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清韵也知道靖安侯府过来提亲的事儿,得知陆元娘去了正院,并不放在心上。
秋后的蚂蚱,再蹦跶也就那样了。
她陆清韵可是马上要迎娶高富帅走上人生巅峰的茶了,她的对手已经不在陆府这一亩三分地。
初七一大早,陆清韵早早起来,仔细画了个桃花妆。
桂圆给她挑了身特别漂亮的衣裳,大红色的宽袖褙子,里面是玛瑙色和碧青色的凤华百褶裙。
她起身走动的时候,大红的艳,玛瑙色的雅,碧青色的大气,都在细微翻飞间,让那把子细腰激发的淋漓尽致。
就更不用说她花了一个多时辰画好的妆容。
她冲桂圆笑,“怎么样?你主子我美不美?”
桂圆被主子笑直了眼,“乖乖,您还是别笑了,虽然奴婢伺候五娘这么多年,可您一笑,奴婢都想扑过去解您衣裳。”
陆清韵:“……一会儿你在外人面前,记得擦干净口水,未来王妃的婢子不能这么丢人。”
桂圆大惊,赶紧擦了擦唇角,啥也没有,她跺脚,“主子您又逗我。”
陆清韵哈哈笑着往外走。
小卢氏定的是皇城根偏西的一座戏园子,那处本来就是留给贵人们赏玩的地界,长公主提前包了场。
陆清韵她们到的时候,戏园子里清净的很,只有小卢氏身边的刘嬷嬷在一旁候着。
她见到下来马车的陆清韵,就皱起了眉。
老天爷,陆五娘怎么这么妖?
似是比后宅那些妾室还妖娆,再瞧瞧她走路那姿态,快摇出花儿来了,这怎么看都不像是正妃的款儿啊。
她板着脸带着陆清韵往里走,“小娘子在咱们老王妃面前还是要注意些言行举止,主子不喜欢太过妖娆没规矩的女子。”
陆清韵慢吞吞迈着模特步伐摆出气势,闻言好心劝说,“所以嬷嬷得劝劝老王妃,女人嘛,爱好还是得开阔些。王府里不是一群蛇精病?走她们的路让她们无路可走,才能活得自在。”
刘嬷嬷:“……”
小卢氏:“……”
长公主在帐子后头噗嗤笑出声来,佑年那个木头,喜欢的竟然是这样的小娘子,太有意思了。
第33章
陆清韵进门后,见小卢氏端坐在上首,两旁分别站着三个脸色严肃的婢子,一派庄严肃穆,并不意外。
她知道,这是给自己下马威呢。
而且除了外出迎人的刘嬷嬷外,还有个五大三粗的婆子在一旁虎视眈眈,似乎随时都能扑上来。
陆清韵心想,这嬷嬷不能是防着自己的吧?
定是防着王府里那位老王八……啊不是,老王爷和他的妾室的。
她一边腹诽一边规规矩矩给小卢氏行礼。
小卢氏脸色冷淡,“你今日这是什么打扮?你要知道,赐婚后,你一言一行都代表着我镇南王府,以后切不可如此招摇,丢了川哥儿的脸面。”
陆清韵柔柔应是,“老王妃说的是。”
小卢氏暗暗挑眉,刚才在外头可不是这个样子啊。
她故意冷哼出声,“亏得我提前将戏园子里的人打发了,不然让别人瞧见你这烟视媚行的样子,定会笑话镇南王妃以色侍人。”
陆清韵乖乖点头,“老王妃说的有道理。”
长公主在帐子后皱起眉来,陆五娘是怎么回事?
难不成还要在婆母面前装模作样?
有点晚了吧?
陆清韵等小卢氏叫了起,娉婷站在一旁,低眉顺眼规规矩矩,等着小卢氏开口。
这给小卢氏整不会了。
她挥挥手让人退下,只留刘嬷嬷一人伺候。
“别以为你在我面前做出听话的样子,我就会觉得你是个好的,宫宴上我就看出你不安分了。”
陆清韵见人都出去了,这才灿烂笑起来,“您要给我下马威,守着人小五当然要给未来婆母面子,您瞧我刚才做的好不好?”
小卢氏:“……”
长公主往后靠在软垫上,脸上又带上笑,做得再好不过了。
若小卢氏真是个厉害的婆母,恐怕气得要死,也找不到借口给陆清韵立规矩。
不等小卢氏艰难想出怎么继续为难陆清韵的法子,陆清韵让桂圆也跟着出去,一点都不见外,直接扭着身子坐在小卢氏脚边,趴在她膝盖上就开始吹彩虹屁。
“老王妃您不知道,当初在宫里时,小五第一眼看到您就觉得,这个姐姐我见过的。”
“好似是梦回前世,咱们该是一家人,真是说不出的亲切。”
“尤其是您的眉眼,扫我一眼,我都没法跟您见外,只想往您身上歪。”
小卢氏:“……”
刘嬷嬷深吸口气,不管未来王妃是不是有王妃样子,她算是知道王爷怎么让陆五娘打动的了!
就凭这么漂亮一个小娘子,靠在你身前,娇娇软软说着好听到人心坎上的话,这就是女人也顶不住啊!
别说自家主子了,就是帐子后头的长公主,眉眼都松散几分,说不出的高兴舒坦。
陆清韵觉得,彩虹屁的最高境界在于,你吹的时候要真心实意。
她眨巴着眼睛仰起头看着小卢氏,“真的,小五发誓,每个字都是真心实意,要是有一个字说谎,就叫小五……哎哟。”
小卢氏忍不住拍了她一巴掌,嗔她,“不许胡说八道!”
“人家说真的呀!”陆清韵捂着脑袋,一双桃花成精似的微挑杏眸,带着水润润的真诚。
说起来顾云川的好看不知道随了谁,反正不像顾孜庭,也不像小卢氏。
顾孜庭太油腻,小卢氏长相温婉,也许是随生母?
陆清韵上辈子的姑姑就是温婉挂的,但要是谁以为古武陆家女家主是个好欺负的,大概要用血来吸取教训。
所以那日她看到顾孜庭打小卢氏巴掌格外憋屈,当时的怒火至少有两分是为了小卢氏这个眉眼特别像她姑姑的未来婆母。
小卢氏脸色都板不住了,“行了,知道你能说会道,我也不跟你说虚的,你想嫁进镇南王府,只有赐婚的旨意怕是没那么容易。”
她眼梢浮现一抹讥硝,当然,不是冲着陆清韵。
“毕竟官家旨意虽然不能违背,人心叵测却更甚天威。”
陆清韵点头,“我知道,若我在嫁人前没了清白,甚至是没了命,镇南王换个王妃,再正常不过的操作。”
这清白不只是指贞操,世道对女子苛刻,是否守妇道,是否孝顺,是否贤良淑德,这些都是评判一个女子清白与否的关键。
“川哥儿与我和长公主说,你是最适合嫁进镇南王府的。”小卢氏意味深长看着靠在自己腿边的陆清韵。
小卢氏这是带着几分善意提醒,希望她别辜负了顾云川的信任,有什么法子赶紧使出来。
陆清韵美滋滋夸赞未来夫君,“他眼光真好!”
小卢氏:“……”你脸皮是真不要。
“噗——哈哈哈!”小卢氏身后暗红色的绒帐子都被笑得颤抖起来,长公主实在是忍不住了。
她也不藏在后头了,揩着眼角笑出来的晶莹,从后头走出来,看见陆清韵点了点她。
长公主从小尊贵,说话不用拐弯,“佑年的意思是,娶你进门跟他老子打擂台,这叫以毒攻毒。本来我还不信有人能比老七更混,看见你我倒是觉得,佑年眼光确实好。”
轮到陆清韵无语了,她倒不是被噎得说不出话,这事儿目前只有顾云川能做到。
她就是觉得……顾云川都懂吃醋了,那肯定是有点喜欢她吧?
不喜欢,吃什么醋呢?
可真喜欢的话,都说情人眼里出西施,他怎么能把自己看得这样透彻?
陆清韵心里有点微妙的不爽。
不过这点不痛快,自然不能表现在未来婆母和姑母面前。
陆清韵乖乖起身给长公主行礼,“小五也不过是为了活着,才不得不抛却世俗女子的美德,得蒙王爷不嫌弃,这是小五的福分。”
她心里想着,回头她就要跟那狗男人继续算账,别以为小心眼是独家的!
长公主笑眯眯落座在小卢氏身边,努努下巴,“你也瞧见了,你未来婆婆这阵子,让顾孜庭和他后宅的那些妾室折腾的不轻,他们就是想着逼佑年回府,好往他身边塞人。”
她也听说花宴的事儿了,又道,“老七是个混人,这些年越发破罐子破摔,他是真心不想佑年好,只要佑年不痛快,他就高兴,所以花宴上发生的事儿还算不上什么。”
陆清韵听得抿了抿唇,不管顾云川喜不喜欢她,即将盖她的戳,那就是她的人。
敢欺负她的人,怎么想心里怎么更不爽。
长公主也没紧着打听陆清韵的打算,她笑看着陆清韵,“你想知道为什么这当老子的想要为难自己的儿子吗?”
陆清韵看着长公主脸上故作玄虚的笑,天灵盖儿猛地一个激灵,“他觉得自己成了绿毛龟?”
长公主:“……”理儿是这么个理儿,绿帽子就算了,怎么就绿毛龟了呢?
小卢氏轻咳,桂圆也被打发出去了,她示意刘嬷嬷伺候陆清韵茶水。
“此事说来话长,我们本不想跟你说这些,但又怕不跟你说清楚,将来有人挑拨,你与川哥儿离心。”
陆清韵不吭声,还没情投意合呢,哪儿来的离心?
不过八卦不听白不听,她好奇很久了。
“川哥儿的生母,也就是我的姐姐,当年其实差点入东宫。”没有外人,小卢氏也不废话,低着头回忆往事。
在陆清韵听来,这其实是个跟《侯门娇》差不多狗血的故事,大概世界意志是以她手下败将的智商来圆逻辑的吧。
顾孜庭早年是有封号的,他的母妃是先帝爷的贵妃,除了先太子,就属他最尊贵,早年先帝封他为谨王。
谨,有小心谨慎的意思,也有郑重的意思,别人不会误会先帝爷对谨王的宠爱,因为他母妃的称号也是谨,这是先帝爷表明自己爱屋及乌呢。
大卢氏从小由祖母教养,满腹诗书韶华,颜若天仙下凡,还在闺中时便名满京城,为权贵人家追捧。
先皇后当年请大卢氏进宫赴宴,大卢氏与先太子一见钟情,若无意外,大卢氏本该是太子妃。
可惜还没等两人缘定,先太子被废,先帝爷紧跟着没多久就驾崩,谁也没想到,战功卓越的晋国公会扶持官家登基。
这才是悲剧的开幕。
大卢氏由家中做主,嫁给了谨王,一开始也还算是琴瑟和鸣,直到谨王在花灯节碰上了自己的真爱。
世家女为主母,大都不会耽于情爱,还是要以执掌中馈,管好家宅为重,自然不会容不下一个侧妃。
但令人没想到的是,谨王和赵侧妃缠缠绵绵也就罢了,后宅那么多妾室都没事儿,俩人就觉得谨王妃碍眼,或者说碍了俩人的情路。
小卢氏说到这儿语气淡淡的,“尤其是姐姐为川哥儿请封世子后,赵氏突然闹起离家出走,说是要还姐姐和那人夫妻圆满,又故意留下自己有了身孕的破绽,引得那人以为姐姐容不下赵氏,大发雷霆,闹得姐姐小产坏了身子。讽刺的是赵氏回来后大夫说她没有身孕,顾孜庭也信那是个误会。”
陆清韵喃喃喟叹,“这不是脑子进了水,这是脑子进了屎啊……”
长公主:“……还不是为了老七的王位和兵权,说什么情情爱爱确实恶心人。”
更恶心人的还在后头。
赵氏回来后跟顾孜庭更加甜蜜,小产的大卢氏被剥夺管家权,禁足正院,连家人都轻易见不到。
官家婢生子上位,顾孜庭身为贵妃之子身份尊贵却特别支持官家,所以官家对顾孜庭宠信有加,卢家即便知道大卢氏被禁足,也无计可施。
卢家在先帝朝时,是站在先太子那边的。
先帝爷驾崩,身为中书令的老爷子也跟着去了。
卢家不受官家重视,又没人能立刻顶立门户,那阵子也是最艰难的时候。
所以赵侧妃才敢肆无忌惮,给大卢氏下了慢·性·毒,甚至嚣张到在正院里与顾孜庭交合,就为了让大卢氏羞怒交加,毒发的更快一些。
大卢氏是个再规矩不过的世家女,哪儿受得了这种侮辱,确实很快就不行了。
赵侧妃在大卢氏死之前,还特地跑到正院,本意是要趁机连顾云川也收拾了,谁知道怎么都找不到他。
正院所有的奴才都被按在外头打,大卢氏被气得咽下最后一口气,顾云川实在没忍住发出了动静,让赵侧妃听见了。
小卢氏死死咬着唇,泪珠子一颗一颗狠狠往下砸。
“赵氏知道过犹不及,姐姐身子不好死了还说得过去,可要是杀了川哥儿,官家若问责,顾孜庭保不住她,所以她想要毁了川哥儿的脸,让他当不成世子。”
“可怜川哥儿被姐姐的死刺激太过,又听赵氏诛心之言,一时激动,用我父亲送他的匕首刺进赵氏的腹部。”
陆清韵看起来特别冷静,“然后发生了什么,王爷才变成这样的?”
长公主拍了拍小卢氏的手,叹了口气,“当时在场的人几乎都死了,佑年记得也不是很清楚,问太多他会失控,只想杀光身边所有靠近的人。”
陆清韵闭了闭眼,眼皮子莫名刺痛得厉害,怒火一阵阵往上拱。
长公主继续道,“佑年他娘许是死之前有不好的预感,让她的贴身嬷嬷拼死闯出去,找到我,等我到的时候……”
她深吸了口气,“老七正好将剑刺进佑年的胸口,若非佑年心脏比常人偏半分,当场就会没命。”
越说她脸色越冷硬,“即便如此,那混蛋还不肯放过自己的儿子,派人闯我长公主府不成,甚至上请官家要清理门户。”
小卢氏擦干眼泪,面色有些木然,“我娘亲乃是先帝御封的老太君,得知姐姐的死,她拿着先帝赐下的铁卷,跪在宫门前喊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