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余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有这样的错觉。
不知从何时起,他总能在梦中梦见一个女子的身影,或笑或媚或怒或冷,一颦一笑皆牵动他的情绪,就算醒来之后,那股悸动的感觉也还在心尖发颤。
那是在现世中任何女子都不曾给过他的感觉。
盛余容恍惚了好几天,让裴青看出了不对劲,在几经逼问之下难得羞红了脸把梦境的事托出,得到的却是好友毫不留情地嘲笑。
裴青用扇子挡着脸,故作惊叹:“看来盛公子是想女人了。”
盛余容无奈地摇了摇头,决定不和裴青计较。
不是想女人看,盛余容很肯定,他只是……单纯地仰慕梦中的那名女子。
也只有她。
盛余容的梦境是断断续续的,但长年累月下来,他到底是对心上人的了解越来越多,每次梦醒时分,他唯恐忘记,也害怕每次入梦就是最后一次,连忙提笔把新的信息记下,若哪天无事叨扰,则待在书房为他梦中的“神女”绘制画像。
如今,盛余容已经知道了,他所爱慕之人姓乔,是个出淤泥而不染的坚韧女子。
可没由来的,在听见“乔娇”二字的时候,他下意识地留意几分,也许是因为她与裴湛扯上了关系,又或许因为……她也姓乔。
想到这里,盛余容也觉得自己可笑了,他从未想过,自己居然会因为梦里的心上人而对一个同姓的孩子爱屋及乌。
盛余容为人谨慎,在察觉到裴湛的反常都与乔娇有关后,就去稍微调查了一番。
乔家的事不算什么秘闻,最令府中下人缄默再三的秘密不过是乔娇在为父母守灵的夜晚受不了打击欲投河自尽。
也就是这件事,让盛余容把乔娇与“心上人”的联系断绝了个七八分。
他梦中的心上人,即便生如草芥,也是最不肯服输的女子,最看重的就是她的性命。
所以,不会是她。
因为没有任何防备见着了盛余容,乔娇回去后的一整日都恍恍惚惚,隐约之中还做了一个梦。
梦醒之后,一种莫名的酸楚涌上心头,可梦中的景物却在迅速地褪色,最后唯一记得的,便是孤零零的一座坟茔。
是盛余容的,也仅有他一人。
乔娇忽然捂住了胸口,泪水不受控制地流下,片刻便布满白玉般的脸颊。
为何盛公子没有入盛家的祖坟,为何旁边只有他孤身一人……又为何,他是葬在了贫瘠的北部而非京城?
小英进来伺候乔娇洗漱的时候,恰好看见了这一幕,吓得连忙放下手中的铜盆,把乔娇揽入怀中安抚。
“小姐,怎么了,是做噩梦了吗?”
“嗯,”乔娇任由小英帮自己擦去眼泪,可当小英追问到底梦到了什么的时候,乔娇张了张嘴,有些疑惑。
她忘记了。
小英:“是梦见老爷和夫人了吗?”
那种巨大的悲伤仿佛从身体里面抽离出来,乔娇眨了眨眼睛,觉得自己已经好多了:“好像是吧。”
小英松了一口气,知道了症结,那就好办多了,开始宽慰起乔娇来。
乔娇站在铜镜前让小英为自己整理服饰,忽然觉得镜子里面的人陌生得很。
但也许只是错觉……乔娇说服了自己,是自己太过大喜大悲了。
想开之后,她开始思考昨日自己到底是怎么脱身的,在盛公子来寻她之前……莫非墨云是真心想带自己离开?
那么能拦下仪贵妃的动作,就唯有一人。
乔娇不难想到裴湛这样做的后果,决计是反常至极的举动,如此一来,她更加会被仪贵妃惦记上。
仪贵妃不是会轻易认栽的人,裴湛的每一次阻拦,都只会记在自己身上,这种被推出去成为众矢之的的感觉何其熟悉。
只是这一回……她真的再无任何顾忌了。
如果仪贵妃那么在意她的好儿子,那么若她把裴湛毁了,那会如何?
接下来的几日,乔娇做足了准备,准备去接仪贵妃的后招,只是她万万没想到,仪贵妃反倒风平浪静起来,而随之掀起风浪的,则是裴湛。
夜晚,小英趴着桌子睡着了。
乔娇躺在床上等了又等,还是没等到屋内的烛火被熄灭。往常这个时日,小英早就一一熄灭所有的烛火离开了,可今日,屋内依旧灯火通明。
乔娇从枕头底拿出事先准备好的小刀和迷药,藏进袖子里,然后才爬下床准备一探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