芸娘面色一沉,扫了一眼周围的将士,冷静道:
“若是今日顾言在这里,他也会这么做。”
说完,她把刀锋压在这俘虏脖子上,清脆的话音里带着丝冷意:
“带路!若你敢有半句假话,我便要了你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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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漠深处,一队人伏在沙丘之中,若不仔细看,他们几乎与这黄沙融为一体。
他们屏住呼吸,紧紧盯着远处的那队人走近,待到经过时,人从黄沙中冲出来,马上领头人一怔,他是没想到怎么会在这儿遇到人。
可这些人虽然伏击得巧妙,但两队人数量差距大,转瞬间被打得七零八落,剩下的人仓皇而逃,局势一转,被伏击的转而追击在后。
可到一处沙坡处,领头的人停下,只见前面停着一队人,马上人看见前面的人,不无傲慢地抬起头,
“你倒是胆子大啊,这么点人还想搞伏击。”
顾言没说话,只是动了动手,只见沙丘坡顶出现了一群如鬼魅般的影子,漫天的箭雨落下,那人变了脸色,知道是中了埋伏,带着人掉头想跑,可转眼见后面也来了人,□□齐刷刷切断马腿,激起黄沙阵阵,骑兵掉在地上,原本优劣势又一瞬间颠倒了个头。
领头人把刀从士兵胸口□□,转身就想跑,可被人一脚踹在后背,他双腿一软栽进黄沙里,再被人拉起来,拖着向后走,他刚想跑,一个士兵扭住他,把刀尖抵在咽喉处。
顾言走近,打量着面前人的脸。语气冰冷,
“是你。”
那人似有些心虚,眼神四下瞟着,
“顾大人,记错人了吧。”
“当年撞你车的时候,我可是把你这张脸记得一清二楚,邵元道长。”
邵元心下一慌,那刀光划过眼皮,眼看刀尖就要落下之时,突然听见远处有人大喊一声,
“不好!,快跑,沙尘暴要来了。”
那士兵只是一晃神,手里的人抢过刀捅向他腹部,转身跑了出去。
顾言刚没追上几步,漫天的黄沙扑面而来,眯住眼睛,让人前进不得,这时,只听一个声音远远地响起,
“顾言!”
他以为自己是出现了幻觉,可一抬眼,远远看见个人影朝他跑过来,心里一凛。
芸娘看到那人的身影,以为是自己眼花了,他们一行人走到附近,听到些厮杀声,她心下怀疑难不成是遇上什么军队了,不可能啊,他们一路追到东边来的,这地方深入敌方腹地,怎么还会有人。
她抱着试一试的想法寻过来,可看清人影的时候,只觉得心都跳到了嗓子眼。
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跑过去,去到他身边。
可她刚下马没走几步,只听一声大喊,
“芸娘趴下!”
她还没有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回过头,风从地面卷起大量沙尘,曙光里的白天变成了黑夜,百米高的黄色沙墙迎面而来,似乎是暴怒的汹潮,下一刻就要吞噬掉周围的一切。
就在这时大漠戈壁上一个影子飞快地逆行冲过来,在那黄沙迎来之时,黑暗来临前,将她紧紧护住在怀里。
作者有话说:
打仗真难写啊,真难写,下一章写感情感谢在2022-05-21 22:06:30~2022-05-23 18:03:3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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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表白(上)
漫天的黄沙慢慢消散, 沙漠里变得安静下来,灼热的高温将沙子烘烤得滚烫。
芸娘总觉得她做了个梦,这个梦又长又沉闷, 热浪阵阵袭来,但在这热浪中不时有一缕凉意拂过她的脸颊, 轻轻地呼唤着她的名字,
“芸娘, 芸娘。”
她猛地睁开眼, 便看见了顾言的脸,想到最后沙尘暴袭来的场景, 她坐起来,扑进他的怀里, 顾言闷哼一声,芸娘这才注意到他原本白皙的脸上更不见血色,扫过附近倒地的几具鞑子尸体, 匆匆在他身上摸索道:
“是哪里受伤了吗?”
顾言挑了挑眉,松开了手,露出腹部一道狭长的伤口, 伤口皮肉外翻,鲜血淋漓,芸娘心里一惊, 低头从自己的裙摆下缘撕了一条布,细细给他包扎起来。
顾言看着她手上灵巧摆弄着布条,脸上却是一片焦急担忧, 他伸出手握住了她的手, 安抚道:
“没事。”
芸娘按住伤口, 红了眼嘟囔道:
“没事什么没事。”
耳边那人抽了口凉气“嘶”了下, 轻轻道:
“芸娘,你听我说。”
芸娘闻言抬眼看向他,顾言笑了笑,如记忆中少年的明艳模样,他对她道:
“别管我,你先走……”
“我不走!”
芸娘摇摇头,死死抓住他的胳膊,她当初捡了顾言后一心只想发财,到现在,真到了这么些个生死关头,可以抛下顾言独活的时候,心里却一点轻松的感觉都没有,只要一想到以后她便是一个人了,顾言不会再在她身旁了,一阵难言的恐慌袭来,她咬咬唇重复道:
“我不走。”
“芸娘!”
顾言从没用这般严厉语气同她说过话,芸娘怔了下,他指节轻抚过她眼底,
“别哭,刚水都给你喝完了,哭了一会儿你就更渴了。”
芸娘响动地抽了抽鼻子,他听后轻笑一声,像是热风吹过的沙子,嘶哑道:
“我受伤不轻,你我若是一起,怕是走不出这沙漠,你一个人趁着白日里走,回来再找我好不好,我就在这里等你。”
说什么等,不就是让她不要难受地一个人走,到这个时候了,他想的还是她,芸娘终于忍不住,扑在他身上,
“都怪我,顾言,都怪我。”
“怎么会怪你?”
他话音依旧是轻轻的,修长的手指摩挲过她的发梢,
“生死之际,你来救我,我很高兴。”
芸娘摇摇头,想到之前推测的事,心里愧疚感更甚,
“不是的,当初我不该让你签婚书,不该同你去京城,这样你也不会来西北遇险,都怪我,怪我重生后贪心,害了你。”
顾言听到这话,只是眉头一拧,没说什么,倒是芸娘抽了抽鼻子,一抹眼泪,咬了咬唇,将他架在脖子上,顾言看了眼她,
“你……”
芸娘望了眼茫茫大漠,她想起两人成亲一路走来的点点滴滴,从没有一个人这么夸她厉害,也没有一个人这么护着她,芸娘转过头,坚定地对他道;
“我能把你带出去,顾言,你信我吗?”
顾言看着眼前女子瞪圆乌黑的眼睛,清澈明亮,似能穿透这风沙,照亮人间。
他顿了下,微微眯了下眼,轻轻一笑,素淡干净,眼下那泪痣在日光下熠熠生辉,
“芸娘,从你把我从雪地救起时,我这条命便是你的。”
白日里黄沙漫天,入夜后,从太阳落山那刻起,气温骤降,两人站在一处沙丘上,望着远处落日逐渐隐没在长河之中,夜色朦胧起来。
芸娘靠在岩石后,点起一堆微弱的篝火,照亮这荒漠里的漫长黑夜。
夜风吹过,风里带着渗人的寒意,水壶里的水只剩了个底儿,芸娘将水壶递给顾言,顾言脸色苍白地摇摇头,傍晚时顾言因着伤口起了高热,此时高热虽然散了些,他蹙起眉头,似乎仍是不大舒服。
她用帕子抚过他脸上的汗,他猛然伸手抓住了她的手,他的手有些冷,刚挨着的时候,冷得芸娘都跟着打了个哆嗦,像是在确认什么,他出声道:
“芸娘?”
芸娘急忙道:
“我在。”
顾言没有再说什么,拧着的眉头松了些,他的意识昏沉起来,大概是有些意识,但意识并不清。
芸娘干脆坐在地上,一把搂住顾言的腰,头靠在他的胸膛上,想将她的体温传递到他的身体里,过了一会儿,她的手又摸到了他的脸上,虽然有些温度,但身体却依旧很冷。
耳边是风声,在这沙漠不断回响,远处一片漆黑,似乎有什么在低语,芸娘把顾言搂紧了些,仰头望着夜空,满天繁星闪烁。
突然,芸娘有些释然,她想若是她和顾言一起死在这里,那也不差,起码,起码两个人在一起也不会孤单了。
就这么想着她迷糊间睡着了,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梦里隐约听见了驼铃的声音,那声音竟然越来越清晰起来,她猛然惊醒,这才意识到自己不是在做梦。
远处,一缕晨曦从地平线上升起,天边渐渐泛起些青色,有响铃声和马的嘶鸣声传来,芸娘连忙站了起来,看见了迎风飘起的龙旗,兴奋地挥舞着手臂,大声喊道:
“这儿,我们在这儿!”
夕阳西下,云娘正坐在帐篷里喝着热腾腾的奶茶,帐子被掀开,只见李三郎头探了进来,芸娘急忙放下手里的杯子,起身道:
“顾言醒了吗?”
“早醒了,在商议军情。”
李三郎眯起眼,上下打量着她,
“我听人说你孤身一人带兵到关外找人,胆子可真大。”
芸娘扬起头,眼神清亮,
“是,旁人不帮我找顾言,我就自己找,凡事等那些人来帮我,怕是人死了才听哭声呢。”
“这话听着顺耳,倒是有几分骨气。”
李三郎放下帘子,一扬下巴,
“走吧,顾言寻你过去。”
芸娘随着李三进了大帐,掀开帐帘,只见里面所有的将领齐刷刷地都在看她,顾言脸色苍白站在沙盘前朝她伸出了手,芸娘急忙快两步,握住他的手,关切道:
“伤口怎么样,没事吧?”
顾言脸色微霁,轻声道:,
“敷上药膏,包扎一下就好了。”
芸娘瞥见他腰腹包扎的地方,蹙起眉头,眼里满是担心。
“咳。”
李三郎在一旁看不下眼了,清咳两声,芸瞥了眼李三,努了努嘴,顾言敛起神色,拉着她的手,指着沙盘问道:
“芸娘,你来时可是遇到了另一队人,可还记得具体方位?”
芸娘点点头,扫了眼这沙盘,凭借记忆道:
“是这里,大概是这里。”
一时间四周鸦雀无声,芸娘抬头望去,却见众将目光灼灼地望着自己,芸娘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怯生生地拉了拉顾言袖口问道。
“怎么了?”
顾言拉住她的手,解释道:
“很好,芸娘,你消灭了鞑靼一队的斥候,让他们失去了消息来源。”
“合该老天爷都在帮我们。”
李三郎把桌子一拍,
“顾言,这还等什么,你说一声,我手下的士兵都听你的,要不要动手?。”
顾言看了眼沙盘,负手望向西北的天,眼里有丝化不开的寒意,
“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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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头西沉,唯余漫天血色云霞,像一团火焰过了极盛便开始走向衰沉。
几位总兵坐在屋子里,其中一人来回走动不定,转眼有半个月了,前线派出去的人回来毫无音信,有人忍不住打破沉默道:
“李总兵,要我说这就是全军覆没了,顾言死了,还等什么,直接上报给朝廷不就完了。”
李总兵眉头紧皱,如鹘鹰的眼睛此时微眯,有一丝精光透出,他望着天边,按理说顾言出兵这么久没有音信,军里也没有信报传来,那必然是战败,他大可以一封折子上报朝廷把责任都推到顾言身上,说他带兵不利,战死边关,可这么多年的沙场生涯,总让他觉得这安静中哪里不太对劲儿,是哪儿呢?
“总兵,别再犹豫了,王爷那边要动手了,错过了这次从龙之功,你我就得一辈子呆在这偏隅之地。”
这话戳进了李总兵心里,他在这边关从一个意气风发的青年熬到了现在胡须荏苒,人生能有几个十年,他耗不起了,这便是赌他也要赌一把,他对着外头喊一声,
“来人!”
只是话音刚落,就见一个士兵匆匆忙忙跑回来,单膝跪在地上,
“总,总兵!大军压到城边了,足有三四万人。”
“胡说些什么?!”有人起来呵斥道:“整个延绥加起来的守兵都没有那么多。”
“是,是李三郎带着兵部的援兵,从黄河河道绕到境内,直驱关外支援。”
听到这里,李总兵心里一凉,冷峻的眉峰瞬间倒了下去,他抓住身边的一个士兵道:
“快,快骑匹快马去甘肃报信,跟王爷说,计划有变,万万不能出兵汴京。”
那士兵连忙应了一声,转身就逃,可就在他冲到院子的时候,一支箭矢破空而来,正中他的额头,那人膝盖一软,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房门轰然打开,一名手持火把的士兵冲了进来,将昏暗的天空照得大亮。
门口的人脸色苍白,身材颀长,像是从地狱里走出来的阎王爷,他冷冷扫过屋子里的人,朗声道:
“今西北镇中总兵李光弼,甘茂、王虎贲,囤兵积粮,扰乱朝政,意图造反,就地拿下。”
其中一位总兵起身,一巴掌拍在了桌面上:
“顾言,你血口喷人,怎敢不经三司就定罪,我要递奏折,我要面圣!我……”
话音还没落,一把刀便将他抹了脖子,他动了动舌头,只见一团血水从嘴里滚动,整个人向前伏去,这叱咤边境这么多年的总兵说没就没了。
只见李三郎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人身后,提着滴血的刀,那张黑脸上带着些轻蔑的笑,
“三司?你们这些老家伙在这里作威作福,为了自己利益死活不出兵的时候,可曾想过朝廷?快死了,还要喊着让朝廷做主,当真安稳日子过多了,忘了死字怎么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