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然是明白的,”她娇声的笑了笑,“重宇日日跟着你,你拖他来说话,定然是代表了你的意思,他说让我去救你,那么定然是你要我进宫。”
像是难得享受这惬意的时间一样。
他小心翼翼,格外的珍惜,嗓音带着笑意的问,“那,你可知入宫是作甚?”
“这我就不知道了。”南枝抿了抿唇,柔声道:“你说,是为何呀?”
“宫里比外面安全,”池珉顿了顿,继而道:“夜深了,今夜是出不了宫的,不如在这里歇息一下先,好吗?”
察觉到池珉估摸是有要事在身,于是她体贴的点头。
只是站起来的那一瞬,小腿便一软,膝盖处亦酸胀疼痛的厉害。她秀气的眉头微微一蹙,哪怕极力掩饰,却也还是给时刻注意她的池珉看了去。
他眼疾手快的扶着她的细腰,将她安放在了凳子上,继而骨节分明的大手轻轻的触上了南枝的小腿,低声道:“疼?”
南枝摇头复而又点头。
池珉不由分说,直接将她裙摆掀开,那双单薄的眼眸,顿时变得阴鸷,眉头紧锁,沉声问道:“怎么弄得?”
她胆子本就不算大,自幼便被保护的很好,除了前世有过屈辱,自大嫁给池珉后,何时受过这种委屈。
加之如今男人的眼眸阴鸷,且是当着她的面露出来的,她被吓得打了一声小小的嗝,落针可闻的殿内响起了突兀的打嗝声,下一瞬,葱白的小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她脸色微红,委屈又带着怯意道:“方才,跪久了。”
见南枝说话又和初遇时那般羞怯,他后知后觉自己关心则乱,估摸着是语气也吓到了她,于是放低了声音,温声道:“你细细同我讲,方才怎么了。”
殿内响起了南枝细细嗡嗡的咕哝声,她委屈的道:“就是受欺负了。”
当听完了之后。
池珉只是轻轻的拍了拍南枝的小脑袋,继而将她拦腰抱起,走到了皇上用的书房旁侧的小塌上,将南枝轻轻的放了上去,继而道:“你先歇息,我去解决一些事情。”
南枝也不问他要干嘛,轻轻的点点头。
男人转身的那一刻,他的手被南枝的小手轻轻的勾住了,他侧眸看去。
南枝躺在塌上,一双柔眸看着池珉,柔声叮嘱道:“早些回来。”
灯就立在他的身后,他身影若隐若现,他轻轻的点头。
殿内顿时,只剩下南枝一人。
-
承光殿内。
池珉穿着黑色的华服,立在一轮弯月前,逆着月光,走进了承光殿内。
殿内。
门刚开,里面便坐着太后,楚珺则浑身酒气,躺在了另一侧的塌上。
太后见了池珉后,那慈和的面容顿时变得严厉起来,嗓音也变得尖细,道:“如今是什么时候了,你真以为你致远侯可以一手遮天,在哀家和皇帝的皇宫中,来去自如吗?”
苏清茗的话,是站在胜利者的高位,居高临下的对着池珉施压。
闻言,他不免扯了扯嘴角笑了。
这个笑。
落在苏清茗的眼里,就变相的,成了挑衅的意味。
她站起身,头顶上的凤凰步摇随着步伐一摇一晃的,直到站在了池珉的面前,她才开口道:“你该不会,还觉得如今的你,能够逃离出皇宫吧。”
“你还是太天真了,池珉,”苏清茗笑声渐渐的大了起来,“我一直以为,致远侯是多么的厉害,才能让人闻风丧胆,直到这次,我才知道,你也不过如此。”
楚珺坐在龙椅上,面前摆放着的是堆积如山的奏折,可他的眼神却是放空的,似乎根本没有在听殿内两人的对话。
苏清茗的话,落在池珉的耳朵里。
他轻声道:“太后,事情不到最后,还请不要妄下定论。”
苏清茗噗嗤一声笑了,“事到如今,你还想挣扎什么呢?”
“你可知,许明芳已经把藩地的将士们密集在了土家窖,别以为我不知道,她打算今晚强攻京都的京城,和藩地的其他将士们来个里应外合。”
“你真以为你的计划天衣无缝吗?”苏清茗像是在看笑话一样,看着池珉,“谋反这事,是许明芳的意思吧,她的心思,我到底还是知道的,只是可惜了,太皇太后那么宠你,如今,你居然要因为你的母亲收拾残局。”
池珉的那双眼眸就这么看着苏清茗。
门口传来了小太监的声音,“报——”
苏清茗的视线看了眼还在放空的楚珺,无奈的叹息了一声,若不是她还留着这个嗜酒成瘾的皇帝有用,她早就一起端了。
不过这样也好,一切都让她自己来做决定。
她对着外头道:“进来。”
小太监立刻跪在殿内,捏着尖细的嗓音道:“回禀太后,藩地那边来了将士们,连夜攻打了京都的三里街,但是已经被我们的人成功拿下了。”
苏清茗对这个结果似乎一点都不意外。
倒是池珉,他一反常态,似乎是惊讶,又似乎是意料之中,他看着太监问道:“你说,是谁率兵?”
池珉虽是谋反的罪臣。
但是素日里他的威严和传闻,都让不少人惧怕,于是小太监还是恭敬的道:“回...回致远侯,是你母亲,王妃。”
殿内点燃了蜡烛,烛火微晃,他的身影立在烛火虚弱的光里。
他自嘲的扯了扯嘴角,眼底的哀伤和失望,却只有自己能懂。
而苏清茗,则以为池珉的失望,无非是因为许明芳被抓,计划失败。
“我早就说了,这场谋反里,你无非就是一枚棋子,你如今在宫中自身难保,随时可能丧命,但是你的母亲,却不管不顾,还率兵来攻打,这无非就是想要你命丧皇宫啊,”苏清茗俨然开心的不行,“若是你安安分分的,不谋反,荣华富贵一辈子,任你享受,可你偏要做一些大逆不道的事情,我也救不了你。”
他们的话,在空旷偌大的殿内响起回声。
一字不差的,落在了从偏门进去的南枝的耳朵里,她站在屏风后侧,面前,是躺着的楚珺,冲天的酒味刺进了鼻子里。
南枝的眼眶通红,眼泪沿着眼角流了下来。
她此时此刻才明白,原来池珉根本不想谋反,所以楚珺才能安心喝酒睡大觉,他做着一切,似乎都是因为许明芳。
亦或者,是因为除掉一直针对自己的许明芳。
且,让颂朝能够太平。
所以,他才会在今日危急关头,让她进宫。
可他似乎也没想到,许明芳竟如此的心急,不管不顾池珉的安危,在池珉如今的处境上,甚至还带兵进京。
这无非就是在逼死池珉。
她默默的流下了眼泪。
抽泣的哭声,惊扰了睡梦中的楚珺,他微微的睁开了眼眸,低声道:“你怎么......”
下一瞬,便被南枝捂住了嘴巴。
她蹙眉,摇头示意他不要说话。
与此同时,她听见苏清茗步步紧逼的道:“如今,我也不要你难做,来人,上酒。”
殿内顿时响起丫鬟的脚步声。
而后,是茶杯放在桌案上的声音,紧接着,是苏清茗的好整以暇的声音,“你把这杯鹤顶红喝了,我给你留个全尸。”
“鹤顶红?”池珉淡淡的呵笑了一声,“没猜错的话,和当年我父亲喝的一样吧?”
苏清茗听见这话,面露了一些惊讶。
但是却又觉得,没有池珉不知道的事情,摄政王的事情,自然瞒不了他。
“是又如何?”苏清茗笑了,“和你父亲喝的一样,不是挺好的?”
“当年,让我父亲喝下鹤顶红的人,也是你,不是太皇太后,是吗?”池珉气定神闲的背手而站,一字一句,丝毫不像是一个落荒的罪臣,反倒,像是一个君临而下的君主。
“去和你的父亲说吧。”
苏清茗话音刚落,池珉依旧是那副姿态,问道:“但是你嫁祸给了太皇太后,继而告诉了许明芳,让她以为,杀了我父亲的就是太皇太后,从而心怀怨恨,对吗?”
“是又如何?”苏清茗笑了笑,“你若是不想喝这杯鹤顶红,那么你的妻子就会喝,二选一,就像当初,摄政王和许明芳里,我做了一个选择。”
“只是现在,选择给你。”
“我喝。”池珉丝毫没有犹豫。
“传闻致远侯爱妻,如今一看,果真如此。”苏清茗笑着,“喝吧。喝完,你的妻子,我会送回府里的。”
月朗星稀。
弯月笼罩住承光殿,一阵风吹来,树叶簌簌作响。
一直躲在屏风处的南枝再也忍不住,从屏风处跑了出来,一把将池珉手中的鹤顶红打掉,继而红着眼眶道:“我不许你喝。”
酒杯砰的一声倒地,地面撒了一片水。
她就站在殿内,他的身侧,一双眼眸通红委屈,芙蓉面上也沾满了泪渍。
这一瞬。
他竟觉得,心中无比的温暖,终于,万家灯火,有一盏灯,是彻彻底底的属于他的。
有一颗心,是完完全全,属于他的。
他在笑。
她却在哭。
哭着,委屈着,抽泣的道:“混蛋,谁让你喝了。”
“你喝了,我怎么办,我和孩子怎么办?”她哭着问,甚至抽了几下,俨然委屈的不行,下一瞬,便被男人擦掉了眼泪。
很不合时宜,他有些突兀的问:“你不让我喝,但是却又要把我推给别的女人,还不如让我喝了这杯酒,倒来的痛快。”
南枝一边委屈的拍掉他替她擦泪的手,一边哽咽的继续道:“我再也不了。”
终于得到了他想要的话。
池珉嘴角一勾,将小哭包带入了自己的怀里,继而沉声道:“说好了,陪你很久,自然不会食言。”
一直看着两人的苏清茗,忍无可忍的道:“那不如做一对苦命鸳鸯。”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
楚珺已经清醒了,他站起身,从屏风后走了出来,对着苏清茗道:“朕,不过是睡了一觉,怎得,颂朝的天都变了?”
男人身形高大,一步一步的,走到了苏清茗的身侧。
下一瞬,一位太监走了进来,道:“报——”
楚珺蹙眉,烦闷的挥手,道:“说。”
“启禀皇上,大军一举拿下藩地的所有将士,一切都是根据致远侯给的图纸围剿的,及其四位大臣,一位盐商都已成功拿下。”
苏清茗听见这话,方才明白过来,这一切竟然都是楚珺和池珉抓谋反的计划。
她一个踉跄。
险些站不稳。
一双眼眸从原先的狠厉,变成了此刻的迷茫。
她似乎...下错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