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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安堂内。
池珉看着桌案前的两片桂花糕,那双阴鸷的眼眸,微微的蹙起。
“夫人送来的?”他问。
小厮点头道:“方才夏荷拿来的,是夫人说侯爷给的游记合心意。”
他这么一说。
池珉倒是明白了,嗓音轻轻的道:“知道了。”
小厮离开后。
桌案上堆积着小山般高的公务,但是他却视若无睹,那双眼眸,总是会被那两块桂花糕吸引了视线。
小女人吃东西有个小怪癖。
她总是每一块糕点都试试味道,而这两块糕点,恰好都是南枝夹了一个角尝过的,继而拿来送他。
像是...在打发一个叫花子那般。
草草的赏赐了两块桂花糕。
思及此,池珉的心口像是堵了一口气,上不去下不来,深吸了一口气后,他却又很没出息的,伸出手,拿起了那两块被南枝夹了一个角不完整的桂花糕。
继而对着被南枝咬走的那一个角,咬了一口,细嚼慢咽品尝着。
当那种甜腻的滋味儿再次弥漫开来时,他的眉头微微蹙起,尽管他再不喜甜食,但却还是一口一口的吃完了。
待两块糕点吃完后。
他像是完成了一场最难打的仗。
竹安堂内的小厮及时的送来了茶水,池珉一饮而尽。
小厮退下后。
下一瞬,屋内便响起了重宇的声音,“侯爷,富康来信,说邱舜去了南普陀山。”
池珉倒是一点儿也都不意外。
他眼眸轻轻的动了动,继而淡声道:“说了些什么?”
重宇道:“清风道士说让邱舜偿还自己欠下的。”
“还说,”重宇低声道:“邱舜似乎,已经意识到自己中了我们的计,估计会想办法。”
听见这话。
池珉的嘴角掀起一抹笑,眼底漠然一片,他嗓音不屑的笑了笑,声音有些闷,少顷,他道:“那便不要给他时间想办法。”
重宇不解,低声道:“侯爷,你的意思是?”
“把该结束的,结束了,”池珉将一本奏折重重的合上,沉声道:“早些处理掉吧,我也不想再替他处理奏折了。”
重宇听见这话,立刻点头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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靖康侯府。
邱舜躺在床榻上,尽管他极力的隐藏,但是外面还是有传闻他病倒的传闻。
换做以往任何的时候。
邱舜都不会像现在这般慌神,兴许也是因为他深知自己这次的生病是因为中计,他清楚的知道,这次的中计会导致一些变故。
所以他更不能让自己在这时候露出任何的破绽。
几乎是这个念头在脑海闪过的时候,他便听见外头传来了富康的声音,“小侯爷,有客来了,是位爷。”
如今他没和那些酒肉兄弟们交好,除了宫中的人,便再无旁人了。
原本躺在床榻上的邱舜听见这话,立刻将对着富康道:“先拖住他,我理一下。”
富康立刻应了。
而邱舜则强拖着自己的残弱的身躯翻身走下了床榻,而后唤来了小厮和丫鬟们,挨个的替他收拾洗漱。
身上那件白色的衣裳也被换上了鲜艳的淡蓝色,原本有些凌乱的发丝,也被丫鬟们的巧手理顺了,继而将邱舜发白的嘴唇给点了一点点的胭脂。
待一切弄完后,邱舜看上去便是一个面色红润的正常人。
他拿了一本书,继而坐在了书桌前,待一切弄好后,方才对着外头的富康道:“唤他进来吧,”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富康领着一个穿着素装的男人走了进来,门被关上后,那穿着素装的男人便开口道:“小侯爷安。”
嗓音尖细,一听便知是哪里的人。
邱舜轻点头。
屋内便再次响起了太监尖细的声音,“太后得知小侯爷病倒了,于是便派我来瞧瞧,看看小侯爷身子如何了。”
邱舜的心口一沉。
果真如自己所想的一样,太后是派人来视察他的,美名其曰是关心,实则,无非就是想看看他这个棋子是否还有能用的地方,若是没用,太后的选择定然是废了他这个棋子。
也幸好他今日留了一手。
若不然,这个太监走出了门,回了宫中后,便是他邱舜的死期。
“外头都是些什么疯言疯语,也劳太后费心了,”邱舜将书合上,继而对着富康使了使眼色。
富康上前。从邱舜那里接了一袋子的银子。
继而递给了传话的太监,太监装模做样的拒绝了一下,最后还是收到了自己的囊中,继而道:“那既然小侯爷的身子无恙,老奴也好回去和太后交差,先不叨扰了。”
邱舜自然是顺心的,立刻叫了富康去送。
只是在太监迈出步子的时候,邱舜嗓子却有些干痒,哪怕强忍着,捂着嗓子,却也还是咳了好几声。
而走到门口的太监,听见咳嗽声后,便停下了脚步,继而转身看向邱舜。
而一直站在前面,引领着太监的富康,却是灵机一动,歉意满满的道:“侯爷,您方才说喝了酸梅喉涩,我忘记给吩咐小厮们,让他们递茶水了。”
邱舜挥挥手,“无碍,先送大人出去。"
太监听了这话,这才恍然大悟,继而笑笑便离开了。
离开后。
邱舜便立刻捂住自己的心口,却没忍住,吐出了一口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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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寿宫内。
苏清茗坐在椅子上,戴着假甲的手,悠哉游哉的端起一盏茶,浅浅的抿了一口,继而道:“如何?邱舜身子到底有没有问题。"
“回太后的话,小侯爷看上去面色红润,今日还绕有雅兴的看着书呢,依奴才看,倒不像是有病在身,恐就是有心人传出来的。”
小太监的话让太后心底开明一片。
她嗓音清润道:“自从那人走后,皇上便丧失了斗志,也不知邱舜到底用了什么法子,能让池珉撤兵,不过这一切都不重要。”
殿内响起了茶杯放在桌案上的清澈声音。
紧接着,是苏清茗的话,“既然邱舜身子无恙,为了避免夜长梦多,皇上如今也整日宿醉,是最好的时刻,你替哀家和宰相说一句,有些东西,该准备了。”
太监立刻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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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日后。
池珉愈发的忙碌起来,偶尔甚至没有宿在侯府。
南枝隐隐觉得。
这几日,京都似乎就要变天了。
果不其然。
翌日,午时,南枝便听见了重宇来报,说是池珉被困在了宫中,没有皇上和太后的旨意,不能离宫。
当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她整个人陷入了不安和恐惧中。
与此同时,她见许明芳往这边走来。
还未等她开口,便听见许明芳道:“不管用什么办法,都要将池珉就出来!”
南枝眼眸微动,继而更加肯定了这件事,格外的复杂和烫手。
还没等她开口。
又听见许明芳道:“王爷当年也是如此,被太皇太后和皇上留住之后,便命丧皇宫,对外说是劳累过度死,可真相,无非就是——”
想到了摄政王的那一幕。
虽然南枝没有经历过,但她却能想象的到...
“如若我们这次像王爷那次一样,”许明芳沉默一会儿,眼神放空,道:“只怕,池珉便会离我们而去了。”
她知道。
苏清茗是不会留池珉的,就像她不会留楚珺。
第65章 真相一
温柔乡65
日落西山。
霞光洒落一片, 将整个京都渲染在一张紫色的水墨画中,夕阳和蓝天交界处,恍如人间仙境那般。
致远侯府, 庭栀堂内。
院内飘来了一阵一阵的清风,带着花香的气息钻进了屋内。
沁入了人的鼻息间,混杂着屋内的薄荷香气, 让人醒神醒脑。
许明芳和南枝坐在一处, 两个人的脸上皆露出了难色。
“如今,你能想到什么办法吗?”南枝低喃。
谋反可是大事,自从被皇上禁足了之后, 池珉的行为便愈发的高调, 眼瞧着这几日有些怪异, 京都的人多了不少。
她也没想到,太后和皇上会直接将池珉囚禁在宫中。
许明芳的话让南枝陷入了不安中,她一只手轻轻的触在小腹上,似乎是在安抚腹中的胎儿, 又似乎是在安抚自己。
她那张素来只见喜不见忧的芙蓉面上,满是忧虑,自从嫁给池珉后,她从未有过任何的忧虑。
别家的夫人,不是要防着小妾生下儿子争夺宠爱, 便是要防止自己的正妻之位会被某位妾室越过。
而南枝,还未嫁给池珉的时候便从未有过这种烦恼。
池珉总是在问题发生的时候, 便开始替她斩断了不必要的麻烦, 这一切, 池珉都未有和她说过, 提过。
可是他却做给了所有人看。
表明了他的态度和决心。
可就是这么一个处处为她着想的人, 如今深陷困境,她却无能为力。
而且,如今池珉深陷危机,她想了一下,估摸着还有些别的事情。
“王妃,池珉如今的处境,定然不是单纯因为一件谋反,”南枝收敛起自己无用的忧虑,沉声冷静道:“你若是不告诉我实话,我怎么去救侯爷。”
屋内响起了风拍过门窗的声音。
少顷,许明芳轻淡,又带着些许的沧桑的声音响起,“当然不可能是谋反一事,池珉愿与你交心,但是他其实,应该还瞒着你。”
南枝那双柔眸微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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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人静。
月亮从团团的乌云中露了出来。皎洁的月光从边边角角洒出了光圈。
刚走到门口的时候,却发现致远侯府被团团围住。
她继续往前走,便被两个侍卫拦住了,“皇上有令,致远侯府里的所有人,无旨意不得踏出一步。”
早已想到会是如此。
南枝那双眼里早已没了平日的那种温柔,说出的话,虽改不掉那种柔意,但是她刻意控制了自己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