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听旁人夸我善良。”
陆沧蓝抬手拉下轿帘,不动声色观察着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傅书新,“傅县丞饱读诗书,自然知道比常人更能哄县君开心。”
“起风了,县君当心着凉。”
他拿起叠放在一旁的纱衣,披在华幼安肩头,挑衅目光一览无余。
陆沧蓝伤得很重,尤其是手上的伤,几乎废去了半只手,隔着纱衣,华幼安仍能感觉到他掌心尚未完全愈合的伤疤,粗粝的伤痕划过她肩头,让她几乎无法拒绝陆沧蓝为她添衣的动作。
“多谢。”
华幼安裹了裹纱衣,靠着引枕倚在车厢。
陆沧蓝本就在养伤,见华幼安倚在车厢上,便也随着华幼安的动作躺了下来,他的动作太自然也太熟练,落在傅书新眼里别有一种老夫老妻的亲密错觉。
傅书新只看一眼便移开视线。
“县君,此时周围皆是县君之人,县君想做什么便可做什么。”
傅书新微微一笑,好意提醒道:“但到了京畿,县君便要注意些了。”
陆沧蓝挑眉,“京畿乃是县君的家,县君回到京畿只会更自由。”
“陆将军怕是不知吧?县君答应了萧世子一件事——不去寻乱七八糟的乐子。”
傅书新微转目光,笑吟吟看向陆沧蓝。
——你就是那个乱七八糟的乐子。
第31章
表兄的确说过这样的话。
表兄说,他们彼此都静静,他不逼迫她嫁给他,她也莫去寻那些乱七八糟的乐子,待两个人冷静之后,表兄再来寻她,确定两人之间究竟是何关系。
表兄是君子之人,他的话她自然深信不疑,这段时间他不会登门提亲,更不会给她施以压力,要她妥协不得不嫁。
可是,陆沧蓝怎会乱七八糟的乐子呢?
陆沧蓝是她精心打磨的一把利刃。
华氏子嗣不丰,人才自然凋零,外面看着热闹繁华,但里面的亏空已经慢慢显现出来,若非如此,又怎会被裴妃一个未出生的皇嗣便搞得一蹶不振?
现在的华氏,是祖父与父亲在支撑,祖父年事已高,父亲也是年逾五十,纵有通天之能,又能保华氏多少年呢?
兄长能力平庸,儿女情长胸无大志,万万指望不得的,她得为华氏的未来未雨绸缪,为华氏培养一个后手,以面对即将到来的朝堂之上的风起云涌。
那个人,便是陆沧蓝。
“陆沧蓝才不是乱七八糟的乐子。”
华幼安轻轻一笑,侧目看向与自己并肩而倚的英武男人,毫不掩饰自己的野心,“他是我藏器于身的利剑。”
傅书新眉头微动,心下明了。
他抬头去瞧陆沧蓝,男人此时懒懒靠在引枕上,哪怕身上带了伤,但却丝毫不曾影响他的英气勃发,尤其是那一双缠着厚厚纱布的手,更是无声昭示着他存在的意义——无坚不摧的利剑。
华幼安手中最为锋利的一把刀。
“县君是我的主人,纵然要我只身赴死,我也绝无怨言。”
陆沧蓝的话说得恭敬,动作却丝毫不恭敬,甚至可以称得上粗野,丝毫不顾忌马车上仍有傅书新在场,手一伸攥住了华幼安的手腕,稍稍用力,便将华幼安拉到自己面前,病弱娇怯的少女近在咫尺间,他抬手覆上她的脸,勾唇笑了起来,“但是县君,我为县君出生入死,县君总要给我一些甜头吧?”
傅书新眉头微不可查蹙了一下。
他之前并未接触过陆沧蓝,只知道此人乃是华幼安的亲卫,世家豢养的卫士么,多是视主人为神明的,可今日一见似乎并非如此,陆沧蓝嘴上称着主人,动作却颇为无礼,甚至可以用蛮横来形容,几乎将华幼安视为自己的所有物,僭越之心被他赤/裸/裸写在脸上。
——这不是一个亲卫该有的态度,更像是......姘头。
傅书新眸色微沉。
他看了看陆沧蓝怀里的病弱少女,突然希望她把钳制着她的男人推开。
不应该是这样的。
世家最耀眼的明珠,当永远高高在上慵懒雍容的,而非被一个低贱的奴隶揽在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