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与暗卫纷纷下马,跟在庄子的护卫身后,往山林里走去。
莫玉笙将荷包里的珍珠撒完,便又控制不住自己,昏迷了过去。
直到她隐约感觉,四周有冰凉透骨的水,蔓延到了肩膀她的肩膀,带走了她浑身的热意。
莫玉笙下意识打了个哆嗦,然后睁开了眼睛。
原来真的不是她的错觉,入眼是昏暗脏污的墙壁,水深到了她肩膀的冰冷水池,冻得人嘴唇发紫。
她的手正被吊在两边的木桩子上,视线正前方是脚腕粗的木棍围成的一道门。
这哪里是什么普通的水池子,分明就是一个昏暗阴森的水牢!
察觉她打了哆嗦,水牢边缘木台子上站着的乌月突然看向了她,用极为恶意又别扭的大肃官话道:“你醒了?水牢的滋味好不好受?”
莫玉笙抬眼向前方看去,她看不清五月的脸庞却能感受到,她那双好像淬了毒一样的眼睛。
乌月很想要她的命。
这很能理解,北漠与大肃本来就是敌人,师兄又带人打退了北漠人,使得北漠王城迁徙逃窜。
这水牢的水没什么异味,但足够冷。很像从深井之中取出的水,冷得莫玉笙小脸发白,唇色也发紫发白。
当人特别冷的时候,身体会控制不住的发抖。越发抖,就越冷。莫玉笙想要控制自己不要发抖,但是她做不到。
莫玉笙是真的很难受。
偏偏她还朝乌月轻轻弯了弯唇,露出精致甜糯的梨涡,评价道:“水牢的滋味尚好。”
乌月好像被激怒了:“好个嘴硬的黄毛丫头!你看着柔柔弱弱的,没想到还挺有骨气。我倒要看看,你接下来还有没有骨气!”
乌月抬手,她身后的北漠人就递了一沓纸到了她的手里。
随后她踩这水牢周边的木台,慢慢走到莫玉笙蹲下,毫不怜惜的掐住她的下巴。
“我们北漠的明珠依娜公主,那日她在驿馆自.焚殉国,葬身火海!今日我也让你尝一尝,水火不相容的滋味!”
她恶意的朝莫玉笙笑了笑,将手里的纸放到她的面前:“你们大肃推崇做官,读书人几乎都为了做官。我听说一个叫做贴加官的小游戏,倒是很有些意思。我们也来瞧瞧,崔狗的师妹有多少骨气,可以升到几品官!”
莫玉笙一听见贴加官这个词,就已经知道乌月手里拿的是桑皮纸了。
桑皮纸有韧性,吸水性特别强。当刑讯逼供是,会在犯人脸上蒙一层桑皮纸,然后喷一口酒水到纸上,然后再粘第二层纸。
这湿漉漉的桑皮纸就会紧紧的黏在人脸上,让人窒息。
等桑皮纸一张一张的往上加,代表着官位也就一级一级的往上升,直到人窒息而死,这人特殊的“宦海生涯”也就结束了。
等人死了,将桑皮纸一层一层揭下,那桑皮纸上就会浮现出人狰狞的五官,像是一层层的面具一般。
莫玉笙曾经听父亲闲聊时,听他说过这个严刑逼供的酷刑。
只是她没想到,今天自己成了尝试这个酷刑的人。
乌月看到莫玉笙的神情,不由嗓音嘶哑的笑了一下:“怎么,你也怕了?可惜你就算怕了,我也不会放过你的!”
她眼珠子转了转,略显得男相的脸上带着一抹不怀好意:“不过,你要是好好求饶,再到我们格修王子和依娜公主的衣冠面前下跪请罪,磕头赔礼的话,这加官进爵之事,我也不勉强你。”
莫玉笙本就长得如娇花软玉一般,看着不像来自南疆,反而像被人捧在掌心宠大的一般。
什么甜滋滋的、无比好哄的、很让人心软的……这些都是往日别人形容她的词儿。
但莫玉笙现在神色平静得近乎漠然,倒越发有些崔思道的神韵了。
难怪都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她牵了牵唇:“我不用你勉强,女子当官之事,还是本朝第一遭。我倒有心尝尝这升官加爵的滋味,你尽管朝我来就是!”
她便是死了,也不能朝北漠人屈服!
他们南下侵扰大肃边境的百姓,不仅如蝗虫过境一般抢夺粮食,更可恨的是他们连人命也不放过!
北漠人烧杀抢掠,无恶不作。老人男人通通杀光,年轻的女人小孩掳回去不是强占为己有,就是当成畜牲一般奴役。
她若是今日跪在北漠王子和公主衣冠面前认错,又如何对得起百姓流出的斑驳鲜血?
如何对得起出征抗敌的师兄?
莫玉笙懒得去看乌月气得扭曲的脸,只从容的闭上眼睛。
乌月想起国破那日,不得不以身殉国的公主。以及公主临死之际,心心念念的帮她偷偷逃出驿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