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宵觉得自己的额头隐隐做痛,他面无表情地道:“将苏少尊变成猫的咒术出自玉少主只手,我无法解咒。”
他早已听闻云麓少尊苏雾许嚣张跋扈,如今看来,她果真如传言中一样难伺候!
“那便将他叫醒。”苏雾许面露嫌弃之色,“长生殿司刑使这个名声,听着威风,如今看来,也不过是个连咒术都解不开的废物!”
“你!”季宵的司刑使一职是家中在长生殿当长老的叔伯安JSG排给他的,他最是厌恶有人说他配不上这个位置,当下便恼羞成怒,恶狠狠地瞪着苏雾许。
若非如今苏雾许还有利用价值,他定让她再也开不了口!
苏雾许没理他,跳到桌案上,用尾巴卷起茶杯,干脆利落地往玉少主身上一丢。
滚烫的茶水泼出来,连同茶杯一起砸在玉少主的脸上。
玉少主吃了丹药,又接收了季宵输送过来的天地之力,本就恢复了几分意识,如今被茶水一烫,瞬时惨叫着睁开眼,用衣袖去擦脸上的茶水。
旁侧的季宵目瞪口呆地看着苏雾许的动作,一时间竟忘了生气。
他的心中诡异地冒出一个想法:比起玉少主,苏雾许对他好像还算宽容?
玉少主凝聚了几大团水朝自己脸上泼去,又用天地之力修复脸上的烫伤,缓解疼痛感。
视线聚焦,他看清身前气定神闲的苏雾许,满心怒意转为深深的忌惮,身子下意识地朝后仰。
他如今的经脉还未完全续接好,不想再体验一遍被幽火焚烧的痛苦。
“玉少主躲什么?”苏雾许往前走了几步,正对上玉少主满含惊惧的眼,“既然醒了,便劳烦玉少主将我变回原来的样子。”
未免玉少主做出什么过激的举动,季宵凑到他耳边低声道:“玉少主,殿主吩咐,让我们先将苏雾许带回去,不得怠慢她。”
玉少主强自冷静下来,伸手在苏雾许身上一点。
白光乍起,苏雾许的身形极速发生变化,恢复了人身。
苏雾许姿态闲适地在桌子边坐下来,点了点桌面,淡声对玉少主道:“方才那根绳勒得我脖子疼,劳烦玉少主给我倒杯茶。”
玉少主虽然忌惮苏雾许,但到底一身傲骨还在,咬牙切齿地道:“苏雾许,与你达成合作的是长生殿,并非我玉惊明!我虽无法杀你,但我有的是折磨人的法子,你最好别太嚣张!”
“玉惊明。”苏雾许轻声念着这个名字,抬眸道:“我曾听卫拂秋说玉惊晏有个卑鄙无耻的弟弟,为了少主之位做出陷害兄长的事,原来便是你。”
“ 你给我住口!玉惊晏那个狗东西也配和我相提并论?!”乍一听到“玉惊晏”三个字,玉惊明仿佛炸了毛的猫,整个人激动非常。
季宵忙拦住他,“玉少主,莫要激动,我们还是先将苏少尊带回长生殿为好。”
“要带你自己带,本少主不想再看见她!”玉惊明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玉少主!”玉惊明的身影眨眼间便消失在门外,季宵回过头来,头疼地看着苏雾许,“苏少尊如今不比从前有一身修为傍身,还是谨言慎行为好。”
“谨言慎行?”苏雾许轻挑眉稍,漫不经心地道:“敢问司刑使,何为谨言慎行?他要杀我,我不能反击?”
她自幼被人尊宠着长大,受不得半点欺负,若非她如今修为尽失,玉惊明早已是一具尸体。
季宵认为她是案板上任人宰割的鱼,实则不然,她的本体是金莲,若真和他们较真起来,她有办法能杀了他们,只不过会伤了元气。
两个卑鄙小人,不值得她损耗本体。
季宵被苏雾许问住,好半响没有说话。
苏雾许气定神闲地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吹凉了饮下。
季宵在屋子里来回走了好几圈,烦躁地锤了下墙。
他终于做出决定,准备自己带着苏雾许回长生殿。
一路上,苏雾许都安静地跟着季宵,不曾逃跑,让季宵更信任了她几分,认为她是真心想与长生殿合作。
两人通过天梯到达灵界,进入长生殿时已是夜间。
长生殿殿主不曾出现,只是派季宵领着苏雾许去秋水殿暂住。
秋水殿位于长生殿的西北角,矗立在湖泊中央,宛如孤岛。
季宵拿出令牌注入天地之力,平静的湖面上忽然泛起涟漪,一条琉璃栈道从水中升起来。
季宵对苏雾许比了个请的手势,率先走上玻璃栈道,“这湖里的水是殿主特意从幽冥取来的忘川之水,若无修为护体,不小心掉下去,顷刻间便会被腐蚀成白骨。”
这是在威胁她?
苏雾许淡漠地点了下头,没接话。
季宵接着道:“湖面上空有禁制,无法飞行,若要出来,唯有以令牌开路。”
苏雾许顿住脚步,不悦地道:“你们这是打算囚禁我?”
“非也。”季宵推开殿门,一板一眼地道:“此举是为了保证苏少尊的安全,以免郁矢忽然来此,对苏少尊不利。”
苏雾许漠然看了季宵片刻,转身走进秋水殿。
围墙内繁花盛开,假山亭台错落,很是宜居,只是自打一进来,苏雾许心中便有一种被窥视之感,这感觉令她很不舒服。
季宵并未进来,站在门口例行公事般对苏雾许道:“秋水殿内一应用品都有,每日会有人按时送一日三餐过来,苏少尊缺什么,用门口挂的传讯玉牌联系我便是,告辞。”
苏雾许抬眸,顺着季宵指的地方看过去,在门口灯盏上看到一个传讯玉牌。
季宵匆匆离开,秋水殿的殿门也随之合上。
苏雾许在门口站了一会,在心中回忆了一遍季宵带她走过的路线,才抬脚往寝殿走。
在秋水殿的日子很是无聊,长生殿那边一直没有动静,苏雾许只好先静观其变。
第三日一早,苏雾许被季宵带到一间布置简洁的书房。
书桌前有一人执笔静坐,穿一件蓝色长袍,墨发松散地束在身后,脸上戴着一张金色的面具,只露出淡色的唇。
季宵冲那人行礼,“殿主,人已带到。”
长生殿殿主巫衔抬起一双碧色的眼睛,温和的目光落在苏雾许身上,淡声道:“苏少尊,请坐。”
苏雾许大大方方地在巫衔对面的椅子上坐下,不动声色地打量他。
季宵悄无声息地退出去,关上了书房的门。
巫衔的书桌上摆了一面镶着银边的椭圆形镜子,他将镜子略微转向苏雾许的方向,语气平常地开口:“苏少尊应当许久未见魔君了,不如今日见一见?”
话音未落,巫衔伸手在镜子上一抹,镜子中逐渐开始出现画面。
月色朦胧,行宫的大门被温榆打开,郁矢风尘仆仆地进了庭院。
他不曾歇息,急匆匆穿过回廊,绕过假山,来到寝殿前,抬手敲门。
寝殿的门被打开,门后露出一张苏雾许再熟悉不过的脸。
那张脸上带着笑意,是她的脸。
有人在假扮她。
巫衔饶有兴趣地看着镜子里的画面,温声道:“苏少尊觉得,他能不能辨出真假?”
第62章 宴会
苏雾许扬了扬手上的同心镯, 淡声道:“有这镯子在,他一定能辨出来。”
巫衔的话看似平淡,实则是在试探她。是以她故意提起同心镯, 目的便是引导巫衔认为郁矢之所以认出她是因为同心镯。
毕竟在巫衔的眼里, 她与郁矢是敌对的关系。
“是么?”巫衔似笑非笑, “那我便拭目以待了。”
话音未落,镜面中, 郁矢倏地出手,修长白净的五指捏住了冒牌苏雾许的脖子。
他周身的气息骤然沉下来, 眼里的热切尽数变为森寒的冷意,一字字沉声道:“你是谁?师尊呢?!”
旁侧的温榆一惊,忙跪地请罪,“是温榆疏忽,请君上责罚!”
冒牌苏雾许的面上露出痛苦之色, 她惊诧地道:“你在说什么?我便是……”
郁矢的手骤然捏紧,冒牌苏雾许拼命张着嘴大口地呼吸,眼里有泪花渗出来。
巫衔看了气定神闲的苏雾许一眼, 意味不明地道:“看来他很在乎你这个师尊。”
苏雾许从容地道:“郁矢恨我入骨, 将我视作他的玩物, 自然不会容许其他人动我。”
巫衔微眯起眼盯着苏雾许看了片刻,未从她的脸上看出任何端倪。
苏雾许姿态闲适,神色平静,毫无慌张之意。
巫衔将视线再次落到镜面上, 兴味盎然地道:“那便让我来看看, 魔君为了他的玩物, 能做到何种地步。”
苏雾许勾唇笑道:“殿主大人不若担心担心自家下属的安危, 郁矢若发起疯来, 没人能拦得住。”
郁矢丝毫不留情,手上愈发用力,冒牌货苏雾许紧紧地拽着他的手想要掰开,面上血色全失。
便在这时,有两人一前一后穿过回廊走进来,是沈南葭与月衿寒。
沈南葭见此情景,瞳孔一缩,惊呼道:“郁师弟,你做什么?!”
她说着便要冲上前,被月衿寒抬手拦住。
月衿寒遥遥看着郁矢和冒牌货苏雾许,长睫微垂,淡金色的眸里犹覆霜雪,“那人不是阿许。”
他走上前,指间凝聚出一簇漂亮的幽蓝色火焰,冷淡地开口:“阿许在何处?”
“你父亲这脾气一如当年。”巫衔凝视着镜子里的月衿寒,轻轻笑了声,面露怀念之色,“仔细算算,我与他已有二十七年未见了。”
苏雾许毫不客气地道:“还是不见为好。”
月衿寒的事JSG她隐约知道些,当初他与身为人族的苏沅枝相恋,长生殿以玷污灵族血脉为由,硬生生拆散他们,逼死苏沅枝。
巫衔并未生气,反而笑吟吟地道:“你这性子,与你母亲很相似。”
在月衿寒凝聚出幽火的一瞬,冒牌货苏雾许瞳孔一缩,眼里闪过忌惮之色。
她索性也不装了,费力地道:“杀了我……咳……你们……永远……找不到……”
月衿寒搭了下眼帘,伸手握住郁矢的手腕,“放开她。”
郁矢迟疑一瞬,最终松开了手。
冒牌货苏雾许从郁矢手里跌落在地,捂着脖子大口大口地喘息。
魔气化为黑色的蝴蝶围着她,郁矢半蹲下身,一双黑眸暗沉沉的,“师尊在何处?”
“咳咳……”冒牌货苏雾许费力地咳了几声,虚弱地道:“长……长生殿。”
话音落下,蝴蝶一拥而上,密密麻麻将冒牌货苏雾许围起来,黑色的火焰连着血肉簌簌掉落在地。
眨眼间,一个活生生的人被啃噬成了一副骨架。
月衿寒淡漠地看了一眼,拢了拢袖子,“这只是一副被人远程操控的躯壳。”
“我知晓。”郁矢音色寒凉,“但她该死。”
“啧啧。”巫衔转着手中的玉笔,笑着对苏雾许道:“我忽然改变主意了。”
苏雾许警惕地看着他,“怎么,殿主想反悔?”
巫衔大大方方地点了下头,“与其与你合作,不如将你控制起来,拿你来威胁郁矢和月衿寒。一箭双雕,何乐而不为?”
“殿主这般做,可要想好后果。”苏雾许神色从容,有条不紊地道:“其一,郁矢与我是仇敌,不会受你威胁。其二,你虽能利用我威胁我的父亲,却也会因此与他结仇。”
“是么?”巫衔漫不经心地笑了笑,“事到如今,你认为我还会相信你的话?”
他伸手指着镜中神色阴沉的郁矢,慢声道:“他如此在乎你,已超出了仇敌的范围。即便你说的是真的,那也是他爱而不自知。”
苏雾许神色一凝。
巫衔接着道:“至于你父亲,我与他本就有仇怨,你以为是谁将他封印在萤梦湖?是我。”
苏雾许的神色彻底冷下来,紧抿着唇不说话。
巫衔伸手点了点镜面,光滑的镜面上泛起涟漪,他含笑的声音透过镜面传到行宫,“衿寒,别来无恙。”
月衿寒豁然抬眸,目光精准地看向空中的某一处。
无数蓝色的蝴蝶冲着镜子飞来,镜面上的涟漪越来越大,隐隐有碎裂的趋势。
巫衔用手抵住镜面,温文尔雅地道:“明日辰时,我在长生殿设宴款待二位,还请二位务必赏光。”
话音落下,蓝光乍起,镜面猛地碎裂。
碎镜片划伤了巫衔的手指,他恍若未觉,笑意温和地对苏雾许道:“明日你便可以见到你父亲了,我还有些事要处理,你先回去歇着吧。”
他伸手在桌子上敲了两下,季宵应声进来,欲带苏雾许走。
苏雾许将手边的茶杯砸在桌上,咬牙切齿地道:“巫衔,你这个卑鄙无耻的小人!”
“圣人是做不上殿主之位的。”巫衔笑得肆意,摆了摆手,“司刑使,带她走吧。”
苏雾许冷着一张脸,被季宵带回秋水殿。
殿门掩上,苏雾许转身背对季宵,唇角勾起一个不明显的弧度。
其实她做了两手准备。
若是巫衔信了她的说辞,让她去说服月衿寒,她自然可以趁机和月衿寒联手,反攻长生殿。
若是巫衔不信她,如今日的情况一般,那么她也可以另做打算。
明日设宴,巫衔必定会在宴会之上加强守卫,相应地秋水殿周边的守卫便会松懈,届时她可以趁机逃跑。
她这几日一直在暗地里研究玉蝶钗,这支钗子是月族的至宝,所有的结界在玉蝶钗面前都形同虚设。
她的本体是金莲,即便是忘川之水也无法对她造成损害,只要她用玉蝶钗破开结界,便有把握逃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