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已深,县君早些休息吧,明日一早婢子便去寻县令,让县令给县君出了这口恶气。”
——旁的不说,朱家人做事委实不地道,先是蓄意勾引,再是以抓刺客的名义来“捉奸”,让县君不得不与朱焕之在一起,此事莫说县君了,她瞧着心里也窝火,只是此时局势动荡,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若是不然,她定是与汐月一样,要狠狠报复回去才能平息心中恶气。
可此一时彼一时,京畿不稳,她们还是少生些事端为好,县令给朱家一些颜色,此事便算结束,她也好哄着县君早些回京师。
素月这般想着,伺候华幼安梳洗睡下。
次日清晨,她交代完汐月正欲寻县令,却被亲卫告知县令天不亮便守在明道宫了,不用想,也知是被昨夜的事情吓到了,怕华幼安性子上来伤及无辜,这才一大早便来请罪。
“他倒识趣儿。”
华幼安斜靠在折枝纹的引枕上,手里轻摇着团扇,“唤他进来吧。”
一路小跑的县令被人领了进来。
昨夜的事情“刺客”闯入明道宫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县令生怕华幼安问罪,一进门,便撩起衣摆不住叩头请罪,“县君恕罪!”
“真源县竟有如此恶贼,实是下官的罪过!县君放心,下官已命麾下诸曹捉拿刺客,相信不出两月,便能将贼人捉拿归案,给县君一个交代。”
华幼安眉梢轻挑,眼底的无端笑意淡了几分——县令的话听着虽恭敬,却尽是推诿之词,她来明道宫不过游山玩水罢了,能在这里待上几日?
两月给她交代?只怕不出一月,她便会被表兄接回京畿了,哪里还会在意他的交代?
“两月?”
华幼安轻啜一口茶,声音懒懒的,“我竟不知真源县诸曹竟这般无用,小小一个贼寇要用两月时间才能捉拿归案?”
“还是说,县令早知那贼人是谁,只是不敢得罪于他,所以才这般敷衍于我?”
对于这种两不得罪的墙头草,她向来懒得绕圈子。
华幼安的话说得直接,县令眼观鼻,鼻观心,极尽恭敬推诿着,“县君,真源县不过一个小小县城罢了,哪能与京畿之地相比呢?”
“县君,下官并非敷衍您,而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什么心有余而力不足?分明是你与朱家康强一起欺辱我们县君!”
汐月性烈,一听县令将自己摘得一干二净,她心里不由得火冒三丈,县令的话刚说完,她便连珠炮般发问:“你是真源县县令,掌一县印绶,护一方百姓,昨夜明道宫发生的事情,你当真不知?”
“不知是假,看我家县君年轻面嫩好欺负才是真!”
被汐月一阵抢白,县令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他往华幼安处瞧上一眼,只见华幼安端庄而坐微笑望着他,端的是年幼稚嫩的贵女模样,他只看了一眼,心里便有了计较——华幼安身份贵重又如何?能在真源县待上几日?可若是为华幼安得罪了朱家人,那他这个县令才真是做不下去了。
需知强龙不压地头蛇。
况华幼安又年幼,纵有几个厉害仆人在身边又如何?
他略说几句好话便哄过去了,哪里就值当他为了一个半大孩子去得罪朱家呢?
这般一想,县令面上越发恭谨,笑着向汐月道:“女郎这话便严重了,本官只是县令,又非天上的千里眼,哪能事事都知晓事事都明白呢?”
“再说了,昨夜朱家是追拿刺客才惊扰了县君,其本质是忧心县君的安危,哪里就值得县君对朱家人喊打喊杀呢?”
“捉拿刺客?”
一听这话汐月肺险些气炸,想也不想便脱口而出,“林县令,你莫要揣着明白装糊涂,朱家哪是抓刺客?分明是——”
然而话刚出口,她方知自己的话错得有多离谱——县君与朱焕之的事情是不能拿在台面上说的,若是说了,那便是做实县君与朱焕之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的事情,可气县令用心险恶,她又是个急脾气,险些上了县令的当。
她若顺着县令把话说出来,那便是县君与朱焕之“两情相悦”,既是“两情相悦”,那便该三媒六聘定下来,指不定这个善于钻营的县令还会毛遂自荐做媒人。
呸!他们也配?!
县君是世子爷的人,岂是他们能宵想的人物?
汐月的话戛然而止,林县令故作疑惑追问道:“分明是什么?”
“女郎莫要说话只说一半,没得吊人胃口。”
“分明是什么?分明是朱焕之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林县令句句下套,汐月彻底动了怒,她一手叉着腰,一手拿着帕子骂道:“到底是小地方的人眼皮子浅,县君略待他有几分好脸,他便不知自己姓甚名谁了,也不打量打量自己的身份,给县君磕头都不配的东西!”
这句话一语双关,既骂了朱焕之,又骂了林县令,林县令虽是七品,但在真源县也是一县之长,只要在真源,谁不是对他笑脸相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