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是四月天了。
作者有话说：
已经是四月天了。
顾林琛搂着灰飞烟灭后只剩残渣的婚礼，哭晕在书房。
第56章
陈明已经很久没睡过一个好觉了。不知道是不是昨天晚上春风温暖, 陈明的母亲一晚上都没醒过，陈明也因此一觉睡到了天亮。
临出门穿外套的时候, 陈明顿了顿, 还是转身去了房间，把昨天何姜送他的浅绿色外套给穿上了。
他每天都会提前半个小时到店里，开门, 开窗通风，清点物品，然后差不多何姜就该来了。
但是, 让陈明没想到的是, 今天何姜并没有准时来, 不仅没来，还给他打了个电话, 说今天不来了，要睡觉。
陈明知何姜随性, 也就什么都没说, 只是答应了。
“那你今天好好休息。”
电话刚挂，店里的电子门铃就响了起来。这还是何姜上次去买来的门铃。
陈明习惯性道：“欢迎光临。”
然而没有人回应, 他只能听见脚步声。
“是有什么要找的吗？”
陈明转身，打算离开柜台去帮忙，结果一抬眼就被眼前人给惊讶到了。
只见对面男人穿着衬衫西装, 外面套着一件黑色风衣，全身上下一尘不染，和他们这个五颜六色的店格格不入。
他有些结巴道：“是，在找什么吗？”
“没什么。”
男人摇了摇头, 这才收回打量四周的视线, 打算转身离开。
却在看见陈明身上的衣服时, 视线停留了片刻，就连离开的脚步都跟着顿了顿。
察觉到男人打量自己的视线，陈明突然有些拘谨。尤其是在这打扮得光鲜亮丽的男人面前，他有些不知所措。
不过幸好，对方并没有看太久，也没有停留，调转方向后就离开了店里。
陈明忙碌了一上午，期间还帮何姜收了一份快递。
何姜很少在网上买东西，而且似乎对自己的隐私也格外保密，就连快递的电话，姓名都是填的店里的。
陈明想不明白，把快递签收后，就放在了一旁角落里。
一直到半下午，距离下班只剩三个小时了，何姜才慢悠悠地出现在了店里。
再来晚点，就可以直接转身回家了。而陈明对此，已经见怪不怪了。
甚至在何姜进店后，他还体贴地帮她倒了杯水。
何姜进店后，不知道是没睡醒还是睡迷糊了，一直趴在窗边的桌子上发呆，良久才回过神。
“对了，”陈明在柜台后抬起头，“沈舟哥给你寄了个快递，上午到的，我替你签收了。”
闻言，何姜这才动了动脑袋，看见了门口的快递盒子。
拆开后，里面是一些新鲜的小玩意。
沈舟知道何姜在这会无聊，正巧他在淮市那边的公司和南市有项目合作，经常需要邮寄往来，他就把寄给何姜的东西混在其中，填的也是店里的地址，从公司那边的公件发出的。
何姜把这些小玩意儿拿出来，一个个摆好看了看，就又装起来了。
她在箱子里翻了翻，拿到了这一堆东西底下的信件。
这年头，通信居然还要靠写信，说出去都没人信。
何姜打开信件，看着沈舟和她分享自己的现状，以及生活里的一些其他事。
例如，唐棠回国了，但是找不到她，于是就和他联系上了。
例如，顾林琛大半夜找过他，被他骂了一通后，最近似乎消失不见了，公司的业务也没人管，似乎闹出了不小的风波。
又例如，沈舟说，最近在观望，如果可以的话，他会趁着过清明节回老家扫墓的时候，顺便一起来这里见一面，大家一起吃顿饭。
对面，陈明在柜台里，时不时抬头看何姜一眼。
每次，只有在这个时候，何姜才会有点除了没心没肺以外的情绪流露。
这是沈舟哥寄过来的东西。
其实陈明也知道，相比之下，何姜和沈舟站在一起会更般配。
但偷偷的，在无人知晓的暗处，那些情绪就像蜗牛一样，渐渐从坚硬的壳里伸出了自己的触角。
他希望时间永远就停在这里。
阳光西照，她坐在那边，他站在这里，一瞬就是永远。
店门外，一辆车里，穿着风衣的男人收回视线，拨通了一个电话。
“顾总，找到人了。”
……
“好。”
偌大的客厅里，一道沙哑的声音在回响，听起来显得孤单又寂寥。
夕阳洒在他苍白的脸上，他整个人看起来竟然变得有血色多了。
“在原地跟着，不要惊动她，不要被她发现。”
哪怕被她发现，也不要去抓住她。
这样只会让她跑得更远。
这是顾林琛在这段时间里才明白的事情。
何姜从来没受过他的控制。她愿意在他身边，不是因为他对他够好，而是她选择留在他身边。
她能选择留在他身边，自然也能选择离开他。不计任何后果和手段地离开他。
他留不住她。
意识到这样的事情后，顾林琛真实地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
以至于在沈舟的那些快件里发现蛛丝马迹，然后渐渐把目标指向南市一个小县城的时候，他甚至都不敢去找她。
他怕她会跑，然后又跑到一个没有人认识的地方，去过没有他的生活。
这段时间里，除了跟何姜有关的，顾林琛几乎隔绝了所有外面人的信息。也就是在这时，他才体会到何姜当初过得是什么样的日子。
可越是这样，那些痛苦又甜蜜的记忆纠结在一起，渐渐让他变得脆弱敏感起来。
何姜变成现在这样，是他一手造成的，他有罪，就像何姜所说的，如果他还有一点良心的话，他应该放何姜离开。
但是，顾林琛发现自己从来没有这么想念过一个人，想念到半夜惊醒，蜷缩在她的被窝里，像孩子一样从她被子和枕头里汲取熟悉的味道，来安抚自己的情绪。
*
对于沈舟能回来这件事，何姜其实没抱任何希望。
毕竟沈舟作为工程师，是公司里一个极其关键的存在，平常那些重要的节假日都不一定能休息，更别说清明节了。
因此，在拉开门看见站在门外的沈舟时，何姜还是惊讶到半天说不出话来。
还是沈舟这个客人先开了口，“不要我进去坐坐吗？”
何姜这才反应过来，“进进进。”
沈舟进门后，就像教导主任一样，背着手把房间检查了一遍，这才回过头来朝何姜点了点头。
“看来，你现在过得还可以。”
何姜把沈舟带来的东西放进了厨房，然后才有些无奈道：“我之前只是不做，我又不是不会。”
“你等着，”何姜自信道：“今天我就给你露一手，让你尝尝我的手艺。”
“明天吧。”
虽然沈舟也很想尝尝何姜的手艺，但他这次是突然来的，待会儿还要回老家去。
“这次就请到了两天的假，待会儿我就要回老家去，或许明天下午的时候能回来，明天晚上我们一起吃顿饭，然后连夜我就要回淮市去了。”
“这么急吗？”
沈舟也有些无奈，“这两天假还是拿之前无数个假期换来的呢。”
“行，”何姜乐观道：“那你明天来，我明天给你露一手，好酒好菜招呼你。”
沈舟笑着点了点头。
看着何姜忙碌的背影，沈舟本来想说顾林琛的话到了嘴边又压了下去，他自觉地换了个话题。
“何姜，我叔叔这段时间去外面了，你在他店里怎么样？会无聊吗？”
“不无聊啊，又不是只有我一个人。”
还有陈明那个脑瓜子慢半拍的孩子，逗起来也挺好玩的。
“那就好。”
沈舟想，这样也好。
……
不知道是太久没见沈舟，还是为了给沈舟展示自己的厨艺水平，何姜第二天起了个大早，开始备菜。
她一大早就去了菜市场，买了最新鲜的鱼，肉，青菜，然后又去了超市买调料，回家先把鸡给炖上了。
接到陈明电话的时候，何姜正在厨房里忙碌。
“你慢慢说，别着急，”何姜皱眉，然后才道：“那你在店里别动，我现在过去。”
挂了电话，何姜关了火解开围裙，换了鞋后拿上钥匙急忙出门。
她一路都很急，差不多是小跑着的，但在一个路口转弯的时候，何姜总感觉有人在跟着自己，可等她回头看的时候，却又没人了。
何姜皱了皱眉，也没多想，又绕过一条街就到了店里。
此刻，店里站满了人，正七嘴八舌地吵架，甚至还有两个人在互相推搡，下一秒就要打起来的那种。
陈明一个店里的员工，被挤在了角落里，看起来可怜兮兮的。
陈明刚才打电话跟她求助，说店里两个买教辅的家长吵起来了，怎么说都不肯走，最后把书也给撕了，现在都要打起来了。
作为临时老板，何姜想也没想就冲来了店里。
她推开外层几个人，挤进这几个人中间，冷声道：“谁在打架，谁在我店里打架！”
众人愣了一下，纷纷将视线落到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女生身上。
她个子不算低，但在一群中年人里，那单薄的身子就有点不够看了。
没人在意她，她说的话也丝毫没有威慑力。
甚至那两个打架的人还在借题发挥。
“我在打架，我就是要弄死你信不信。”
“你来啊，你看看今天是你弄死我还是我弄死你，你这样的废物还出门啊。”
“你再说一遍！”
没人再说一遍，因为他们已经打在一起了。
何姜混在其中，被人群挤来挤去，要不是最后被陈明拉了出来，她都要莫名其妙挨几拳。
何姜顶着一头被挤乱的鸡窝头，几乎是崩溃地吼道：“我已经报警了，我店里还有监控，你们再打，今天被抓派出所，明天我就把监控给你们孩子的班主任！”
闻言，这群人突然就停了下来。不知道是在害怕警察，还是在害怕孩子的班主任，竟然就这么停了下来。
然而还是迟了，他们开始打退堂鼓想撤的时候，警察到了店里，把这群人像逮耗子一样，全都一网打尽带回了派出所。
店里只剩一片狼藉，和被摧残成鸡窝头，胳膊还负伤的何姜。
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陈明叹了口气，把何姜拉到门口光线好的地方，一边帮她上药，一边无奈道：“要是知道你这么爱管闲事，我就不该给你打电话。”
他本来给何姜打电话，只是想问她店里的监控要去哪里看，他已经报警了，知道待会儿警察会查监控，他要先做好准备。
结果谁知道何姜听见有人在店里打架，瞬间正义感爆棚，非要来店里，还让他不要害怕，等她来。
陈明想说，打架这种事情经常会发生，他还在学校的时候就经常能在校外看见了。
他一点也不会害怕。
反倒是何姜，一直把他当个孩子看就算了，还总是用自己认为好的方式来让他开心。
这让陈明感受到了一种欢快，是从小没有体验过的偏爱。
冰冷的药水上到伤口上，何姜疼得呲牙咧嘴的。却还能分出心神来和陈明说话。
“对了，小明同学，晚上来我家吃饭吗？”
“我不叫小明……”
陈明条件反射般地说到一半，然后才反应过来，有些不敢置信道：“去你家？”
“对，我今天买了很多菜，要大秀一下自己的厨艺，煮多了吃不完，多一个人多一张嘴。”
何姜环顾了一下店里，随即皱眉，“而且店里现在这环境，你一时半会儿也收拾不完，也不在乎这半下午，明天我跟你一起来收拾。”
“怎么样？”
何姜语气轻快，陈明的心跳得极快，是欢快，是小男生的雀跃。
见陈明还没反应，何姜以为他是在担忧孤男寡女这道心理难关。
她扬声道：“不止你一个人，还有你沈舟哥，放心来啊。”
闻言，陈明眼里的火苗熄灭了，偏偏何姜还一无所知地拍了拍陈明的肩膀，“怎么样啊？来不来？”
“来。”
陈明闷闷地应了一声，就不再说话了，专心致志地帮何姜上药。
*
晚上差不多八点的时候，沈舟到了。
三个人围着一桌子菜，吃了这一年来最丰盛的一顿饭。
桌上，沈舟和陈明都发现何姜很高兴，两个人就顺势把何姜的手艺给夸上了天。
马屁越拍越大，越拍越爽，何姜听后乐得合不拢嘴，再加上喝得有点多，整个人几乎是漂浮着下桌的。
“不听你们说这些了，虚伪！”
何姜下了桌后，觉得有些闷，就晕晕乎乎地拉开阳台的玻璃门，趴到阳台上呼吸新鲜空气。
带着暖意的春风拍在何姜脸上，她舒服地喟叹了一声。
“真舒服啊！”
楼下，顾林琛站在阴影里，抬起头来就看见了他日思夜想的人。
夜里光线不明，但他还是一眼就看见了阳台上的她。
他看着她晕乎乎地一下又一下地摇着脑袋，乐呵呵地趴在阳台上吹风，顾林琛突然觉得自己临时起意，在这等一晚上都值了。
他想她，他实在是太想她了。
所以在知道沈舟来过后，他几乎是没有丝毫犹豫，甚至不管不顾地就跟着到了这里。
他想，他不进去打扰她，他就在外面等着。
哪怕见不到面，只是知道她就在这栋房子里，这种空间上拉近的距离，都让顾林琛有了空前的安全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