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人还担心娶个太过漂亮的儿媳妇会不安于室呢。
郝大春现在到处跟人宣扬张慧慧和海生湿着衣服搂搂抱抱,毁的不仅仅是张慧慧的名声,还得罪赵海生一家子。
再想起郝大春以前给她添的那些堵,周宗兰骂起人来越发不客气:“就她长了张嘴会讲话,哪天不恶心人都不畅快,这些流言蜚语如果把张知青逼死了,我看她郝大春怎么办!”
米秀秀赶忙拿小眼神去问米老三。
——春婶子惹到妈头上了?
米老三目不斜视,当做没看见。
一脸同仇敌忾,附和着媳妇的话:“你管她怎么办,口无遮拦迟早倒大霉。”
周宗兰赞赏地睨着丈夫。
两人不同寻常的举动让人摸不着头脑,米秀秀狐疑得不行,又对知青大院最近发生的事好奇不已。
等两人单独相处时,她思索片刻便将心底的疑惑问了出来。
“……病退不是要去医院开证明的吗,他们怎么那么容易拿到单子啊?”
总不能把医生买通了。
郗孟嘉轻轻笑了声。
脸蛋皱巴了一晚上,居然是为了这?
他道:“嗯,政策明确规定某些重大疾病为病退理由,比如肺结核、肺痨、癌症、高血压、心脏病、肾盂肾炎、严重胃溃疡、胃穿孔。不过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只要能回城,抓破脑袋也要想出理由。”
米秀秀震惊了:“……这些都能作假?”
郗孟嘉点头:“可不是。”
拿到造船厂的上班通知后,他心里挂念即将下乡的弟弟,私下找一些顺利回城的知青询问过。
里头门道挺多的。
“72年政策出来,刚兴起办病退时,最流行的是弄成“肺穿孔”。操作极方便,弄点香烟锡箔贴在背心上,透光机一照就是一个洞。不过这一套用多了就不灵了,只要医生多照几个方向马上就露馅儿。接着又有人发现了新的操作法——透视前连抽几支浸泡碘酒的纸烟,据说效果不错。”
米秀秀目瞪口呆。
郗孟嘉接着说:“但这样干未免有损革命本钱,弄不好落个肺癌,那才活该冤枉。后来流行的是制造高血压,操作更简单,行之有效——量血压时臀部微微离座,双腿呈马步半蹲。心中尽力使劲,但脸上要显若无其事。一开始还成,后来医院对此也有了对策,只要是知青复查,就要你睡一觉,躺着量。”
“有一阵最时兴的是肾炎。一滴血,两滴蛋清,半瓶尿,摇转摇匀,神仙都查不出来。复查时再熬几个通宵,皮泡眼肿效果更好。再有就是胃溃疡,头天吃点猪血,第二天检查就过了。当然其他名堂还多,不过一来技术复杂,二来还需要点表演天赋,整不好反而弄恰成拙。
要是复查时遇到那种较真的医生干部,亲手把着瓶子来接你的尿,病退可就办不成了……”
听完这一席话,米秀秀杏眼瞪得溜圆,表情从最开始的“O”变成“?”再变成“!”。
她对这些人简直快佩服得五体投地了。
怎么就那么能呢?
城里真的就那样好,值得让他们弄坏身体也要回去吗?
米秀秀心里这般想,一不留神就秃噜出去了。
待反应过来她抬眸望着郗孟嘉,神色不自在,怎么感觉自己成了坐井观天的青蛙,在向飞过的鸟儿质疑天空的宽广呢。
她咬着下唇,小眼神飘忽不定:“你不要误会,我对城里没意见,对你们知青也没意见的。”
她只是不理解。
郗孟嘉先是错愕,而后沉默了一会儿,倏地笑了笑,抬头看向天空中稀稀疏疏的星辰。
今夜风高气爽,下弦月在云层中半隐半现,没了皎月的光辉,星星的存在感愈发强烈。风吹过稻田,秧苗缓缓晃动,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配合着一声声“布谷、布谷”,静谧美好。
一如他的心情。
“秀秀,如果有一天你必须背井离乡,你也不知道未来能不能回家,你能做到既来之则安之吗?”
他语气平静,好似随便问问。
米秀秀却是认真思考了好半晌,她低头看着鞋尖,些许怅然:“不知道,我想象不出来。”
不过——
“不管怎么样,我不会拿健康做赌注。只有先保全自己,才能谈别的,不是吗?”
便是仍旧觉得知青们魔障了,除此以外,还有暗戳戳敲边鼓的意思。
郗孟嘉听出了话外音,嘴角勾起,眸光温暖:“怕我也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