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务员是见过世面的,哪能不清楚这个指控有多厉害。
敏感时期,传出去就是破坏工农联盟,岗位没准都保不住,摆臭脸无非是吃软怕硬。
听到米秀秀的话便知这是个硬茬子,她表情倏变。
赶紧挤出笑容:“小同志你误会了,今儿个我家里出了点事所以态度不好,我跟你赔个罪。我对知青和农村的兄弟姐妹绝对没有意见,我佩服还来不及呢。”
“还是要两个馒头是吧,我给你们拿。”
麻溜地把这牙尖嘴利的姑娘送出门。
米秀秀伸长脖子,鼻翼微动。
往热气腾腾的蒸笼望去,又瞄了眼旁边写着肉包售罄的牌子。
眼珠儿转了两圈,娇声道:“包子真的没有了吗?”
服务员揭蒸笼盖的手停顿,眼角抽搐,一番思想斗争只能暗骂自己倒霉,扭脸扯出笑盈盈的模样,声音热情但虚假:“哎呀看我这眼神,数漏了!”
“馒头格子里正巧还有几个肉包。小同志,你要几个?”
“三个包子,两个馒头。”
米秀秀笑容灿烂,甜滋滋的说。
服务员背过身撇嘴,飞速把包子放进牛皮纸袋,“给,八两粮票外加九毛四分。”
郗孟嘉先一步掏了粮票和钱,米秀秀没和他争,很自然地把手缩了回来。
六人寻了个小公园吃午饭,谁也没提服务员刚才给的难堪,米秀秀跟其他人没接触过,唯一一个脸熟的是王璇,上回见面因为他们欺负郗孟嘉的事,秀秀同她狠狠吵了一架,闹得很不愉快。
现在坐在一块吃饭谈考题,两人默契地没有提之前的事。
不过要说热络,也是没有的,就平平淡淡和普通乡亲一样。
因着惦记着前程,众人心事重重,聊天的兴致不高。
程向东:“我听人说,整个新乡只有二十二个名额。”
空气一片静默。
二十六个名额,三百多号人考试,差不多十个才能通过一个。
大伙儿心情沉重,原以为通过大队推荐已算不易,没想到考试才是真正的难关。
米秀秀在他们的沉默下,也开始紧张起来。
王璇默了片刻,故作轻松:“嗐,这次不行就下次,反正呆了这么多年我们其实已经习惯海边的生活了。”
另外三人仍有些忧心忡忡,却也格外配合:“说得对,想奉献哪里都行。”
“万一咱们都考上了呢,也不知道志愿能填哪儿,听说海市繁荣,真想去看看呀。”
“我想回北方,这样离家近,说不定能抽空回家看看爹娘兄弟。”
“……”
米秀秀索性将大哥打听到的消息告诉给大家:“可能不行,咱们能选的学校大概率只限于本省。”
按照大哥的说法,这次招工农兵学员的大学只有两所,横江农业大学和羊城师范。
除此以外,另有几所大专中专。
但话又说回来,其实纠结这些没有任何意义,因为志愿上填的很可能不是最终录取的学校。包括专业也是一样,上面会根据学校招生的需求调整。
这次考试只能决定上不上,不能决定在哪上。
想通这一点,米秀秀躁动的心情又化为死水波澜,咸鱼得快要躺平了。
程向阳几人乍听着急,不到一分钟也被秀秀的淡定感染了。
“嗐,有得念就不错了,还追求那么多做什么?”
“谁说不是呢,没准咱一个也考不上呢。”
米秀秀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着,她是躺了,但没彻底躺。
咦了一声,赶紧跟颓废派划清界限:“别带我,我这么聪明,一看就能行!必须行!”
“哟,米秀秀你这么自信?”
这是另一个男知青说的。
米秀秀毫不谦虚,得意地抬起下巴:“可不,从小到大我就没拿过第一以外的名次。”
话过于骄傲,但奇怪的是并不惹人讨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