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顾林琛，也格外听话地就那么站在那里，任由何姜帮她一点点拍掉身上的雪。
何姜：“低头，小顾你低下头，太高了我摸不到你头上的雪。”
闻言，顾林琛真的微微弯了弯身子，让何姜的手刚好能碰到自己的脑袋。
拍完最后一点雪，何姜心满意足地长出了口气，感叹道：“小顾，这可是你第一次主动让我摸你脑袋。”
之前每一次，小顾都很排斥，要么就是装看不见，不理会她的小癖好。
顾林琛勾唇，淡淡一笑后，又大方道：“你都来南市帮我了，我牺牲一点也是应该的。”
“走吧，我带你去酒店。”
说着，顾林琛就接过何姜手边的行李，领着何姜往停车场走去。
两人气氛融洽，完全不像之前有过隔阂和别扭的模样。
在一个陌生的城市，或者陌生的环境里，遇见唯一熟悉的人，是很容易产生依赖和信任感，从而暂时性地放下两人之前的问题。
顾林琛垂眼，看着被吹落到自己鞋边的雪花，明明是白色亮片，却转瞬就融化在了路边的污水里，失去了自己本来的颜色。
他转头，看了一眼跟在自己身后的何姜，大衣和围巾彻底把她包裹成了一个小粽子，她一边小心翼翼地往前走，一边还在仔细观察脚边的污水，希望自己的大衣不要被溅上泥点子。
何姜懊恼地想，早知道就不穿米白色的大衣了。
然而下一秒，何姜发现本来走在自己前面的小顾，却突然蹲了下来，急得何姜连忙阻止。
“小顾，你这是干什么呀，你这一蹲，你那大衣还要不要了？”
手工定制的高级货，别说是沾水了，哪怕被这雪洇湿一点，何姜光是看着就心痛得无法呼吸。
而顾林琛却不动，只是扭过身来，朝何姜道：“上来吧。”
何姜：？
顾林琛轻笑了一声：“我觉得，还是你那米色的大衣看起来更宝贝一点。”
何姜还来不及反应，下一瞬就被顾林琛背到了背上。
顾林琛双手背着何姜，让何姜自己拉着行李箱，两人以一种十分诡异的姿势往停车场走去。
一路上耽误了太多时间，同班次的人早就越过两人离开了，宽阔的道路上，就只剩下了顾林琛和何姜两个人。
谁也没说话，空气里只有过车的喇叭声以及雪花落下来，积在一起“扑簌簌”的声音。
突然的，何姜冷不丁地开口道：“小顾，关于你之前说过的让我好好考虑的问题，我想我现在可以告诉你答案了。”
闻言，顾林琛突然顿住了脚步，他有些惊讶，甚至于疑惑。
怎么会这么快？
何姜：“我想我也是喜欢你的。”
万籁俱寂里，顾林琛只听见了自己心底渐渐涌上来的疑惑。
为什么？
一遍又一遍，他想不明白。
然而，回答他的，只有那“扑簌簌”的雪花声，以及那贴在背后，听得人心慌的心跳声。
*
六个小时。
从下午决定来南市，到真正抵达这里，被顾林琛接到，何姜统共只花了个六个小时。
她的行动力很强，只要下定了决心要做的事情，往往很快就会采取行动。
直到被顾林琛背着坐进车里，被温暖舒适的环境包裹着，何姜身上的倦意这才慢慢涌了上来，她闭了眼，靠在座椅上，很快就睡着了。
顾林琛听着耳边绵长的呼吸声，他微微侧头，就看见了女生的脑袋近在眼前，然后顺着皮质靠垫，渐渐滑到了他的肩上。
车窗外的灯光明明灭灭，透过玻璃，洒在顾林琛的脸上，形成了一大片阴影。尤其是顾林琛现在看何姜的眼神，黑洞洞的眸子里，晦暗不明。
顾林琛想起了刚才女生对他说的“我也喜欢你”。
不知道是不是刚才外面的雪景让人心神慌乱，刚才在那一刹那，他的头脑全部空白。
唯一的念头就是疑惑。
为什么何姜会这么快就答应。
他猜到何姜会来南市，何姜这个人永远都在担心别人，所以只要他在南市这边遇到了困难，被她知道后，她一定会来找他。
之前那次突然的表白，他以为何姜会答应，没想到却被拒绝了。
但不论之前何姜拒绝他的原因是什么，这次在南市，这样陌生的环境里，顾林琛想，他有把握让何姜真的答应他。
只不过，让顾林琛有些没预料到的是，还等不及他开始实施之后为何姜设计的计划，何姜自己上来就直接答应了。
为什么她会这么快地转变自己的态度，明明这段时间他不在宁城，也没有和她联系。
为什么她突然就想通了？
看着身边人皱着眉睡熟的模样，顾林琛渐渐压下了心里的疑惑。
无论怎么样，她都答应他了不是么。
那就可以了。
后来的某一天，顾林琛才知道，有人会因为感情而去爱人，有人因为爱人才渐渐收获了感情。天长地久的约定里，并不是答应了就会永远都在一起。
她感受不到真实，她攒够了失望，就会转身离开。到那时，再优柔寡断的人，都会有断尾求生趋利避害的天性。
更何况，是何姜这样自尊心强的人。
*
何姜来了南市，说是帮顾林琛一起完成工作，其实她也不太懂业务上面的事情，只能把之前系统告诉她的东西再转述给顾林琛。
不过幸好小顾聪明，一点就通。
何姜一边瞌睡，一边陪着顾林琛工作了一个多礼拜。
顾林琛解决了业务上出漏洞的人员，又从宁城那边调了一批人过来南市驻扎，紧赶慢赶，终于把这边棘手的工作都结束了。
然而不知道是不是南市突然降温，还是顾林琛这段时间太忙了，项目上的事情解决完的第二天，顾林琛就病倒了。
何姜敲门，见没人回应，就很自然地从包里掏出了顾林琛房间的卡，刷开后直接推门而入。
房间里的遮光帘全都被拉上了，整个房间里的光线格外昏暗，要不是何姜走得慢，看得清楚，差点就药撞到了脚边的椅子上。
透过昏暗的视线，何姜看向了床上，薄薄的被子正缩着一个人的形状。
小顾人就在房间里，却一直听不见敲门声，就算贪睡，也从来没有过现在这么嗜睡。
何姜皱眉，觉得不对劲，她慢慢摸到了床边，贴近了顾林琛的脸颊，都不用她伸手去摸，就能感觉到顾林琛喷在她脸上烫的能冒气的热气。
小顾发烧了。
何姜立马爬起来，去外间拿了个测温枪，对着顾林琛的额头测了一下。
果然发烧了。
她连忙起身，一边给底下前台打电话让送退烧药上来，一边又拿起顾林琛的衣服，打算喊醒他一起去医院。
“小顾，起床了，我们去医院了。”
“嗯。”
顾林琛皱眉，意识不清地睁开眼，头却像被热水泡了一样晕乎，在他的视线里，只能看见一个人影在忙前忙后，拉窗帘，帮他倒水，然后拼尽全力扶他起来，体贴入微。
顾林琛第一次发现，原来被人照顾是这么舒服的一件事。
何姜倒杯水的功夫，一转头发现顾林琛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正眯着眼睛在看她。
将水杯塞进顾林琛手里后，她才长出了口气，道：“小顾，不是我说你，你这身体也太差劲了，动不动就生病。”
上次挨打，硬生生地躺了大半月才好。
金尊玉贵细皮嫩肉，也不过如此了。
顾林琛开口，声音因为感冒哑的不成样子，“不好意思。”
拿到感冒药后，顾林琛坚持不去医院。
何姜拿他没办法，也就只能给他端了杯水，让他就着水把药吃了。
吃了药的顾林琛，很快就陷入了沉睡。
作者有话说：
顾林琛：无论怎样，她都答应我了，这就行了。
何姜：是吗？
何姜连夜提桶跑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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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何姜出门后, 先去了饭店买了点口味清淡的菜，打包了碗粥, 然后又去了药店里, 买了一堆退烧，消炎的药。
把顾林琛现在的情况和药店的人说明后，何姜一边付钱, 一边在脑子里反复记忆刚才医师和她说的注意事项。
等她再回到酒店房间的时候，顾林琛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整个人缩在厚厚被子里, 只露出了一个脑袋, 打量着她。
此刻的顾林琛, 和以往正经又可靠的形象完全不一样，甚至看起来都有些惹人怜爱, 何姜觉得有些可爱，她一边脱大衣, 一边把买来的东西一股脑堆在了台子上, 将刚打包的粥拿了出来，然后从一个小袋子拿出刚才从药店里买来的药, 接了杯温水后，走到床边。
“先喝粥，然后吃药, 吃完再睡一觉，大概过几天就会好了。”
何姜摸了摸粥的温度，一路走来，已经不像刚买到的一样烫了, 温温的, 正好入口。
顾林琛坐起身来, 任由何姜摆弄，然后主动给他喂粥，他一口接一口地喝，然后时不时地看何姜一眼，把何姜看得有些不自在了。
喂到一半时，顾林琛冷不丁地开口：“前几天工作忙，一直也没问你，我想知道，你来南市的那天晚上说的话，是真的吗？”
是真的答应他吗？
顾林琛还是想不明白，为什么何姜会这么迅速，且不需要任何推波助澜，就直接答应他。
人要做出选择，不是都有动机的吗？
那何姜的动机是什么？
何姜没想到小顾会突然问这个问题，她只愣了一瞬，然后下笑着回答道：“是真的啊。”
想了想，她又补充道：“是真的喜欢你。”
闻言，顾林琛眼神微闪，有一瞬间，他居然不敢看对面人明亮而灿烂的眼睛。
不敢面对，此刻心里的震惊压过了疑惑。
喂完粥，何姜又监督着顾林琛把药给吃了，然后叮嘱道：“小顾，你吃了药赶紧好好睡觉，说不定明天就好了。”
“好，不过，”顾林琛喊住了要转身的何姜，“你能不能不要走。”
“嗯？”
何姜转身，理了理刚才顾林琛和她说的话，再看到顾林琛这副无辜又可怜兮兮的模样，她不禁笑道：“我当然不走啊，我就是去丢一下垃圾。”
知道何姜不走后，顾林琛这才“嗯”了一声，丝毫不觉得自己刚才这模样和表现有什么不妥，他躺回了被子里，却没有听何姜的话睡觉，只是安安静静地闭着眼想事情。
何姜收拾好床边的垃圾，放在了门外，把刚才买来东西一一整理放置好，然后把多出来的纸盒子摞在一起，再次穿上大衣，临出门前她还看了一眼床上，然后才轻轻开门出去。
房间里再次安静下来，顾林琛睁开眼睛，木着脸看着天花板，不知道在想什么。
*
何姜忙忙碌碌一下午，自己在外面吃了晚饭，然后又监督着顾林琛吃了饭，喝了药，这才坐在一旁的沙发上休息。
她本来以为搭上小顾后，自己就会有了个强大的队友和搭档，之前能想到的那些麻烦，根本都不是问题。现在看来的话，她或许猜错了。
身体差劲的小顾，才是最大的问题。
何姜看了眼躺在床上的顾林琛，安安静静的，看起来格外听话和乖巧，何姜心里顿时变得柔软起来。
“小顾，你睡吧，等你睡着了我再离开。”
顾林琛躺在床上，闻言转过脑袋，朝何姜点了点头，顺从地闭上了眼睛。
见顾林琛这么听话，何姜的心情也渐渐放松下来。小顾这么让人省心，也算是能减除掉她大部分麻烦了。
何姜心情一放松，忙碌一天的疲倦瞬间袭来，她整个人靠在沙发上，头一歪就睡着了。
不远处，床上本该睡着的顾林琛却睁开了眼，安安静静的，没有任何声响和动静，他就睁着一双眼睛看着睡着了的何姜。黑洞洞的眼眸里，似乎刚才因为何姜在场而伪装压抑的情绪，这一刻全都□□地释放出来了一样。
像一个旋涡，掀起惊涛骇浪，而旋涡中心是何姜。
不知道看了多久，顾林琛这才慢慢掀开被子，赤着脚下地，走到何姜身边坐下。
沙发陷了下去，而何姜却恍然未觉。
顾林琛伸出手，替何姜理了理睡乱的头发，然后顺着额头向下，眉心，鼻尖，嘴唇，下巴，锁骨，耳垂。
他轻轻地一一点过，手指感受着这个叫何姜的人的温度。
这一刻的顾林琛，就像个好奇的小朋友在学习新知识一样，对何姜产生了极大的兴趣。
如果说之前他对何姜的看法，是一个没什么能力，却还格外容易心软的人的话，那现在，顾林琛想，对于何姜这个人，他现在有的是更大的兴趣。
她会无条件信任他，会处处体贴地照顾他，他说什么她都会信，而这，仅仅是因为他跟她说过自己和她是同一类人。
她还说喜欢他，可是喜欢他什么呢？
长相？
何姜确实好像喜欢长得好看的人，但是……
他想不明白，但以在南市这段时间的相处来说，这种被人喜欢，两个人一起相处的感觉他还挺喜欢的。
如果说何姜仅仅是喜欢他的长相的话，顾林琛想那也挺好，那她就这么喜欢下去，他也会尽量让她开心的……
顾林琛起身，把何姜轻轻抱起，放到了床上后，又好好帮她盖好被子，理好头发，自己这才在一旁躺下，目不转睛地看着何姜睡着的模样。
看到最后，他也闭了眼伸手握住了何姜在被子底下的手腕，学着何姜的模样睡觉，甚至连呼吸的频率都要和何姜一模一样。
顾林琛不知道，他对何姜其实还有着占有欲，就像小朋友对玩具的独占，喜欢到非要抱着玩具一起睡觉，当玩具被人抢走后，他们会哭得撕心裂肺。
因为那就是他们的全世界。
*
何姜醒过来，转过身来看见顾林琛后愣了一下，但她的第一反应，不是奇怪他怎么在自己身边，而是……
何姜：“小顾，你还发烧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