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南枝便安下了那颗心, 起初她还以为他是知道了些什么, 方才这么问, 但是如今, 她猜测池珉只是因为看见了南楼馆的菜肴,方才会这么问。
南枝本想告诉他实话的,但是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不说为妙,若是说了,他反倒胡思乱想了,那就不好了。
思及此,她还是觉得将这件事情混淆过去便好。
原本的午膳拖到现在才用完。
池珉用完后,将筷子放下,而后对着南枝低声道:“我还有些公务处理,晚上可能不能陪你用膳了。”
父亲有时候忙起来也是在书房里一呆便是一日。
南枝倒是理解,小脑袋轻点,旋即站起身来,起身相送,到了门口的时候,南枝思索了一会儿,道:“侯爷。”
镶了金丝边的靴子踩在了雪地上,听见这话,脚步一顿,而后转身看向了站在屋檐下的南枝。
白皙的脸上透着微红,也不知是冻的还是羞的,玉指轻攥住袖口,粉唇轻启道:“我等你回来用晚膳。”
当着丫鬟婆子和小厮的面说出这些话,难以想象她是鼓足了多大的勇气。
心口有些触动。
池珉嘴角一翘,声音温润道:“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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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走出了庭栀堂。
池珉眼底的笑意才渐渐的散去,他喜悦的是南枝方才站在屋檐下同他说的话,可当想到她还是不愿同他说一句实话时,眼底的笑意便荡然无存,他从未有过如此的苦恼。
一瞬间觉得她心底是有他的。
可一瞬间又觉得,她只是把他当成了明面儿上的夫君,所谓的夫妻之实,也只不过就是她履行当一个人妇的责任罢了。
这两个念头反反复复的折磨着池珉。
他脚下的步伐便又加快了许多,等到了竹安堂内时,心里头却愈发的烦闷起来,连带着处理公务都没有多少心思。
少时读书的时候,不懂得红颜祸水四字。
如今倒是彻头彻尾的体验了一番,他平日里引以为傲的自制力,如今倒是因她一句话,一个细小的表情,便被乱的没有了方寸。
现下这看公文的宛如看天书一般的自己,池珉觉得无比陌生。
可他居然还疯魔的觉得,倒也还行,至少他是心甘情愿的。
当真是牵肠挂肚,魂牵梦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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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到入夜,南枝也未等到池珉的身影。
倒是等到了竹安堂的小厮,他站在门口,双手插进兜里取暖,低声道:“夫人,侯爷说了,今日的公务还有一些没处理,便不来这里用晚膳了,还请夫人记得用膳,晚些他便回来。”
方才天色渐晚的时候,她便猜到了池珉估摸着不会来。
如今听见小厮的话,她便颔首道:“我知道了。”
小厮下去后一会儿,丫鬟婆子们便各自拎了一个食盒往屋内走来,而后站在桌前布膳。
南枝则还陷入纠结中。
她总觉得池珉今日的情绪怪怪的,但估摸着,他的性子若是知道了,肯定是会直接问她的,不至于藏着掖着...
可他今日的情绪,又似乎很不对劲,往日是定要陪她用了晚膳方才去竹安堂处理公务,今日倒是用了午膳便匆匆离去,而今也借口公务繁忙,不来用晚膳了,思及此,她便轻叹了一口气。
池珉的心思,不管是早前还是现在,都一如既往的难猜。
念头刚这么闪过。
菜肴的香气将南枝的思绪给勾了回来,她又轻叹一声,还是别去猜他的心思了,先解决温饱再说。
南枝素日对吃喝要求格外的高,她尝了一口,便道:“今日尝了南楼馆的菜肴,我觉着府中的也不逊色。”
“夫人有所不知,”说话的人是收留夏荷的香嬷嬷,她在这伺候久了,府中的一切事宜倒是都会经过她的手,她对人倒也和蔼,从未有欺负新来的人亦或者打压比她小的人,“在夫人嫁过来之前,侯爷便吩咐了管家,让他去寻一些顶尖的厨子,到时候夫人进府了,能让夫人吃的开心些。”
“这些厨子,自然是不比南楼馆的要差。”
原来,在她入府之前,池珉还曾将后厨的厨子都重新寻过了?
南枝嘴角一勾,那双杏眼里的笑意渐深。
他总是会在一些细小的事情上给她不一样的关怀。
这是前世,邱舜所没有的。
他总是自以为给她的很好,虽说他的的确确是对她柔情似水,也都顺着她哄着她,一切都皆由她的喜好而来,可她忘了,他的温柔却不是独独只给她的,邱舜的温柔是广泛的,可以给很多人。
但是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南枝却感觉得到,池珉给她的,不管是温柔还是关怀,全都是独一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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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渐渐深了,风声也愈发大了起来。
南枝还是未见池珉回来。
许是因为瞒着他那件事情,她总是有些心虚,躺在床榻上却翻来覆去的睡不着,玉指轻轻的揉了揉自己光洁的额头,思索片刻后,还是掀开被子,起身下榻,对着时青道:“替我更衣,我去一趟竹安堂。”
她总觉得男人就是不对劲。
虽说成婚没有多久,但是他笼统也就只有那个晚上同她闹了脾气,方才不回来入寝。
思来想去她都觉得今日的事情他估摸是知道了,若是不知道,那定然还有别的事情,总之,这件事情肯定与她有关系,按照他那个闷闷的性子,估摸着不知要多久才愿意同她说。
南枝的性子最是看不惯这样。
可偏偏,两人像是换了身份似的,他的心思须得她去猜,一个男人倒显得像是个小女人似的,扭捏。
如今是夜里。
倒不用像白天一样,将发丝盘好,时青眼疾手快的拿了一件较厚重的衣裳让南枝穿上,又披了一件裘衣,确定不会冷到了之后,方才替她将垂落在腰间的发丝用一根栀子花的木簪子盘好。
栀子花的木簪子是白色的,挽起南枝的部分青丝。她身穿着的是藕色的襦裙,外披了一件白色的裘衣,衬得她的气质愈发的清冷矜贵。
夜里的雪早已停掉。
可寒风却依旧贯彻在耳畔,一阵一阵的,仿佛是野兽在嘶鸣哀嚎。
光是庭栀堂便让她走了不少路,幸好每一处的屋檐上都悬挂了通亮的灯笼。
除了风有些大,周围的结构和风景倒挺赏心悦目的。
待走到竹安堂的门口时,南枝便远远的瞧见了一抹淡蓝色的倩影。
她心口微动,不用上前,她都知道是谁。
除了周玥,谁还会夜里那么大胆的跑到竹安堂。
原本有些快的脚步,见了周玥后,她便刻意放慢了。
“周姑娘,我家侯爷说了,他不见,”守门的小厮道。
“你同侯爷说,我只是来送夜宵给他的,送完我便回去,”周玥还在挣扎,体面的话里却处处透漏出急切。
“侯爷说了,他没有用夜宵的习惯,再者若是饿了,侯爷说自然会去找夫人共用夜宵,”小厮依旧客客气气的道:“侯爷决定的事情,我们不能擅自冒昧做主,还请周姑娘回去,天寒地冻,小心着凉了。”
原本面无表情的南枝,听见小厮的话后,便轻轻的笑了一下。
看来周玥是没有进去的,虽说被那个男人当了挡箭牌,但是南枝的心底却没由来的开心。
哪怕生气,男人也还是知道分寸的。
思及此。
南枝没有再耽误,而是走上前。
守门的小厮们见了南枝,立刻恭敬的道:“见过夫人。”
南枝颔首,轻轻的应了声后,继而视线轻轻的扫了一眼周玥,轻笑道:“周姑娘,夜深了,你还不回院子歇息,在这里作甚?”
本就被池珉拒之门外。
如今他的夫人还明知故问的问她在这里作甚,她端着食盒,更深露重的出现在竹安堂,除了想见池珉,还能干嘛?
尽管心里愤怒的不行。
但是她面上依旧谈笑风生的说:“玥儿自然是体恤侯爷操劳,倒是姐姐,玥儿有一事不明白。”
南枝比周玥稍微高了一些,再者气质也比她出尘许多,不管任何人看了,都会不由自主的被南枝吸引了去。
府中的小厮们方才就觉着周玥姑娘出落得如此精致好看,为何侯爷还要拒之门外,可当自家的夫人出现,两人站在一处的时候,周玥顿时黯淡无光,差距一下子便出来了。
“周姑娘有何事不明白的,至于大半夜的来问侯爷,”南枝莞尔,安静的等着回答。
“玥儿不明白,为何今日姐姐要在南楼馆里和一个外男见面,”周玥一脸的懵懂和不解,仿佛遇见了棘手的问题,可眼底的那种幸灾乐祸和笑意却又出卖了她,“不知那人是谁,需要姐姐外出会面呢?”
南枝的心一沉,瞬间明了什么。
她面色依旧温柔,低声笑了笑,道:“原来是这件事啊,若是妹妹真的想知道,来问我便是,何苦来找侯爷吃闭门羹呢。”
南枝说完,见周玥气急败坏,心情不免大好。
转身便走了进去。
看见她进去都无需通报,而自己还站在门口受了一晚上的寒风,她心里的不甘愈发的明显。
她原以为,自己今日一回来便将这件事情告知侯爷,他会觉得这个女人水性杨花,从而唾弃。
没想到,他听完后,只是淡淡的来了句:“说完了?”
周玥当即愣住,不免疑惑,“侯爷难道就没有一点点怀疑嘛?”
男人自始至终都是那副冷漠的面容,听见这话后,更是没有任何情绪的来了句,“她不会。”
说完,池珉便离开了。
周玥望着池珉的背影,起初还觉得自己贸然行事了,没想到池珉居然那么信任南枝。
可当她得知,池珉没有去庭栀堂用晚膳,甚至入夜了也没有去那里沐浴歇息的时候,她便知道,池珉远不像表面上看去的那般无所谓。
于是她便拎着食盒来了竹安堂。
可谁知,还是吃了闭门羹,还被南枝羞辱了...
周玥看着她的背影,顿时更加压抑。
她不免想起今日那人的背影,对着翠章道:“你去查查,今日在南楼馆的那个外男是谁?”
翠章听后立刻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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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从南楼馆回来的邱舜,又是一场大病。
夜里惊醒后,便再也无法入眠,他如今不管是睁着眼,还是梦中,都是南枝的身影。
还有她乖巧温柔的唤他夫君的那一幕幕。
邱舜喉结滚动,脑海中回忆起今日南枝说的话,心口倏地一动。
“你一口一句嫁为了人妇,不可与我有任何的接触,”邱舜的眼眸渐渐的多了一层不明的情愫,“倘若,他死了呢?”
若是他死了。
她便成了寡妇,再也不是人妇了,那届时,是不是就是会看他一眼了?
吱呀一声。
邱舜的视线看去,只见自己的母亲含泪走了进来。
不知为何,如今的邱舜见了谁都没有任何的心思,哪怕是自己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