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他是怎么想的?
作为同窗几年还老和自己针锋相对的故人,他或许在心底帮宋桃好心祈祷了几句,又或许没有,不太记得了,只记得那个傍晚的天空像塌陷了一般,压得他有些烦闷。然而今非昔比,这一次亲口从她嘴里听到这件事,女人轻描淡写并未做过多的赘述,他反而莫名有些后怕。
心底某处隐秘的角落轻轻地抽了抽。
秦砚不由自主偏过头,她巴掌大的小脸缩在毛茸茸的衣领中,露出一双明亮的眸子,还有被冻得微微泛红的小巧鼻尖。
过往二十九年,他自诩是一个不为美色所动的人,更不是一个同情心泛滥的人,可不知为何见到她在寒夜里微微发抖地模样,脑袋里竟然生出一丝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怜惜。
可怜兮兮的小猫咪,想帮她捂一捂,帮她暖暖。
他也的确这么做了。
甚至连自己都没反应过来,身上的外套已经披在了宋桃身上,待意识到他做了什么的时候,两个人皆是一愣。
“你…你没发烧吧。”宋桃迟疑片刻,伸出手背贴在了秦砚的额头上,“喂,你头好像真有点烫。”
她的手背光滑细腻,冰冰凉凉的,秦砚不太自然地撇开头,目光摇晃,落在波光粼粼的海面,心虚地说道:“你蠢不蠢,明明是你的手冰。”
“没发烧没中邪,那你给我穿什么衣服,你有这么怜香惜玉?我才不信你有这么好心。”宋桃嘴上虽然别扭了半天,两条细白胳膊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钻进了宽大的袖子,毫不客气地拢住衣襟,立起外套的衣领,把拉链一下拉到了领子顶部。
“毕竟我们是同一根绳上的蚂蚱。”秦砚被她幼稚的举动逗得轻笑了一声,穿衣速度之快,仿佛他下一刻就会反悔似的,开口调侃她:“你冻死了我怎么办,我可不想年纪轻轻就成鳏夫。”
宋桃那双勾人的狐狸眼笑得微微弯起,狡黠中带着少女时期才有的俏皮灵动,直勾勾地盯着秦砚:“反正穿上了就是我的,就算你后悔也来不及。”
就该让她的影迷朋友来瞧瞧她这副得意洋洋的嘴脸,什么清冷孤傲冷艳美人,反正在秦砚这儿,这些形容词和宋桃哪里沾得上一点边?
宋桃在他心里那一长串的前缀今夜又添了新词,不讲道理和霸道任性。不过说来奇怪,最近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含着贬义词性的前缀越变越长,他却觉得这个烦人精越看越顺眼。
两个人坐在船头又说了些有的没的,只不过每次正经话总讲不过三句,他们就又开始互怼扯皮。
长夜落在渔船的月色不再宁静,碧波粼粼的浪掀卷出喧嚣的白沫,秦砚低头一看腕表,伸手拎起还在喋喋不休的宋桃:“回去睡觉。”
向来高傲的她哪里能忍受这种拎小鸡崽的姿势,刚要张牙舞爪,就被秦砚突然凑近的脸吓了一跳。
“*T 明天再和你掰扯,”他微微俯下身子,看着她的眼睛:“很晚了,不然明天你又要喊累。”
“谁喊累,我才…”声音有些大了。
男人伸出食指压在她的唇上,无奈地说:“行了,回去睡觉好不好。”
“什么啊,你这什么语气,哄小孩吗?”她轻声嘟囔着,忿然模样。
秦砚没有否认,轻笑了一下:“乖。”
明明想发脾气的,可一抬头撞进那双并不常见的笑眼,宋桃突然什么都气不起来了。
就,还挺好看的。
看在这张脸还算赏心悦目的份上,宋桃勉勉强强原谅了他。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渔船,一上床,宋桃就把外套脱下来还给他,秦砚刚接过便嗅到一阵略甜的奶香,她身上一直好闻,现在就连他的衣服也沾了她的香味。
宋桃睡在身侧,雪松混着香草夹杂一丝鸢尾根气息,闭上眼似乎还能在她身上闻到。
秦砚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对着宋桃漂亮的脊背,出声问:“今天喷得什么香水?”
睡梦中依稀听到他的声音,宋桃翻了个身面朝他,睁开有些朦胧的睡眼,就这样不太清醒的看了他片刻。
“你想知道?”声音带着半梦半醒间独有的酥软,轻柔柔的,“你凑过来一点我告诉你。”
她的眼眸将合未合,睫毛像两把卷翘的小扇子似的微微扇动,他情不自禁地靠近了一点,身下的人蹙起秀丽的眉毛,有些不满:“不够。”
怕惊动中间的孩子,秦砚只好伸手撑在宋桃的枕头上,微微俯下身,无奈道:“够了吗?”
她懒洋洋地“嗯”了一声,开始在迷糊的脑中检索香水的名称。
几秒后,宋桃朝他妩媚一笑,纤细的五指没什么力气,拉拽着秦砚的领口向下,贴着他的耳朵低声告诉他:“Let's settle this argument like… a d u l t s,in the bedroom,naked.”
标准的英式发音,鹅绒似得轻拂他的耳廓。
无端的缠绵,极尽悱恻。
咚——咚咚——
秦砚的心脏剧烈跳动,一下又一下有力地撞击着他的心脏瓣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