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渊没有再说话,而是安静地在甬道中穿行,甬道里潮湿,阴凉,不时有痛苦的哀嚎声传来,诡异骇人。
宋云凝下意识攥紧了手指,跟紧陆渊。
待他们接近甬道尽头,陆渊停下脚步,看了张霖一眼。
张霖识趣地将手上的油灯,递给了宋云凝。
陆渊轻笑了声,道:“前面的路,宋小姐便自己走罢。”
宋云凝接过油灯,道了声谢,又轻声道:“掌印请稍等,我去去就来。”
宋云凝带着油灯,走向甬道尽头。
陆渊身旁,一下子便暗了下来。
张霖立在陆渊身边,眼看着宋云凝走远,低声道:“掌印,要不要小的跟过去看看?”
陆渊转过身,背对着宋云凝的方向,道:“不必了。”
宋云凝一个人拎着油灯,小心翼翼地向诏狱甬道深处走去。
王博被关在最里面的一间,他如今是皇帝亲自吩咐看押的,狱卒们不敢大意,若不是陆渊带着宋云凝过来,她是万万见不到王博的。
宋云凝微微抬起油灯,照亮了幽暗的牢房,只见王博穿着一身囚衣,正靠在墙边,闭着眼睛。
“舅父!”宋云凝轻声唤道:“我是阿凝。”
王博神情微顿,似乎是从浅眠中醒来,他茫然地张开眼。
待看清了宋云凝之后,连忙将身子探向了牢门。
“阿凝!真的是你?”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宋云凝,满脸震惊。
宋云凝借着昏黄的灯光,看清了王博的脸。
他看起来瘦了一圈,颧骨高耸,两颊深深凹陷下去,看起来憔悴了不少。
“舅父,你受苦了……”宋云凝看着王博这副样子,心里很不是滋味:“身上的伤可好些了?”
“舅父没事,你怎么会来这儿?这诏狱可不是寻常的地方!”王博上下打量着宋云凝,生怕她吃了什么亏。
宋云凝解释道:“舅父别担心,我买通了狱卒,才得以过来。听说平阳县的案子已经了了,可您怎么又卷入了乱党一事?您和那苏昂先生,到底有没有私下接触?”
王博面色微变,道:“这些消息,你是哪里听来的?”
宋云凝道:“舅父不必管我是哪里听到的,我只想知道,如何能救舅父出去?”
王博神色顿了顿,避开宋云凝的目光,道:“要出诏狱,谈何容易。舅父不过是许久之前,无意间见了苏昂先生一面,被人抓住了把柄……如今,我也不知道苏昂先生人在哪里……”
宋云凝盯着他看了一会儿,道:“舅父是不知道,还是不愿意告诉我?”
王博面色紧绷,道:“阿凝,是不是你母亲同你说了什么?”
宋云凝抿唇一瞬,道:“我确实问过母亲苏昂先生的情况,也知道舅父尊他敬他……我只问舅父一句,自由和苏昂先生之间,您选择什么?”
王博面色僵了一瞬,最终,轻叹一口气,道:“阿凝……苏昂先生是舅父的恩人,更是一生的榜样……”
“若自由和信仰不能两全,舅父宁愿选择信仰……你明白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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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印,宋小姐进去那么久了,要不要小的去看看?”张霖立在诏狱甬道的暗角上,沉声问道。
陆渊还未开口,却听得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从诏狱尽头而来。
光线渐渐照亮四周,陆渊转过身来,盯着那一点半点的火光。
一个纤细的身影由远及近,慢慢清晰起来。
宋云凝提着油灯快步走到陆渊身旁,仰起头,冲他一笑:“掌印久等了。”
陆渊淡淡看了她一眼,宋云凝眼眶微红,似是哭过。
陆渊亲自伸手,接过她手中的油灯,道:“回去再说罢。”
宋云凝点了点头,遂跟在他的身边,出了诏狱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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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离开北镇抚司。
宋云凝坐在马车之上,垂着眼,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