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涟心理落差极大,说好的100%救赎buff呢?她本以为自己一问出话,对方就会感激涕零重新做人,并把事情原委全盘托出。
可能是说的话不够打动人,她打算再试两句。
“洛尘,虽然你给大家带来了麻烦,但大家都能理解你。”她努力字正腔圆,免得因为听不清而被动格挡,抑扬顿挫的少女声线在地穴中回响。
这句话没道理,但胜在以己度人、佛光普照,成涟光是说出来,就觉得自己从内而外接受了神圣的洗涤。
“理解什么?”洛尘没有了装单纯的兴致,嘴唇抿成一条线,声音平直毫无起伏,“你们什么都不知道,不是吗?”
成涟补救道:“这不是你没说吗,你说了我们就知道了。”说着暗中抹了一把汗,洛尘莫非就是简介里“意志顽强的对手”,救赎buff亳不起作用?
她仿佛看见了自己的话打在洛尘身上,然后跳出白字“格挡-0”。
太菜了!徒有虚表的金手指。
洛尘狠戾瞟了眼柳生孤,从喉底发出一声冷哼,视线转向成涟:“你真的要为了这个人,对我下杀手吗?
“小,姐,姐?”
他把三个字咬得很重,没有被捅刀的愤怒憎恶,反而带着几许失落,盛在黑亮的眼睛里,让人难生反感。
“谁说的,我什么时候说要杀你了!”成涟连忙补救,“这不是想让你们两个和解吗?有什么事情不能好好说,动不动就喊打喊杀,最没意思了。”
方才说完,她立时有了悔意。且不论这和稀泥的话合不合场景,她的救赎buff到底体现在哪里?
为什么照现在的局势,洛尘完全没被打动,反而自己的逻辑越来越奇怪?难#J时G不成金手指是用来改变她的?
成涟噤声反思,未见角落里靠着石壁的柳生孤缓缓支起身,一手捂住左眼,指尖按压在眉骨上,泛着瓷白冷色。
他缓步走到洛尘跟前,眼帘半垂,狐眼中无悲无喜,声音因克制痛苦而显得压抑沉闷:“我亦想知道,你究竟为何对我抱有这般敌意?若没记错……我从未结识过你。”
少年黑发高束,在战斗中散下几绺碎发,随意地落在肩后。如果不结合他魔族的身份,柳生孤怎么也想不到,他黑亮的眼睛里能藏下那么多不甘和隐忍。
柳生孤回忆了很多遍,也没在记忆力寻出这样一个人。但就是这样一个不认识的人,却早早地蛰伏在离城,笑脸逢迎许多天,只为了引他入地阵受死。
死亡对柳生孤来说,是再熟悉不过的事情。
在禁妖令初步颁行的那几年,除妖人在夜晚潜入深山屠妖,离城妖鬼数量锐减三成,柳生孤命悬一线的时刻,用两只手也数不过来。如果他的母亲不是北域圣女,他应该早就死在某一个月黑的屠妖夜中了。
再之后他继承大妖父亲的功法,却因为先天不足,屡屡遭到反噬,他硬是咬着一口血挺到最后。即使他成为了比父亲更强的蛛妖,还是不敌人皇的护城阵。
人皇一系天生地龙血脉,不入仙门、不得长寿,力量却是天赐一般的强大,要想破开离城护城阵,夺取政权,他只能照着禁书里的步骤,向天道借运。
天道对万物并不公平,同样是破龙阵,仙家弟子最多折去半身灵力,妖鬼却要结下六道契,生生世世做天道的棋子。柳生孤自然不愿,用特制面具压下契约,妄图逃脱天道的束缚。
结果当然是自损一千,眼看此身伶仃,要不了多久就会步入下一场轮回。
他想活,想给自己的族人争一席地,但他也不恐惧死亡。他多少次在夜下描摹死亡的模样,死亡离他一直很近,堪然高悬没落在身上。
“柳城主。”洛尘忽然出声,“你当然不认识我,毕竟你当上城主的时候,我还只是一只连形都聚不起来的魔物,跟在他的身后。
“他被你当作祭品献给和平,你又可曾知道,他是我们魇族最有声望的魔?你心里的道,就是把高台上供奉的人族换作妖族,继续踩着别族的血肉掩饰和平吗?”
柳生孤听明白他的话,脸色瞬间变得更差了,护在眼前的手掌颤颤微微,仿佛难以招架少年的问话。
洛尘说的这些事,柳生孤从来没想过。旧城主在位时政策偏向人,他当上城主政策偏向妖,这很正常。
都说政权是阶级的,在修真界里,阶级又何尝不能看作人、妖、魔、神的种族之分?龙身为神族高人一等,妖不入正道矮人一分,都是命里安排好的。
柳生孤不信,他试着改变,也很幸运地成功了大半,最后搭上大半条命,他一直#J时G认为这是一桩合算的买卖。
当年魇君落难,魇气泻入离城的大气中,在中央聚成一处巨大的幻境,不断输出夺城那日的绝望之景。业火燎原,对于人族百姓来说是绝望,对于柳生孤来说却是重生。
幻境带来的负面气息摧垮了和平,魇君不愿看见这样的景象,自请被封入地阵,遭受噬骨蚀心的黑暗。
柳生孤同意了,这本无可指摘。
但洛尘的质问声这样响,他不禁思考起来,如果魇君不是魔族,而是他们妖族的同类,他还会答应得这么快吗?
答案是明确的。
他本是站在妖族的立场上考虑万事,自然照拂不到其他种族的方方面面。就像人族当政时,可以让妖族为了和平牺牲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