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对别人说出来好像就有点冒犯了，所以她一直都只是自己想想。而她这种想象当然不是现在才有的习惯，在很久很久之前，她就开始在父亲的描述中，想象属于母亲的香气。
而这瓶香水的味道就是她的答案。
只能是这款香水。孟知薇闭了闭眼，露出一个笑来。
她说：“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孟知薇此刻心中充盈着刻不容缓的斗志，以及满满的庆幸。
幸好她即便在对一切不明就里的情况下，也做出了正确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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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机后的半个月，孟知薇始终没有回家，睁眼就去跟进剧组拍摄，每晚回公司旁边的快捷酒店里草草睡一觉，第二天醒后继续来公司工作，每天在公司的时间超过十六小时。
简直像是有两个她在一起拼命。她一刻都不敢多停，像是希望能用这样的方式，弥补她丢失的那十年光阴。
公司里进驻了一个剧组，当然颇有一些不方便的地方。胧郁为了剧组拍摄，专门腾出了一层楼给剧组使用，包括了会议室茶水间等一切应有的设施，原本的部门只能去其他楼层挤挤。好在这是一部都市职场时装剧，没有那么多需要重金置景的地方，大大节省了成本，基本上也都能周转得过来。
这个建议还是失忆前的她提的，剧组本来是打算去影视基地的，是她前去游说，列举了实景拍摄的种种优势，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将拍摄地点拉到了胧郁。
孟知薇最初还没想明白她当时为什么这么干，但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她通过观察剧组对于演员的部门划分和职责归属，初步确定了胧郁的办公流程和一些工作细节——剧本是由失忆前的她审核修改过的，和胧郁的实际情况保持了极大程度的相似，孟知薇在观察学习中逐渐发现了这点。
或许之前的那个她也是在这样的过程中，逐步加深自己对公司的掌握与了解的。孟知薇若有所悟，借着这个机会，最快速度熟悉着胧郁，从这层楼的剧组到其他楼层的各个部门，她勤学好问，片刻不停，见谁都一副笑脸，露出初初失忆的无助好奇，伸手不打笑脸人，谁也不好意思太为难她。
要说公司里唯一好意思当面对她横挑鼻子竖挑眼的，应该就是她的大表哥孟子睿了。不过在本想要给孟知薇难堪，却连累得自己下不来台之后，他似乎终于意识到了一个事实：孟知薇就是孟知薇，无论是失忆前还是失忆后，都是一样的阴险狡诈惹人厌。
这个单方面的结论得出之后，他就消停多了。孟知薇虽然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不过乐得清净。
她最近实在是太忙，急切地汲取着自己需要的一切知识，顾不上和这种无关紧要的人委以虚蛇。日积月累的忙碌之下，她快速地清减消瘦，孟知薇有时候偶然看见镜子里的自己都会愣一下。从她在医院醒来到现在过去好几个月了，明明她已经开始习惯这个长大了十岁的自己的样子，但现在还是有点惊讶于她在独自支撑时，眉宇间显露的那种摇晃而又不倒的孤勇。
男女主演虽然都没太多资历经验，但嘉华娱乐看人眼光毒辣精准，两个演员的表现都相当亮眼。项目进展顺利。今天拍摄一场重要的争执戏码时，更是状态上来互相飙戏，拍到第三遍便完美通过，当本来预备了拍十几遍时间的剧组上下都很惊喜。
导演大手一挥，决定剩余空出来的时间给大家放假，自己则带着主创们在旁边的餐厅里开了个包厢，一起聚餐联络感情。
孟知薇作为项目的合作方，也在受邀之列。她对这种酒局是有点犯怵的，在进包厢之前找到机会拉住贺深，和他小声摊牌：“报告，我那个……酒量不太行……”
贺深看她一眼，没马上询问她的酒量，只轻飘飘地说：“不躲着我了？”
孟知薇干笑两声，视线无意识心虚地向旁边移了移：“……没故意躲着啊，就是最近太忙了。”
其实确实有点。孟知薇还记得自己在房间里找出订婚邀请函的事，知道自己这十年里有个喜欢的人，周围没人知道名字，不免让她一直有点好奇遐想。而那天她突然又知道了她爸改口对她婚事打算的事，这让她不由得也产生了一些有端联想。
该不会她一直喜欢的那个人，就是贺深吧……
仔细想想，如果真的是他，好像完全不奇怪的样子。他长相英俊，盘靓条顺，以她从小饱经锻炼的眼光都挑不出什么毛病。而他又是个很好的人，对她无私帮助，又能让她等得到，即便他一直说两人之前关系很差，但孟知薇在发现他们的说话信用都有点欠费之后，对他这个说法也比较怀疑。
她有点想不出自己能讨厌贺深哪里，他明明哪里都没什么问题。孟知薇摸着自己从未因谁跳动的少女心客观分析，觉得她喜欢上贺深好像很合理。
发觉这种想法其实很有可能之后，她对着贺深就觉得稍微有点别扭了。她和贺深的认识方式，和十年前的自己当然完全不同，她不能确定自己失忆这件事会不会改变什么，再说也不能就确认她喜欢的就是贺深……她觉得自己简单的头脑处理不了这么麻烦的事，于是选择绕着他走，图个清净。
她本来以为贺深没发现的，这人对她的态度一直都没变过——不热络，但照顾得很周到。项目开始拍摄之后，他会在忙碌之余抽出时间，在必要的地方提点她，让她受益匪浅的同时，也对自己躲着他的行为感到不好意思，就好像自己在迁怒一个心地纯净的好人一样……
结果他原来什么都知道。
孟知薇感觉自己还没喝酒，就已经开始脸红了。她赶紧转移话题，老老实实地说：“之前也和朋友一起喝过一些，我大概也就三瓶的量，多了就晕，完全没救。”
“嗯。”好在贺深也没继续揪着刚才的话题不放，点了点头，简单地说，“那就坐我旁边，少说话多吃菜，不知道怎么回答就微笑，能糊弄过去就别认真对待。”
好一番职场糊弄学！孟知薇顿觉醍醐灌顶，受益匪浅，连忙用力点头，自信满满地比了个OK的手势，手举到耳边，朝他不成正形地敬了个礼。
“Yes Sir！”她轻快地说，“我等下保证当个弱小无助但能吃的哑巴！”
埋头吃菜嘛，这谁还不会，不就像她七八岁大的时候孟启明带她去参加饭局，她也是只需要埋头吃饭，把自己当个小孩儿就行。孟知薇一时没反应过来，还觉得自己是个宝宝，认为自己重操旧业还不是毫无压力。
不过在别人眼里，她已经是个成熟的二十六岁女人了，漂亮明艳，身材出挑，是个十分惹眼的美女，又总是得向来冷淡少言的贺深的照顾，剧组里最不缺的就是人精，大家都看在眼里。
酒过三巡，第一个朝着孟知薇袭来的问题就让她招架不住。她本来在专心致志地给一只新鲜的红虾剥壳，一个问题突然惊雷般地炸响在她耳边。
“孟总监这么年轻有为，跟我们贺制片那可真是郎才女貌，一双璧人。”导演视线看向她和贺深，朝他们举了举杯，暧昧地笑着道，“没想到这个剧组还能见证你们的姻缘，真是有缘千里一线牵，来，敬你们一杯。”
孟知薇：“……”
这酒杯是该举的吗？举了是不是默认的意思啊？孟知薇一口气哽在喉咙里，进退不得，一时连该不该微笑都不知道，不由求助地看向贺深。
贺深的手正巧放在酒杯上，他闻言没动，也没有松开酒杯。导演的话音刚落，旁边一向导演关系微妙的监制就笑了一声，随意地晃了晃酒杯，意味不明地轻描淡写开口。
“说什么呢老赵。”他说，语气漫不经心，像是在讨论天气，“圈内不是都传贺深有个暗恋多年的白天鹅吗，他拍第一部 电影时就传出来了。你当着人家现在的女朋友面说什么呢，快收回去，让人家多尴尬。”
孟知薇没觉得尴尬，她只是看着贺深，短暂地怔了一下。
……他恰好，也有一个暗恋了多年的女孩子吗？
第24章 Chapter 24
被导演和监制的明争暗斗卷进来, 贺深没有立刻说话，只是手指摩挲了一下酒杯，带着种从容不迫的慢条斯理, 似乎对被这样凑趣完全不以为意。
大家的视线都明里暗里落在他身上, 不自觉看着他的手指。不知道是他手指生得好，又或者有镜头表现力的人气场就是不一样，这么个简单的动作, 他做起来竟也显得有几分捉摸不定的深意, 让酒意上头的监制顿时清醒了几分，心里后悔。
他和导演呛声就呛声，把贺深扯进来干什么, 纯粹是没事找事, 硬和别人结梁子了。贺深虽然话不多, 但明显是个心里很有主意打算的，他何必呢。
这么想着，监制面上就露出几分尴尬，硬是自己挤出了几声笑，朝贺深举了举杯。
“酒后失言，酒后失言。”他连声说，“自罚一杯，我干了, 你随意啊。”
贺深唇角淡淡地弯了一下，也没故意找他不痛快, 给面子地举了举杯，算是稍稍化解了几分尴尬的气氛。监制刚松了口气, 就听见贺深轻描淡写地说：“我是没什么, 混娱乐圈的人, 哪个身上还没有点传闻。不过孟小姐不是我们这个圈的，这么轻易定论，到底还是对她的名声有损。”
监制脸色微僵，随即认栽地又倒了杯酒，痛快地朝孟知薇举杯。
“刚才是我失言，对不住了孟总监，我没有什么别的坏心思。”
管你有没有什么别的坏心思呢，别冲着她来就成了。孟知薇也不是没经历过这种场合，看他摆出这个架势，就知道这杯酒自己得喝，不然梁子就真的结下了。尽管剧拍完之后，两人以后工作可能没什么交集，但现在毕竟剧还没拍完，再说贺深以后也是要和他接触的，说不上以后什么样的。
想明白之后，她也端起酒杯，露出个笑脸。
“下不为例啊。”她笑眯眯地说，“我倒是没什么，贺制片是大明星呢，身上不能有绯闻的，多影响人家的声誉和形象啊。”
监制：“……”
你们俩倒是挺维护对方的。
场面话说完，孟知薇端着酒杯，运了运气，就准备喝了。虽然她酒量真的不太行，不过好在刚才也就一起举杯时喝了三杯，这杯也算是在她正常的酒量范畴里，没什么大事。
就是她真的不喜欢喝酒，不论是啤酒白酒，干红冰白，酒味重的她都不喜欢。她的口味非常小女孩，就喜欢那种没什么酒精度数的小甜水，甜的和酸甜的都行，稍微烈一点的酒她喝了都要吐舌头。
啤酒倒是还好，就是不喜欢，品不出滋味，感觉没什么好喝的。孟知薇将酒端到唇边，刚要喝，旁边突然伸过来一只手，将她的酒杯拿走。
孟知薇愣了一下，转头看去，贺深拿着她的酒杯，平静地说：“她酒量不太行，刚才也喝了不少，这杯我就替她喝了，一换二。”
他说到做到，当真连喝了两杯。孟知薇看着他喝完之后，还将她的酒杯不动声色地放到了自己的酒杯附近，显然是打算一直帮她挡下去了。
孟知薇看看自己的酒杯，又看看他，脑子里一时想的是，刚说完大明星不能有绯闻，你就帮我挡酒了，那这绯闻还怎么能洗得清啊……这人怎么还当众拆她台的，说好的战友默契呢？
她在心里嘀咕着，几秒钟后，又后知后觉地想到，这可是她用过的酒杯，他就这么接过去直接喝了，不介意吗……
这个想法让她有点发窘，脸控制不住地有点发红。
真是要命。她喝酒本来就有点上脸，稍微喝一点脸就会红，现在一定红得更厉害了吧……
确实和她想得一样。大家见贺深帮她挡酒，又见她一副脸红的样，都颇有几分惊奇。要说两人之间清清白白吧，贺深又不是第一年入行，一向以洁身自好出名，不然他身上的绯闻也不会停留在传闻有暗恋的人这个程度上了，他之前可真从来没干过这样的事。但要说两人之间有一腿吧，看他们刚才否认得都还挺痛快的……
作为刚才率先打趣贺深的导演，他和贺深之前就认识，关系确实还可以。于是仔细斟酌了一下，还是含蓄地笑着说了一句：“照顾人家姑娘，多有绅士风度的事啊，大家都能理解。”
贺深微微一笑，语气自然地道：“和绅士风度没关系，欠她的。”
这话说得有意思，在场的人都露出饶有兴致的表情。孟知薇也看着他，听见他语气自然地说：“我直到十几岁的时候，家里条件都还很不好。当时胧郁的总裁孟启明先生资助了我，让我得以完成学业，在生活上也给了我很多照顾。虽然后来是我自己不争气，跑去拍戏了，不过我一直记得孟先生对我的这份恩情，现在孟先生故去，自然就要多照顾些他的女儿孟小姐。”
原来中间还有这么一回事。大家恍然大悟，顿时觉得贺深对孟知薇的照顾完全说得通了。人家的父亲对他有栽培之恩，他投桃报李，再正常不过的事。
监制听得也是一愣，当即也觉得自己刚才的阴阳怪气着实小家子气。他掩饰性地清了清嗓子，决定将功补过，插话道：“胧郁这几年的事我隐约听说过，来这边拍戏之后也见到了，现在公司当家的好像不是孟总监，董事长是她爷爷，总经理是她大伯？”
“不是很亲厚的那种是吧。”他这么一提，有在网上看过新闻吃过瓜的也想起来了，“是不是前几年还在网上闹得挺不愉快的？小孟吃亏了吧，网上挺多人都说她不应该继续霸占着公司，应该还给她爷爷，让真正懂香的人管理香水公司，也是为了胧郁好。实际上好什么呀，人家亲爸白手起家的公司说送就送，可不是送网友自己家的公司，在这儿拿别人的家产装大方。”
能混娱乐圈的人里，最不缺的就是人精，对于这番争夺家产的事心里门清。孟启山和孟家老爷子扯着家族传承的大旗做虎皮，唬得了不明真相的网友，半点影响不了清楚这套的聪明人。
“就是这么回事。”贺深说，“抢家产就算了，还对自己的亲人搞舆论战这套，大家都是内行人，知道这做得有多不要脸面。没想到大家都大致听说过，今天正好话赶话说到这儿，在座的也算是和孟小姐相识一场，我这里有个不情之请，不知道该不该提。”
“说来大家听听。”和他关系不错的导演大方地道，“说得可不是么，大家也算是相识一场，要是有什么能帮得上的地方，谁也不介意搭把手。不过这毕竟是商场上的事情，要是太专业的领域我们也不懂，可能也帮不上什么大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