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宫是没想到他会和她……”
说到这,她缓缓收声,眼底深处蕴藏着化不开的恨意,这恨意并非因楚鹤轩袒护凌陌裳而起,而是她无法接受他们有了夫妻之实。
只要一想到楚鹤轩跟别人特别是凌陌裳有肌肤之亲,她就嫉妒的发狂,自小她就比不上凌陌裳,两个人的身份从出生的那一刻就已经注定,所以她就算再怎么受宠也只是皇贵妃而已。
本以为有了楚鹤轩的宠爱,她就可以什么都不在意,然而有一天她却突然抓不住他的心,突然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
他们之间似乎有了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
“娘娘,也许他们并未发生关系,只是陛下袒护……”
“不可能,本宫了解他,若真什么都没发生,他绝对会否认。”
没有否认,那就说明一切都是真的。
几日过去,宫中风平浪静,自那次事之后太后加以整顿,将造谣之人统统抓捕问罪,再无人敢妄论。
而楚鹤轩也破天荒的来坤宁宫探望凌陌裳,这次不但来了,还专程命人带来了汤药。
在楚鹤轩刚踏入坤宁宫大门时,水碧激动的冲进了房间大喊:“娘娘,陛下来探望您了!您赶紧梳妆,对了,要穿那件红色常服吗?”
这会儿凌陌裳才懒得管谁来探望,她一心只想弄清楚肚子里的孩子是怎么回事,明明凝神了老半天,却一点别的气息都没察觉到,但手放在腹部仔细感知,又能感受到生命力的存在。
第一次怀孕,她就像老房子着火完全找不着北。
关键这孩子到时候从她肚子里蹦出来,到底算不算她的孩子?还有没有一点血脉?身为上古神龙若是怀了个肉体凡胎,传出去岂不是丢龙。
她轻轻摸着腹部,在那碎碎念,“你可要争气啊。”
“您在说什么?”水碧茫然无措,才准备替她上妆就听到常德扯着嗓子大喊:“陛下驾到。”
这下糟了,梳洗是来不及了。
楚鹤轩来的很快,踏入殿门时水碧干脆放弃,轻轻推了一下凌陌裳,本想叫她,却被楚鹤轩阻止了,“下去吧。”
“是……”
水碧行礼退去,离开时看到常德将一碗汤药放在了桌子上,然后也躬身退了出来,见到常德,水碧小声问:“公公,那汤药是?”
常德微微颔首,回道:“陛下专门为娘娘准备的,说一定要亲眼看到娘娘喝下去才放心。”
亲眼看到喝下去……
不知道为什么,水碧很不安,可她不过个小小的奴婢,又岂敢揣测帝王,只好默默的站在殿外候着。
从楚鹤轩进来已经过了半柱香时间,凌陌裳依旧没有察觉到他的存在,还在那打坐。
终究忍不了的楚鹤轩冷着脸,用力的拍在了桌子上,顿时凌陌裳大惊,猛地睁开了眼睛,“何人造次?”
“朕看你真的是被雷给劈傻了吧。”楚鹤轩眯眼,眸中含着一抹冷意。
然而凌陌裳根本不在意,一看是他满不在乎的来了句,“原来是你,来找本座何事?”
她对这个少年皇帝着实没什么好印象,本就没见几面,但好几次都感觉到这人对自己的敌意。
而靠着原主那些细碎的记忆,依稀知道他们两之间关系很微妙,不像是夫妻,倒更像是仇人。
楚鹤轩被她这话气得脸都黑了,他强忍着怒火,将桌上的汤药推给她,不带一点感情的说:“喝了它。”
那语气与其说是在劝她,倒不如说是在命令。
碗里的汤药看着黑漆漆的,也不知道放了什么东西,不过闻起来味道还不错,凌陌裳端起碗,歪头问:“这是什么?”
“补汤,用来安胎的。”
第九章 唯独这一点,朕不能应允
安胎……么?
这碗小小的汤药当真能安胎?凌陌裳再怎么也是神龙,她可不认为区区凡俗之物能对她起到作用。
凌陌裳端详着这碗汤,迟迟不见喝下去。
见她半天没动静,楚鹤轩问:“怎么不喝?”
“急什么?难不成这汤里有毒,你想毒死本座?”凌陌裳眼中露出一抹狡黠的笑,手指在碗口处轻轻滑动,时不时的吹一口气,将混合着药香的热气递送到楚鹤轩面前。
她这是觉得有毒,所以想跟他来个同归于尽?
可惜热气中不含毒药,要让她失望了。
楚鹤轩淡漠的伸手将热气扇走,一双寒眸紧紧的注视着凌陌裳,就等着她把这碗汤药喝下去。
被人这么盯着还怎么喝,凌陌裳冷不丁的把药碗重重的放回了桌面,她还不喝了呢。
“凌陌裳,你又在耍什么小脾气?”楚鹤轩就知道没那么简单,俊眉微微皱起,强压着即将迸发的怒火。
事出反常必有妖,既与仇人无异,他给的汤药不信里面没放东西,自然,即便真有毒她也不惧,只是总得讨点彩头不是,凌陌裳挑眉,“我喝了它能有什么好处?”
安胎药能有什么好处,自然是安胎,但她既然问了,楚鹤轩就觉得她早有察觉,即便在旁人眼中凌陌裳行迹风靡、蛮横无理,可楚鹤轩知道她是个聪明人,只不过很多时候都把真实的自己掩藏了起来。
“朕可以应允你任何事。”那一句话极为认真,是他给她的承诺,也是补偿。
凌陌裳顿时眼睛一亮,激动的问:“当真是任何事?”
她这么激动保不齐在动什么歪心思,可楚鹤轩还是淡淡道出这个四个字。
“君无戏言。”
有了这句话,凌陌裳端起碗将汤药一饮而尽,速度非常之快,喝完后她用袖子擦去嘴角的污渍,笑得神采飞扬,“我喝完了,你可要说话算话。”
已经有多久没看到她这样的笑了,久到让他几乎忘记了她原本的模样。
“别说你打算反悔啊!”凌陌裳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要是他真反悔,她才不管他是什么少年帝王,直接一口火喷他丫的。
楚鹤轩回过神,动了动唇角,“说了君无戏言,你想要什么?”
“我要回昆仑。”
如今被困凡人之躯,法力并未恢复,想只身闯出皇城根本不可能,既然这小皇帝说了什么都应允,她干脆借机回昆仑,没准回去后就能想办法离开这身体。
万万没想到她会选择离开,楚鹤轩非常惊讶。
楚鹤轩半天不作答,眼中满是震惊,怕他反悔,凌陌裳忙说:“你可说了君无戏言。”
“你想出宫?想离开这儿?”
“当然。”
“唯独这一点,朕不能应允。”楚鹤轩竟然拒绝了她,什么君无戏言在一刻像是在说笑。
离开无望凌陌裳气结,一巴掌拍在桌子上,“你骗本座?”
被她如此无礼的呵斥,楚鹤轩也不恼,而是认真的回了句,“算不上欺骗,除了这事其他都可以应允。”
这鬼话她才不行,一想到不能离开,凌陌裳那叫一个火大,上前一把揪住了楚鹤轩的衣领,眼里蹭蹭冒火,“本座现在就要出宫!”
她还是老样子,一生气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完全不懂得掩饰自己,楚鹤轩早就见怪不怪,伸手扣住她的手腕,慢慢把她的手拉开,“朕会让你出宫,但不是现在。”
“那是什么时候?”凌陌裳歪头,倒也不一定急于一时,只要能回去等个几日不成问题。
然而这时,楚鹤轩一字一顿的说:“等你死后入皇陵。”
“咔嚓——”一声巨响,桌子被她一巴掌震碎,吓得门外候着的水碧和常德一同冲进来。
“陛下……”
“娘娘……”
两人被眼前的场景给惊住了,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废后此刻正将少年帝王按在地上,一手抓住他的衣领,表情异常狰狞,另一只手中捏着瓷片,随时都可能朝着楚鹤轩刺过去。
“护,护驾!”
常德被吓得脸色惨白,惊叫起来,跟在楚鹤轩身边多年,他还是头一次见到这种情况,帝后虽不和但也不至于痛下杀手,何况,动手的还是废后。
水碧更是不知所措,忙想冲过去阻止。
然而就在这时,凌陌裳感觉腹部传来一阵绞痛,她连忙捂住腹部,整张小脸儿拧巴到了一块儿,凡人之躯就是麻烦,关键时刻竟有三急。
转眼间凌陌裳松开楚鹤轩,捂住肚子一溜烟的冲了出去,看得常德直接傻眼,水碧愣了半晌都没缓过来。
只有楚鹤轩淡然的从地上爬起来,像是没事人一样理了理自己的衣服,冷冰冰的来了句,“回宫。”
“陛,陛下……娘娘她……”
那可是弑君的大罪,楚鹤轩竟然不闻不问,这可不像他。
“朕说了,回宫。”他再次强调,语气一次比一次重,周身气场全开,常德不敢多言,躬身跟在身后沙哑着嗓子喊道:“陛下回宫。”
直到楚鹤轩离去,水碧整个人都还是懵的,她怎么都没想到楚鹤轩会不降罪。
一路上,楚鹤轩沉默不语,背影看起来异常沉重,常德知道他之所以会放过废后是因为愧疚,即便互看相厌,可亦如太后所言他们再怎么也是结发夫妻。
御花园沁水亭中传来渺渺琴音,听着悦耳,这曲子是楚鹤轩最喜欢的《阳春三月》,常德想让他转换一下心情,便小声道:“陛下,是瑾妃娘娘。”
“不必管她。”
“是。”
沁水亭中,瑾妃还在拨动琴弦,满怀期待的等着楚鹤轩的到来,得知楚鹤轩去探望凌陌裳后,她便早早在这儿候着,就是为了在他经过的时候弹上一曲,让他想起自己。
可最终她还是扑了空,侍女走过来低声说:“娘娘,陛下去了御书房。”
“铮——”琴音戛然而止,瑾妃满是痛苦的按住了琴弦,“他为何总是对本宫视而不见……”
侍女小声安抚道:“适才听闻废后顶撞了陛下,估计陛下心情不大,娘娘还是不要想那么多了。”
一听这话瑾妃并未被安慰道,反倒更加生气,“顶撞?她倒真是母亲子贵啊。”
“只要孩子未出世,一切都是未知数。”
侍女的话让瑾妃茅塞顿开,露出了阴冷的笑意,“你倒是说了句有用的话。”
第十章 宫中有妖邪
从茅厕出来的凌陌裳突然觉得一身轻松,走路都轻飘飘的。
凡人果然麻烦,会生老病死还会拉肚子。
见她回来后,水碧立马跑过去着急的问:“娘娘,您没事吧,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没有啊,好得很,除了刚刚腹部有些疼外。”
“需要找御医来看看吗?”水碧有了不好的预感,或许正如自己所想,陛下来不是为了探望那么简单,那碗汤药有问题。
凌陌裳淡然的一口回绝了,“不用,本座现在好得很。”
“那就好……您刚刚对陛下大打出手一事以后千万不要再做了,这一次陛下可能会饶过你,但下次就未必了。”水碧若有所思,看起来心情低落。
帝王无情,最难以揣测,所做所想不过一念之间,还是不要试图挑战帝王威仪的好。
“是他先言而无信,本座不过是给他一个教训,既然他不在了,那就日后再说。”
凌陌裳并不在意,拿起葡萄吃了起来,这话吓得水碧脸色惨白,还日后再说……她是嫌自己的命不够大吗?
回来没见到小皇帝,凌陌裳有些失望,还想借此机会离开皇城,结果却被那小子给耍了。
既然暂时离不开,或许真如他所言,要等死后入皇陵了,其实想想凡人一世不过百载,于她而言只是弹指一瞬间,她等得起。
何况在昆仑沉睡太久,她也确实有些厌了,正好借着这具凡人之躯好好度过这百载光阴。
凌陌裳手一拍,乐滋滋的要出门,见此情况水碧赶紧阻挠,“娘娘,您现在是戴罪之身,还是不要离开坤宁宫的好。”
“戴什么罪?”
“您先前以巫蛊之术诅咒陛下……”
“这个啊。”
靠着原主细碎的记忆,她隐隐能记起来一些,都到诅咒这地步了,摆明了一对冤家,也不知道小皇帝为何不肯放她离去。
谈话间,凌陌裳已经踏出了坤宁宫,水碧的阻拦并未起到一丁点作用。
皇宫之大宫阙之深,琉璃碧瓦红墙朱楼,九曲回廊溪水亭台,既熟悉又陌生,确实要比昆仑热闹的多。
这场景在数万年的记忆中都未曾出现过,凌陌裳莫名觉得惊喜,一路小跑过去,看到什么都满怀兴致。
水碧跌跌撞撞的跟在身后,也不知道她速度怎么那么快,完全不像大病初愈。
“娘娘,您慢点……”
慢不了,她恨不得把皇宫都逛一遍,自从进入这具身体后,她也就去过两个地方,一个是冷宫,另一个是坤宁宫。
她真身太过庞大,稍稍一动便会山河崩塌四海震动,除了在昆仑之上无处可以容纳,也因此她大多时间选择沉睡,难得有机会四处走动,她如何不喜。
当然,如果不是以凡人之躯就更好了。
穿过石子小道,凌陌裳来到了御花园,一路上的宫人纷纷侧目,像是看怪物一般的盯着她,这让她很纳闷,一眼扫过去,吓得他们赶紧转头,不敢与之对视。
这时,一只雪白的团子从不远处跑过来,速度极快,身后追着的宫人大喊:“别跑,团子,快回来……”
雪团子身形矫健,快如闪电转眼间冲着凌陌裳冲过来,怕雪团子伤到她,水碧赶紧伸手相护,然而不等她出手凌陌裳已经笑吟吟的蹲下去,一把揪住了雪团子背后的皮毛提溜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