏在黑暗中的毒蛇,伺机待动杀人于无形。
周围跟随的下属都感受到他周身的冷冽杀气,纷纷将头垂得更低,大气都不敢喘。
“主子,这是供纸。”刚才禀报的小太监也吓得白了脸,颤颤巍巍地把手里的纸递上去。
闫宸随意地扫了一眼,突然扯着嘴角冷笑了一声,随手将手串扔到桌子上:“七千一百两银子,收得还痛快?”
他随意的一句话,那个小太监如遭雷击,噗通一下跪到在地上,一时间涕泪纵横连连磕头求饶:“主子,小的只是一时鬼迷心窍了!”
小太监怎么也想不明白,这么隐蔽的事情怎么会被人发现。
“呵。借着我的手杀人,真是有胆量。”闫宸阴寒的目光在小太监的周身转了半圈,似乎要刺破他的灵魂,声音都带着种独有的阴狠,却没想他话还没有说完,小太监便惊恐过度昏了过去。
闫宸只觉得无趣,摆摆手叫人把他拖了下去。
他神色冷漠地站起身,抬手整理了衣袖,眼前突然一花,随后便有画面一闪而过。
在阴暗的地牢里,穿着暗色长袍的闫宸迈上了第二个台阶,突然方脸的护卫抽出长剑朝着眼前人砍了过去,下一刻血光四溅。
那画面像是昙花一现,片刻便消失了。闫宸只是一个晃神,神色无波无澜。他缓步朝着地牢的门口走去,下属们谨小慎微地跟在他的后面。
他慢条斯理地迈步走上了一个台阶,护卫的影子投在旁边的地上,似乎阴魂不散如因随行。
闫宸面上仍是一片阴冷,迈脚上了第二个台阶。
电光火石之间,异变突生。
他身后的一个穿着护卫服的方脸闫宸骤然发难,拔出剑朝着他的后背砍了过去。
闫宸像是在背后长了眼睛,身形偏了半寸,正好躲开刀锋,反手甩出一记匕首。匕首带着破空的响动,带着凌冽的杀气刺穿了方脸闫宸的咽喉。
几乎只是瞬间,刚才试图刺杀的人就成了一具毫无声息的尸体。
其余的护卫慌忙下跪请罪,闫宸却只是冷冷地扫了他们一眼,没有和他们说话,缓步迈上了最后几个台阶。
今日是个阳光明媚的天气,阳光晃悠悠地洒在闫宸的脸上,但只让他皱了眉,然而下一刻画面又浮现了。
一个衣着华美的女子攥着匕首,狠狠地刺向他。大概是夜晚,他没有任何防备,只着一身亵衣,匕首刺穿了他的腹部,顿时鲜血横流。而画面中的他却不知为何露出笑来,吃力地拿了帕子要给女子擦手。
女子的脸上满是厌恶,反手将他甩开,甚至抬手狠狠地补了一刀,看着对方没了生机。她还嫌恶地骂了一句,才转身离开。
这已经不是闫宸第一次预知到这个画面了,从这个奇怪的能力突然出现开始,他便反反复复地“看到”这个画面。
他后来学了唇语,看懂了画面中的两人的话。
yao yao?
闫宸“看”到画面中的自己是这么称呼那个女子的,他微微眯起眼睛,扯了嘴角笑起来。这些日子女子的容貌慢慢清晰起来,看来两人很快便能见面了。
他唇边带着笑意,却在那双眸子的衬托下,看不出半分温情,只有无尽的阴冷。
这么有趣的人,当然要见一见。
作者有话说:
萝卜秧:我们的口号是?
萝卜苗:(ノ ̄▽ ̄)没有蛀牙!!
萝卜秧:不对!是用最虐的设定写最甜的文!
(这个世界闫宸是真太监,真得不能再真了!)
第40章 【太监】地牢里的少年
冯瑶这边进府后, 冯父和继母甚至没有见她的意思,直接让下人给她安排在了一个小院里,有岁数不大的小丫鬟照顾她。
那小院只有三间房子, 一棵粗大的桂花树将院子遮了大半,只有半尺能够见到阳光的地方。
这房子说是僻静雅致也好, 说是破败也不错。
总之说不上是故意虐待,但同样没有什么对女儿的关爱之情。而且继母这次接她回来, 多半也是不怀好意的。
冯瑶面上不露分毫,表现得始终温柔和善。
安置下来后, 有小丫鬟送来晚膳, 菜样不多甚至看上去有些寒酸。冯瑶也没有表现出任何不悦, 安静地吃了便回去休息了。
“宿主,走走走!趁着机会,我们赶紧找任务对象去!”小七显得有些兴奋,趁着夜色晚了,便开始撺掇冯瑶出门。
这次进入世界前小七不在她的身边,所以失去了下手的机会,再加上之前的小动作已经被主系统察觉了, 所以冯瑶也没准备太过猖獗,就放任小七正常接收了任务。
冯瑶推开窗户,抬头看了一眼外面的月亮。
在进入世界以前, 茶茶帮她探寻了偷渡系统的行为, 但是担心打草惊蛇,便只偷取到了其中几条信息。
这一次的闫宸应该是颇有权势的,而且极有可能在见面前便对她极有敌意, 所以这次更要万事小心了。
冯瑶从屋里出来, 有睡眼惺忪的小丫鬟来问她。她便说有些睡不着, 所以出来走走。
小丫鬟知道当家主母不重视这位小姐,当差也就没有多上心,听到她这么说,随意应了一声便走了。
冯瑶在小花园里散步,随后“闲逛”到了花园东侧的一个极为偏僻的角落,远远看到有两个守卫在门口,不让外人靠近。
她的目光从周围转了一圈,还没有将路线打探好,便听到小七火急火燎地提示她进去的小路。
有小七从旁作弊,冯瑶甚至没有用太大的心力,便混到了地牢门口。外面的守卫算不上森严,也是因为里面还有这两道铁锁。
“宿主,给你兑换一把□□吧。”小七对着那个锁也犯了难,试探着提出些解决方法来。
“不需要。”冯瑶随意应付了一句,抬手摘下簪子,从上面绕下来一根铁丝来。这是继母给准备的首饰盒里的,虽然存心怠慢,但也不至于寒酸过分,便在其中放了些取之无用弃之可惜的鸡肋,用来恶心冯瑶。
冯瑶并不在意这些,这次没有系统地图的辅助,想要找到闫宸,便需要用些耗费时间的笨方法了。所以她根本没有和对方计较的想法。
她将手中有些硬度的铁丝摁了摁,固定出一个形状来,往锁里一捅,皱着眉开始试手感。自己已经好几个世界没有做过这种“偷鸡摸狗”的事情了,开锁的手法难免不太熟练,折腾了半刻钟才弄开的。
冯瑶觉得这个时间太长,但是对她这一手可谓是目瞪口呆,震惊得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她轻手轻脚过了第一道门,又将铁链挂回原处作为伪装。
冯瑶穿过了两道门,才终于看到了去地牢的台阶,她掏出一根先前准备的小灯笼,点上蜡烛,顺着楼梯走了下去。
这个地牢换个更准确的名字,应该叫做水牢。
有一个瘦骨嶙峋的少年被绑在架子上,污浊冰冷的水一直泡到他的腰间,露出的胸膛胳膊上全是血淋淋的鞭伤。他垂着头,杂乱的头发将脸盖住了,不知死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