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子慕没说话,等身边小女子呼吸渐匀,他轻轻将她掰过来面冲自己,把她双手双脚缠到自己身上,霸道地抱住她。
他的窈窈,就像一只受过惊吓的小兔子,惊惧惶恐,站在洞口张望着,一有风吹草动马上就要钻回洞里躲起来。
他不知道那些惊惧惶恐究竟来自哪里,但既然两人已经结为夫妻,他便不会再放她自己回去,就算是要躲,也只能躲进他怀里。
***
李善窈早上睡醒,抱着膝盖发了会儿呆,决定出去走走,她不许熊氏兄弟跟着,也把晴画留在了府里,只想一个人静静。
已是初冬时节,街上飘着烤红薯和糖炒栗子的香味,李善窈裹紧了斗篷,沿着河畔慢慢走。
昨晚宋子慕问她为什么不高兴,她试了几次也没说出口,从小就是这种拧巴的性格,明明就难过了,还要强说自己不难过,明明就伤心了,还要装作若无其事,怪不得不讨人喜欢。
但这个不高兴的原因是真的可以说吗?这个时代,男人三妻四妾很正常,自己为了夫君随口一句娥皇女英便闹别扭,怕不是要被罚抄三百遍女德?
李善窈走着,想着,不知不觉来到一家酒楼前,店门口招揽客人的伙计热情地问她要不要进来吃午饭,她才想起自己从昨晚到现在都没吃东西,摸摸肚子的确有些饿了,便迈步走了进去。
记得有谁说过,难过的时候就吃东西,因为胃和心的距离很近,当你吃饱的时候,暖暖的胃就会跟心脏挤在一起,这样心里就不会觉得那么冷清,那么空落落。
李善窈点了一只炙鹅,又点了几盘点心,点菜的伙计觉得她一个人吃不了,问道:“客人可是要等人?若是等人的话,我先让厨房给您把炙鹅拿小火温着,待人到齐了再上。”
“就我一个人。”李善窈从桌上筷笼抽出筷子,“直接上吧,再来一壶酒。”
“一、一个人?”伙计看她瘦巴巴的身子骨,挠头,“我们凭阑楼菜品实惠,量都挺大的,您要不然少点些?点心一盘就够了。”
“四盘点心一盘炙鹅,再来一碗甜汤。”李善窈低头摸向腰间,才想起今早出门忘了带钱,“能记账吗?记到龙骧卫宋将军的账上。”
伙计一时也拿不准,他们酒楼倒是常有达官贵人挂账,但这位姑娘说的宋将军却是从未挂过:“客人稍等,我去问问掌柜。”
“算了。”李善窈摸摸自己发髻,将一根玉簪拔下来,“用这个付账,先把酒拿来。”
簪子莹润透亮,一看便是上好玉料,伙计拿在手里掂掂,应了声好,下楼拿酒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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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凤仪忙了一上午,自从在北市设了投诉点,每日来投诉的百姓就络绎不绝,直到今日总算是少了些,趁着中午休息,打算去凭阑楼吃碗面。
“哟,展司丞来啦!”一见面,掌柜的就满脸堆笑地过来招呼,“您可是有些日子没来了,最近忙呢?”
“是有些忙,这会儿得闲,想来吃碗阳春面。”他温和点头,“掌柜最近生意可好?”
“托您的福,还算不错。”
两人站在柜台里外寒暄几句,楼上点菜的伙计匆匆忙忙跑下来,自怀里掏出一串珍珠链子放到柜台,又从后面抱出一坛酒:“掌柜的,这还是楼上那位姑娘给的,说是抵酒钱。”
掌柜拿起那串珍珠,对着门外阳光瞧了瞧:“全是上好的南海珠,价值不菲,估计是哪个府里的小姐贵人偷跑出来喝酒,你可小心伺候着。”
伙计抱着酒坛点头:“是了,我听她刚刚提了一句,说什么龙骧卫宋将军。”
李善窈喝了一坛酒,脑袋有些懵,她单手扶头盯着楼梯口,等伙计再抱一坛上来。
楼下传来噔噔噔上楼梯的声音,一个紫色身影转上来,一手抱酒坛,一手拿着她的珍珠手链。
“这串南海珠,可以买下整个凭阑楼。”展凤仪在她面前站定,将珍珠手链递过来,“收好,酒我请了。”
“啊,是展司丞哪。”李善窈抬眼看了半晌才看清来人,她懒洋洋伏在桌上,伸手去拿那串珍珠,可是好奇怪,明明近在眼前的东西,抓来抓去怎么也抓不到。
她有些着急,眯着眼睛瞄准半天,握住了拿珍珠的手:“呐,不要再晃啦。”
“在下没有晃,是善窈姑娘喝得醉了。”被她的纤纤玉手握着,展凤仪面色泛起红晕,他干脆将酒坛放到一边,撩袍坐下,将李善窈面前的酒换成了甜汤,温声道,“是遇见了什么烦心事吗?”
李善窈摇摇头,另一只手也覆在他手上:“展司丞,我要投诉,这忘忧酒名不符实,我喝了一整坛,根本什么都忘不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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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龙骧卫厅堂,有杂役送了午饭来,宋子慕随意吃几口就放到一边,继续拿过桌上的文书来看。
“锦年。”他问一旁吃饭的唐锦年,“燕春楼的坊丁换了没有?”
唐锦年正在专心致志啃鸡腿,见他问了,嚼两下把嘴里的饭咽下去,答道:“换了,也没完全换,燕春楼的坊丁初八是上一任留下的,前段时间找他要燕春楼的情报,给的拖拖拉拉,我便没再强要,直接安排了廿六进去。”
“廿六可靠吗?”
“放心,廿六是我的人,绝对可靠!”
“好。”宋子慕点头,“动作再快些,尽量在上元节之前全部换成我们自己人,以免来年万国会时出现纰漏。”
大岳国的朝堂表面看风平浪静,暗地里的争斗却从未停止过,皇子中觊觎太子之位的不在少数,其中最有势力的当属二皇子。
龙骧卫手握情报,地位特殊,之前归二皇子管理,指挥佥事是他的亲信,三个月前因为被人揭发收受贿赂,锒铛入狱,二皇子也落得一个管教不严的罪名,被收了职权,将龙骧卫交了出来。
当时宋子慕屡立战功,风评正盛,加上太子在圣上面前大力举荐,是以做了龙骧卫新的指挥佥事。
太子是宋子慕的亲姑父,所有人都将他归为太子一派,而他本也就是太子一派,来龙骧卫的第一件事便是要拔除二皇子余党,全部换成自己人。
只是龙骧卫被二皇子经营多年,各种关系早已盘根错节,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清除的,只能仔细谨慎,徐徐图之。
宋子慕在一堆文书里沉思,思考怎样做才能进度快一些,正想着,门外茂林来报,说是妻家表兄柳兴昌求见。
“他又来作甚?”宋子慕有些不耐烦,这个柳兴昌隔三差五就来找他,提一些不切实际的要求,“赶他走。”
“就直接赶走吗?”茂林问,“将军要不要说些什么,毕竟他是夫人的表兄,您把他赶走,他、他告诉夫人怎么办?”
宋子慕想想,昨晚窈窈就不高兴,还是不要再给她添堵:“……就说我公务繁忙,没空见他,让他三日后再来。”
“是。”
唐锦年咽下最后一口饭,让杂役把碗筷收走,回头调侃道:“若是小山药的表兄三日之后当真又来了,你见不见?”
“嗯,见吧,我打算给他些银子,让他自己做点小买卖去。”
“也成,花钱买个清静。”
门外的茂林去而复返,这次后面跟着熊大,熊大战战兢兢行礼:“将军。”
宋子慕见他来了,放下笔:“可是窈窈有事?”
“是……是夫人有事。”
“何事?”
“夫人今日一早出门,不许属下跟着,连晴画也没带,只说想一个人静静。”熊大踟躇着开口,“属下不敢违抗夫人命令,便派了熊二在后面悄悄跟着,保护夫人安全。”
见他说话吞吞吐吐,宋子慕就知道肯定有问题:“快说!”
熊大擦擦额上冒出的冷汗:“刚刚熊二来报,说夫人去了凭阑楼喝酒,好像喝醉了。”
***
凭阑楼依河而建,二楼靠窗的位置向来都是最受欢迎的,此时正值深秋,从二楼望下去,可以看到河对岸谁家园子里黄灿灿的银杏树。
李善窈喝了酒有些头晕,但这不妨碍她趴在窗台欣赏美景:“展司丞你看,对面的银杏树多美!”
“嗯,金樱相亚,遍地翻黄,很美。”展凤仪让酒楼厨房煮了醒酒汤,倒在酒杯里哄她喝,“善窈姑娘再喝一杯。”
“这是什么酒啊,越喝越清醒。”她一口喝光,盯着酒杯愣了会儿,又高兴起来,“我酒量增加了?”
“嗯,善窈姑娘女中豪杰,海量。”
“厉害吗?”
“厉害。”他看着对面女子笑起来的小酒窝,含笑低头又倒一杯,“喝完这杯,我们就不喝了,好吗?”
李善窈点点头:“行吧,我也喝不下了。”
她举起酒杯送到嘴边正要喝,就听到楼下一阵嘈杂,接着便是急急上楼的脚步声。
看清楚上来的人,李善窈有些害怕地往窗边缩了缩:“将军?”
已经过了午饭时间,二楼人不多,几个食客被跟上来的掌柜客客气气请去了楼下,宋子慕上楼之后没有任何停顿,大踏步走到李善窈面前,定定地望着她。
李善窈瞬间清醒了不少,她看到宋子慕眼里隐忍的怒火,吓得要跳窗。
“窈窈乖,跟我回家。”宋子慕蹲在她面前,双手握住她的,轻声哄道,“天色不早了,掌柜还要打烊呢。”
“可是现在外面天色还很亮啊。”她摇头,“不回去。”
“很快就黑了,听话,我们回家。”
“我不想回去,我还要喝酒呢。”她重又端起酒杯,极小口极小口地抿,“我、我喝完这一杯。”
她拖延时间的招数跟洞房那夜如出一辙,宋子慕简直要被她气乐了,干脆拖来凳子坐下:“好,你慢慢喝。”
李善窈双手端着酒杯抿了好一会儿,看看他又看看展凤仪,最终还是将酒杯放到桌上推向他:“喝、喝不下了……”
她大眼睛望过来,怯怯的,带一点讨好,宋子慕眸光几经变化,终究还是温柔起来:“我帮窈窈喝。”
他端起酒杯喝掉剩下的,入口才发现是醒酒汤,不由望了展凤仪一眼。
“善窈姑娘这坛酒喝了许久,这会儿应是不那么难受了。”展凤仪起身,“我也该回靖安司了。”
“多谢。”
展凤仪摆摆手没说话,径自下楼走了。
“窈窈。”宋子慕转身背对她蹲下,“夫君背你回家好吗?”
李善窈咬着下唇,乖乖趴到他背上:“回去不要打我。”
“我几时打过你?”
“不要打我。”
“好,不打你。”宋子慕将她背起来,一路慢慢走着,沉默。
背上的窈窈亦很沉默,她睡着了。
作者有话说:
啊,我今天好短。
第42章
暮色四合,夕阳余晖透过绿纱窗,将平头案上花瓶的投影拉的老长。
东厢房没有掌灯,宋子慕坐在床边,静静看着熟睡的窈窈。
熊二已经跟他讲了整件事情的经过,凭阑楼的掌柜和伙计也已经派人细细问过了,展凤仪的出现只是巧合,两个人并未相约。
可他还是不懂窈窈为什么要一个人去喝酒,她刚才嘀嘀咕咕让自己不要打她,她以前挨过打吗?
他很生气,恼火她什么也不说,恼火她跑去买醉,恼火她跟旁的男子临窗共饮,可当他气势汹汹找过去,所有怒火在看到她的那一瞬间突然就消失殆尽。
她笑一笑,他的心就如三月暖春百花盛开,她眼眶一红,他的心就寒风刺骨滴水成冰,她只需轻轻跺跺脚,他的整个世界都要地动山摇。
窈窈,是他此生的蛊。
“窈窈……”他低声轻唤,修长手指触碰她在睡梦中依然皱起的眉心,“你究竟在难过什么?”
李善窈睡得不太踏实,像是被魇住了,想醒却醒不过来,她在半梦半醒之间挣扎了许久,一直到熟悉的温度抚上眉心,才找到一丝力气。
她摸索着抓住那只手,睁开眼睛:“将军……”
“醒了?”
“嗯,醒了。”她坐起来,拥着被子发呆,酒劲还没过去,有些懵。
“饿吗?我叫厨房煮了白粥。”
她摸摸肚子,中午的炙鹅还没消化:“不饿。”
宋子慕拿来褙子披在她肩上,又把炉火拨旺些:“今日不开心?”
“没有。”她下意识摇头,少时,又缓缓点头,“一点点。”
她歪着头,伸出手,用拇指跟食指比划着:“很小一点点。”
“那窈窈告诉我,这很小的一点是什么?”宋子慕干脆将她连人带被子一起抱起来放在自己腿上,抱紧,“你说出来,夫君帮你解决掉。”
“是……是娥皇女英……”
“娥皇女英?”宋子慕愣了,“什么娥皇女英?”
窈窈在他怀里缩成一团,再也不肯开口。
宋子慕抱着她,脑海中仔细梳理着昨天到今天发生的事情,眉头由紧锁到舒展,渐渐了然:“窈窈说的娥皇女英,可是指昨日陈府娶亲时,我说的那句话?”
“范琦玉跟陈英墨早有婚约,范琦琳又在众目睽睽之下跟陈英墨拜了天地高堂,无论娶谁,剩下那一个都可能这辈子无法再嫁,所以相较之下,姐妹俩一同嫁入陈家是最好的选择。”他亲亲怀里的小娘子,“窈窈是因为这件事跟我闹别扭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