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崽仿佛听不懂她的话,嘴里仍然重复着音节:“A-MA!”
如此许久,成涟意识到幼崽并非特意喊她“阿妈”,而是只会发出“阿妈”的声音。她松了一口气。
可其余人不这么想。
江景明问:“菠萝,这是你儿子?怎么和你不像啊。”
白则川抱手戏谑:“爹是谁?”
崇泽捏着鼻子说:“他身上一股什么味儿,我觉得我的健康受到了威胁……”
成涟:“别开玩笑,顾姐姐都看见了,是这小孩突然蹿出来黏着我,我根本不认识他。”
顾卿面上浮着些幸灾乐祸的笑意,听见自己的名字,只含糊答了一声“嗯”。
顾卿使用灵力探过,幼崽并非妖魔邪祟,而是一个活生生的人类。虽不知味道刺鼻的液体是什么,但灵力不会出错。
于是“神秘生物突然认娘”演变成了“弱智儿童欢乐复读”,顾卿卸下了防备,从各人的反应中琢磨出一点趣味来。
对于幼崽的装束,顾卿其实分外眼熟。在潜水艇里的照片上,三个外国人就穿着海军水手服。她不懂水手服的形制,只觉新奇,怀着一丝探究的好奇。
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她看不见的地方连成了完整的线。
顾卿将灵力汇聚在掌上,形成一道空气屏障,阻隔与外界的直接接触。她将幼崽从成涟腿边拉走,笑眯眯地看着他。
幼崽衣服刚从溶液里捞出来,顾卿的手却是滴水未沾。
女主长得美,桃花眼天生含情,却因为她的心性,总带着几许寒凉。面对傻愣愣的幼崽,她已是尽力让自己显得可亲。
“A—MA!”不知道第几次,他重复着这个音节,语气刻板得像是大脑里篆刻的数据。
白则川手里端着“火种计划”的实验草案,静默看了半晌,从密密麻麻的数据中抬起眼皮,扫了水手服幼崽一眼。
片刻,又将目光收了回去,没有掺手的意思#J时G。
顾卿只会装笑,真要开口,且不论幼崽听不听得懂,光是冷冰冰的语气就会把他吓哭;成涟脑袋一团浆糊,她根本不会照看小孩,更别说是个心智未开的。
最后还是江景明来把幼崽哄走了。他半低着身子,口中发出似人非人的古怪音节,全力逗小孩开心。
而幼崽真的被他逗乐了,嘴里咯咯轻笑着,好像在动物园玻璃窗外看大猩猩表演。
这诡异的和谐。
成涟扯了扯嘴角。
在某种程度上,江景明是她最佩服的人。哪怕看过再多沧海桑田,这位淳朴仙君依旧保持着他的立身之本,即对万物的垂爱。
他不看轻任何人,哪怕以对方的身份和寿数,于神明而言只不过是蜉蝣一粟。
江景明照看古怪的人类幼崽十分认真,不在乎什么男主形象,做鬼脸学动物叫,使尽浑身解数。
成涟看见这一幕堪称“温情”的场景,两眼弯弯,琥珀色瞳孔中映出和暖的光彩。
也亏人类幼崽不聪明,除了笑和叫“阿妈”,其他什么也不会说,江景明哄了不多时,就哄他安静下来,靠在实验台旁玩手指去了。
成涟一手提着裙摆,在空气里抖落几下,把方才沾上的溶液甩干。她听到白则川的呼唤,很快跟了上去。
“有什么发现?”
“火种计划,似乎是末世的一项生存方案。”白则川说,“他们致力于留下人类的火种,这样哪怕一日丧尸攻占了全部的安全据点,也有再生的希望。”
成涟赞同地点点头:“听名字也像。”她凑上前,瞧了瞧他手上的文件,很快缩回脑袋。
许多专有名词,隔两行就夹着英文长单词,她读都读不通。无怪白则川看了很久,若是让其他人研究,就更别想看懂了。
“我们要找到真火种,答案多半就在其中。”白则川饶有兴味笑了笑,朝远处勾勾手,“你说他像不像所谓真火种?”
他指的方向,正是水手服幼崽的方向。幼崽不知道他们在讨论自己,玩手指正起劲。
他头发是柔软的暖金色,湿漉漉耷拉在肩上,因为长久未打理,长到了肩膀以下;水手服滴着水,小皮鞋底长期泡水开了胶,幼崽对此浑然不觉。
幼崽将手指胡乱扭来扭去,玩到高兴时,便吃吃地笑起来,从鼻子和嘴巴里淌出水——恐怕是为清理干净的福尔马林。
白则川的思维略显跳脱,但也算有迹可寻。幼崽出现突然,身份成谜,与吊诡的“火种”有千丝万缕隐秘的联系。
说不定他就是“真火种”。拥有人类的基因,又加以改进——毕竟不怕福尔马林,也许能不怕丧尸病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