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仙台周围早已被朱家人清过场,此时空无一人,她的时间掐得极好,等她爬上登仙台,朱家女才会过来。
计划是好计划,但在执行中却出现了问题——她没来过升仙台,更不知升仙台究竟多高,只想着一个小小县城的台子罢了,再高又能高到什么程度?
不过是小地方的人没见识罢了,略有一个高台,便吹嘘得世间罕见天下少无的,明道宫的升仙台,大抵与她府上的观景楼高低差不多的,一炷香的功夫也就爬上去了。
等她爬上去,就能欣赏裴丹临临死之前的挣扎了。
裴丹临的脸生得好,他的挣扎必是美不胜收的。
然而等华幼安抵达升仙台,才发现自己错得有多离谱,升仙台极高,汉白玉铺就的台阶高耸入云,仿佛真如世人传说的那般,太上老君在此得道成仙,踏着升仙台飞身入第三十三重天。
——一言蔽之,似这等高台,不是她这种养尊处优的贵女能爬的上去的。
天未大亮,金乌仍躲在云层,天将亮而未亮的颜色极美,华幼安抬头看着美景,难得陷入沉默。
生平第一次,她极度佩服一个女子——朱家女。
这么高的台阶,朱家女是如何做到面不改色爬上去,然后翩然出现迷惑裴丹临的?
可见狐狸精不仅是个面子活,更是一个技术活。
华幼安望着一眼看不到头的台阶长长一叹。
“县君若是累了,我们此时原路返回仍是来得及。”
耳畔响起陆沧蓝平静声音。
“笑话。”
华幼安轻哼一声,斜了一眼陆沧蓝,“我是那般轻易放弃的人吗?”
陆沧蓝微抬眉,眼底闪过一抹讥讽,“县君,裴国舅貌若潘安又如何?您吃不得这种苦。”
“谁说我要吃这种苦了?”
华幼安奇怪看了眼陆沧蓝,理直气壮对他伸出手,“背我上去。”
陆沧蓝:“......”
忽然想起老道士说他今日命犯太岁不宜出行。
华幼安等了许久,仍不见陆沧蓝俯身背自己,不免有些不约,蹙眉催促出声,“陆沧蓝,背我上去。”
“快点。”
——若再耽搁下去,只怕那位生在朱家却修成武林高手的朱家女便要过来了。
陆沧蓝目光落在华幼安身上。
少女年龄小,身量也小,娇小玲珑的,个头刚到他肩膀,纤细脖颈从翠色衣襟探出来,他伸伸手指就能扭断,而她的身子也的确娇弱娇怯,不过是从后厢房走到升仙台,少女便喘了起来,苍白的脸上有了几分红晕,像极了血色侵入雪山,白里透红甚是好看。
陆沧蓝微微挑眉。
片刻后,他伸出手,直接把少女揽在怀里,左手一抬起她腿窝,打横抱着她踏上汉白玉的台阶。
“呀——”
华幼安显然不曾料到他会这般大胆,身体腾空的那一瞬间,她吐出一声轻呼,“陆沧蓝,好大的胆子。”
陆沧蓝垂眸看着怀里的少女。
她虽斥责着他拥她入怀的胆大包天,却并无从他怀里跳下来的迹象,恰恰相反,在短暂惊讶之后,少女的一只手已攀住了他的脖颈,她的手很软,像棉花,又像九天之上不可触摸的云,但现在,那朵云懒懒搂着他的脖子,脸颊贴在他胸口,他知道今日要上登仙台,不曾穿薄甲的亲兵衣服,穿了一身箭袖武服,隔着薄薄布料,他能感觉到她脸颊的柔软微凉。
以及,她喘/息之后呼吸间的热气。
“胆大妄为的人是县君。”
他眸色微沉,抱着少女踩在汉白玉的台阶上。
“我出身平原华氏,母族兰陵萧氏,纵然胆大妄为又何妨?”
在事关自己安危的事情上,华幼安难得比往日多了几分良心,她用另外一只手不曾搂着陆沧蓝脖子的手去查探他手上的伤势,那双手虽然伤得重,但她及时上了药,药效又很好,她以手触摸,缠在男人手背上的纱布已没有湿黏的血迹泛出来,纱布很干,不用看,也知道他的伤恢复良好。
男人的手宽厚有力,抱着她上台阶脸不红气不喘,她这才松了一口气,懒懒收回手,声音又恢复了悠悠的调子,“陆沧蓝,你轻点,若是伤了我,你如何担当得起?”
她轻笑着抬头,正撞见陆沧蓝的眸色深了一分,像是乌云遮住了星河,晦暗不明叫人看不出其中神色,男人以这种目光瞧着她,薄薄的唇勾出一抹极淡极淡的嘲讽,“县君放心,属下必会将县君完好无损送到升仙台。”
男人把完好无损四字咬得格外重。
华幼安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