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殿正中供奉着一尊年轻的男子神像,金身龙袍,天子冠冕。
华阳楞了一下,璀璨星眸中一滴泪毫无预兆的夺眶而出,这是哪位帝君的神像?为什么我一看到他就流泪?
神像背后藏着一个年轻男子,他仿佛刚被天雷劈了,头发散乱,只草草的用布带束着,脸上漆黑一片,整个上半身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口不停的往外渗着血迹,总之怎么看怎么不像个好人。
赵铮半拱着身体,像一张拉满的弓,他知道自己被发现了,不知道外面来的是什么人,总不至于又是追杀他的魔修?赵铮自嘲的想,说不定还真是,从小到大,他的运气一直不怎么好。
他刚挨过晋升渡劫期的天雷,又干掉了五个想趁他渡劫击杀他的化神魔修,现在体内灵气混乱,又满身是伤,正是趁他伤要他命的好时候,无论正道魔修,恐怕谁也不愿意放过这个除掉劲敌的好机会。
来人的影子在月光下渐渐被拉长,赵铮手中龙渊剑在夜色下闪烁着凌冽的寒光,他这一生,经历过无数生死时刻,有一瞬间,他甚至想,死了也不是件坏事,他所有的亲人都不在了,死了正好一家团聚,不知道九泉之下,哥哥嫂嫂还能不能认出我。
树影婆娑,一个宫装丽人一闪而过。走神的赵铮猛然回过头来,狭长凤眸重又坚定毅然。
不,我不能死,我还没找到丽娘和承乾,我要带她们回家。
来人越来越近,赵铮甚至听到了对方的呼吸,手中龙渊剑因为杀戮发出了兴奋的低声轰鸣。
千钧一发之机,赵铮猛然出剑刺了出去,龙渊低吟,凌冽寒光带着万钧夺命之力向华阳袭来,美人脚尖点地,瞬间腾空飞起,宛如一只轻盈的燕子落在龙渊剑首。
视线对视的那一刹那,赵铮心神大震,惊愕之下,手中龙渊铮然落地,发出一声清鸣。
金凤钗,春日锦,熟悉的装束,魂牵梦萦的心上人。
一切都如往昔一般无二,好似她只不过昨日出门探亲,今日懒起贪睡,直至子夜才姗姗来迟。
三十年不见,她依旧如此风华绝代。九天的神女,她唇角含笑,安静的立在彼处,岁月的刀剑风霜丝毫无损倾城绝世美貌。
和他们成亲那天一模一样,她也是这样,凤冠霞帔,红衣盛装,弯弯的桃花眼宛如一汪幽静的深潭,满含深情又安静恬淡。
这样的美人,很难让人不动心。
看到她的第一眼赵铮就心动了。
喜欢只用了一息,爱她却爱了整整三十年。
“丽娘,”赵铮喉头沙哑,他张了张嘴,口中满是苦涩,竟说不出一句话来。一瞬间,竟不知是这三十年家国俱灭颠沛流离到如今大梦方醒,还是相思入骨故人入梦来。
“这位道友,”华阳还未来得及说完,就被抱了个满怀。男人的臂膀结实有力,仿佛怕她跑了一样,死死的锢住她。
“疼。”华阳想挣开这个臂膀铸成的牢笼,对面的陌生男人似乎被她激怒,一双手臂越发如铁一样,把她牢牢的按在怀里。
“丽娘,我好想你。”
丽娘?这人八成认错人了。华阳还欲挣扎,如玉的脖颈里落入一滴温热的水珠,像热油中溅起的一滴水,在心上炸开层层涟漪。她忽然就不忍心打破仲夏夜的这个美梦了。
“我找了许多的地方,从北海荒原到西北洲沙漠,从东海之滨到南洲火云,我用脚踏遍了中州大地的每一寸土地,可到处都找不到你。”
“这肯定又是我的梦了,是了,只有在梦里,我才能见到你。”
“对不起,丽娘,我把你弄丢了,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我没有保护好你。”说着男人抓住华阳的一只手臂往前胸上放:“你打我吧,随便怎么样拿我出气都好,求求你,气消了回来我身边好不好。”
华阳迟疑的伸出手,缓缓地抱住男人的腰,看着她终于有了回应,赵铮更是欣喜,他凑近华阳的耳畔,声声呼唤:“丽娘,丽娘,”
男人温热的呼吸撒在耳畔,饶是华阳一向冷静从容,也不禁红了脸,绯色红霞从耳畔开始,染红了白玉颈。
耳鬓厮磨,是情人间最亲密的呢喃。
男人一路往下,气氛越来越不对劲,华阳趁对方不注意,点了对方的睡穴。
男人伟岸的身体顷刻间压了下来,华阳搂着怀里软倒的男人,艰难的扶着对方慢慢坐下。
看着对方衣摆上绣着的金黄的麦穗和小剑,华阳这才长舒一口气,我可真是个小机灵鬼,不然明天他醒了发现自己认错了深爱的妻子,似这样情深似海守男德的好儿郎,还不得悲愤欲绝抹脖子上吊。
我现在连我自己是谁我都不知道,可不想卷进剑宗门人的情债泥潭。
华阳拂去对方盖在脸上的头发,用衣袖擦干净赵铮脸上的脏污,露出层层遮盖之下的俊美容颜,在这个奇妙的夏夜,华阳忍不住好奇的想:相貌如此俊美的剑宗师兄也会为情所困?不知道他有一个怎么样的故事?
就算他有故事,自己也没有酒,不止没有酒,甚至只有一群嗷嗷待哺的皮猴们。华阳叹了一口气,师弟师妹们还在外面等着,还是先度过今天这个乱七八糟的夜晚再说。华阳想找个地方安置赵铮,结果对方在昏睡中还不忘记死死搂住她的腰,霸道的把她圈在怀里,宣示自己的所有权。
华阳没有办法,只好拖着一个腰部挂件和许泽商量接下来的行动。
玄姬看着和华阳凑在一起商议路线的许泽,再看看两眼放光恨不得围着华阳团团转的孔玉,心里的醋瓶子哐当当倒了一大片。
“可恶,这个妖艳贱货就看不得我好,但凡我有什么好的她都要抢走。”玄姬眼珠一转,埝着帕子走到许泽身侧:“许师兄,这人是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