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没有证据,那便不能定罪。”宋云凝抬眸看他,沉声道:“舅父两袖清风,立身为正,锦衣卫明察秋毫,民女相信千户大人,一定会还我舅父清白的。”
朱魁审视宋云凝一瞬。
她这话便是拐着弯提醒自己,王博既然未被定罪,便仍然是朝廷命官,不可滥用私刑。
朱魁敛了嬉笑的神色,冷冷道:“锦衣卫一向办事公允,不会冤枉任何人。”
宋云凝淡笑:“那就多谢千户大人了。”
朱魁一摆手,便叫人将王博带走了。
王博没有理会妻儿的哭喊声,反而神色复杂地看了一眼宋云凝,被押着离开了。
王茜见王博被带走,便将怒火一股脑儿发到了宋云凝身上。
“你既来了,为何不拦着他们,还让他们将父亲带走!”
宋云凝瞥她一眼,道:“表姐,锦衣卫是你我能拦得住的么?”
王茜一听,不说话了,又嘤嘤嘤地哭了起来。
吴氏本就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听到女儿哭泣,更是心烦,儿子王颂年纪还小,也帮不上忙,便只得和宋云凝商量。
“阿凝,你舅父突然就被抓走了,这可怎么办才好!?”
吴氏一想到诏狱里,那些惨绝人寰的逼供手段,便心乱如麻。
宋云凝思忖片刻,道:“舅母,锦衣卫授命于皇上,办事一向雷厉风行,他们如今只抓了舅父,却还没有定罪,说明还需要时间查明案件,当务之急,便是要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千万不能让他们给舅父安上不实的罪名。”
“不错。”
吴氏虽然不喜宋云凝,却也觉得她说得有道理。
吴氏道:“你舅父最是一向本分,怎么可能去贪公家的银子?说到杀人,就算借他一个胆子,他也不敢!”
宋云凝点点头,道:“舅母可认识舅父的同僚?兴许,还能请他们帮忙打听打听消息。”
宋云凝这话提醒了吴氏,吴氏忙道:“来人,拿笔墨来!我列个单子,咱们挨个去拜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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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入夜,寒风习习。
云朝没有宵禁一说,夜晚的长街之上,人头攒动,络绎不绝。
酒楼食肆门庭若市,鼎沸的人声充斥了整条街道,街头摊贩也摆出了琳琅满目的吃食,高声叫卖。
然而,这热闹的烟火气,却与宋云凝没有半分关系。
她戴着兜帽,裹着一袭灰黑色披风,从头到脚,遮得严严实实,无声疾走。
侍女竹桃跟在她身旁,也小心翼翼地低着头。
两人混在人群里,毫不起眼。
竹桃忍不住道:“小姐,咱们都跑了好几位大人的府邸了,要么就是病了,要么就是不在,这不是存心避而不见么?”
宋云凝沉吟片刻,道:“趋利避害是人的本性,如今舅父身陷囹圄,他们怕与我们沾上干系,也是人之常情。”
竹桃叹了口气:“舅老爷待人宽厚,那些人平日里也没有少登门,一出事,没想到他们薄情至此……”
宋云凝压低声音道:“我们今日出来,也不算全无收获。”
虽然碰壁一天,但宋云凝还是从旁人的只言片语中,弄清了一件事——
这次状告舅父的,是平阳知府张榆林。
宋云凝此前听王博说过,平阳府去年干旱,颗粒无收,民生困苦,十分艰难。
但却没有听王博提起过张榆林此人。
张榆林为何会突然状告舅父呢?
宋云凝一面沉思,一面往前走。
可这条长街才走到一半,她们便被人群堵住了去路。
宋云凝下意识抬眸,只见众人都围着一处,窸窸窣窣地议论着什么——
“当今圣上真是想一出是一出啊!之前说要水中月,如今又要吃凤凰肉了?”
“凤凰可是上古神兽,听说吃了它的肉,能长生不老呢!”
“不过是传说罢了,这你也信?荒唐!”
“不必说,一定是东厂那帮阉人撺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