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卢氏啊了一声,有些为难,“不可能啊,毒性大些的我都让人拔了牙的,怎么会……哎呀,我记得养蛇人说过,有一条蛇是拔了一只毒牙,但毒不致死,我想着过阵子跟它们熟悉了,再找到它给拔掉,难不成……”
不只是顾孜庭,妾室们脸都青了。
本来她们敢告状,又敢跟过来,是因为正院下人都说过,除了略微有点毒性的蛇以外,毒性稍微大点的都给拔了牙。
她们想着,小卢氏这个老女人,也就只敢用微毒吓唬人。
微毒她们不怕啊,就算被咬了,正好是告状上眼药,让老王爷收拾她的时候。
结果来了以后,先是顾孜庭被咬,泄愤扇了叫他过来的那个妾室巴掌,然后是有漏网之蛇……刚才可是金环蛇!
要是两颗毒牙,被咬后两个时辰就能致命的金环蛇!
有胆小的尖叫一声,撒丫子就跑。
不管后头怎么办,现在待下去就是个死,没看老王妃笑得多阴险!
实则小卢氏自觉还挺愧疚的,“老王爷恕罪,因为没料到会有人被咬,所以金环蛇的解药还没送过来,我这就让人去催。”
顾孜庭想吼,可是舌头都已经开始麻了,“雷给本王冷着(你给本王等着),偶要哈了雷(我要杀了你!)。”
小卢氏居高临下看着顾孜庭,语气依然温婉动听,“老王爷说什么呢?妾身听不懂,妾身只是养些无伤大雅的小玩意打发时间罢了,这还是未来儿媳妇怕妾身独守空房对影自怜太过,怕妾身伤了身子,跟长公主建议,给妾身找来的,想必就是官家都能理解。”
她冲顾孜庭笑得比任何时候都和软,“老王爷您说呢?哎呀,我都忘了,您中毒了,说不清楚。”
她有点为难,“可是怎么办呢?您每次来我正院都是打打杀杀,像样子的奴才都还躺着呢,也没人挪得动您呀,我这就让人去通知老王爷的侍卫,让人送您回去,大夫和解药很快就能来。”
说完她扫了眼快挤在一起浑身发抖的几个妾室,语气也比过去热情。
“瞧你们,吓坏了吧?”
“妹妹们该知道的,姐姐我是个软和性子,最喜欢跟像你们这样花容月貌的妹妹们说话,前几次我身子不太舒服,没跟你们多说,是姐姐不好。”
她露出个灿烂的笑,“大夫说我身子已经养好了,往后没事儿你们大可以过来找姐姐玩儿。若有什么委屈,也只管找我,别管摔碎多少东西都可以,我一定给妹妹们做主,只要你们能伺候好老王爷就行了。”
妾室们:“……”你这么说,谁还敢来?
她们眼泪汪汪看着顾孜庭,怎么一夜之间,就天翻地覆了呢?
未来王妃那么可怕吗?以前老王妃可不知道这样的毒计。
就算顾孜庭能杀蛇,谁知道小卢氏养了多少啊!!!
也许明年老王爷能想到别的法子恶心老王妃,收拾儿媳妇,可今年她们就只能委委屈屈憋在院子里了?
不说最惨的顾孜庭,就是兴风作浪的妾室都有些嗓子眼泛腥气,那是没吐出来的老血味道。
小卢氏扶着刘嬷嬷,等顾孜庭的护卫一窝蜂将他抬走,那些妾室也跟着跑了,这才端着仪态,优雅回到了屋里。
刚进屋小卢氏就笑起来,甚至眼泪都笑出来了。
“哈哈哈哈……你看见那老东西的惨样儿了吗?他也有今天?哈哈哈……真是痛快!我太喜欢陆五娘了。”
“本来老奴还有些怕这些冷血东西,现在老奴是越看越喜欢,往后咱就多养一些,谁也别想进咱们院子。”刘嬷嬷也极为解气道。
她有些心疼自家主子,若不是过去太憋屈,怎么会有现在的欣喜若狂?
小卢氏擦干眼泪,畅快极了,“现在算什么?是我没本事,若我有本事,川哥儿不会受那么多委屈,现在我就盼着川哥儿媳妇进门,那老东西再也别想好!”
说罢她又落了泪,若是姐姐知道顾孜庭能有如今的惨状,定也会喜极而泣吧?
刘嬷嬷知道主子是想起先王妃了,搂着主子安抚,“您说对,等王妃进门,那人肯定更惨!”
主仆二人没想到的是,陆清韵才不受那委屈,她等不及进门,就能让顾孜庭更惨。
小卢氏去请大夫,当然不会急催着。
金环蛇的毒虽说有解药,可没有蛇胆,也不是所有解药都能立刻解了毒性的。
顾孜庭有十二个护卫,一下子出去了八个,往各大药堂去,京城肯定有药堂里提前准备着金环蛇毒的解药。
确实,他们很快就买到了,甚至还请到了大夫,急匆匆回王府。
可等他们走到半路,突然就出现了三十几个蒙面人。
这些护卫本来是靖安侯府被淘汰了的,虽说功夫还可以,比起顾三带领的暗卫就差远了。
顾三也不急着杀人,先将人带回去审,用蛇毒做刑罚,受不了刑死了就算了,死够六个就停手。
反正审不出啥有用的东西是正常,审出来就是惊喜。
顾孜庭在偏院的外院里,一等大夫不来,二等解药不来,越来越怕,金环蛇的毒可是能死人的!
他留了两个护卫,让另外俩人出去继续买解药找大夫。
谁知道大多准备好的解药都被那八个人买走了,俩人只能找了个擅长解毒的大夫。
而后正院也‘及时’送来了金环蛇的解药。
一来二去,因为耽误了些时间,毒是解了,顾孜庭却留下了后遗症,眼睛看不太清了,眼前总有重影。
等顾三将六死两伤的护卫从墙外给顾孜庭扔回来后,得知护卫是被毒蛇害的死伤大半,顾孜庭彻底气炸了——
“贱人!去给本王杀了陆五娘那个小贱人!不惜一切代价!立刻!马上!”
第36章
正月里的京城,虽然雪比年前下的少,可天寒地冻的,残雪未消,到处也都还有些白茫茫的颜色。
皇城内倒是恢弘大气些,宫人将各处都打扫的干干净净,但也还刻意留下了些雪景,好让贵人们赏。
承乾殿后头的亭子,便有处漂亮雪景,白雪皑皑,暖阁里养出来的花围绕在亭子旁,雅致得紧。
而镂空的亭子用暖玉片围了,里头燃着银丝炭,玉桌和白玉凳都铺了红色皮毛,又暖和又漂亮。
赵贵妃在里头喝茶赏景,听到银铃的消息,脸上露出带笑的温婉风情。
“七王爷真这么说?”
银铃也笑眯眯的,“您是没看到,七王妃那院子里如今到处都是毒蛇,据说是陆五娘出的主意,真是上不得台面,她们也不嫌腥气。”
“管用就是好法子。”赵贵妃笑容不变,“左右也就是十几日的功夫,忍忍就过去了。”
银铃恭敬听主子说话,并不应声。
她们家主子能荣宠不衰,让二皇子隐隐压过太子一头,靠得可不是脸。
赵贵妃这几日心情还不错,官家即便心里有疙瘩,到底还是看重她,这几日已经频频宿在承乾殿。
坤宁殿就暖和了除夕和正月初二两日,亏得皇后还让人紧着将坤宁殿又装饰一番,没少让其他嫔妃暗地里笑话。
对此赵贵妃心里得意极了,皇后不知道自己吃亏在哪儿,没人比她更懂官家的逆鳞在哪儿。
皇后的出身和她世家女的骄傲,就是她最大的短板。
赵贵妃笑眯眯喝了口茶,“我瞧着陆五娘是个不安生的,有镇南王护着,她骨头有些轻了,既如此便帮七王爷一把。”
银铃应是,又问,“新来的郑指挥使咱们还没摸准,用咱们的人少不得要在殿前司留下痕迹,靖安侯还在京里,是否让侯爷来安排?”
“嗯,跟哥哥说,能杀就杀了,留下来后患无穷。”赵贵妃还是很放心赵瑞谕的能力的,只她也知道自家哥哥有些常年坐镇军中养出来的傲气。
“你让人传话传仔细了,那陆五娘能让镇南王一力求娶,说不定镇南王成了亲,病就好了,镇南军若是没了短板……哥哥该明白轻重。”
银铃面色严肃许多,“奴婢省得,正好您准备给陆三娘的礼还没送出去呢,奴婢亲自去侯府。”
赵瑞谕得了消息,不敢轻忽,可要安排刺杀的事儿,又不能留下痕迹,实在是件急不来的事儿。
陆清韵也急,但她也明白心急吃不上热豆腐的理儿,先在家里头看了一出好戏。
因为陆清韵没说话,陆嘉朗又让杨氏给劝住了,陆元昌便没急着放廖氏和陆清薇出来。
廖氏母女的行为实在是让陆元昌不喜,就是陆老夫人都动了真怒。
对这母子二人来说,一个庶女当不得什么。
可在明知道庶女能为陆家带来显贵的前提下,家中主母仍然为了自己的女儿,置家族于不顾,这说严重点,休妻都够了。
若不是母子二人看重陆嘉朗,陆元娘又是中书侍郎的大儿媳,说不准廖氏真得被休回娘家。
现在不能休妻,陆老夫人不肯就这么算了。
好不容易有个能扳回儿媳性子的机会,她做主让儿媳妇和孙女在祠堂住下了。
廖氏和陆清薇日日都要在祠堂跪两个时辰,而后还要抄佛经,捡佛豆,绣佛像,每日里做不完的活计。
晚上住在祠堂偏院,全然没有正院里那么舒坦,两个人都遭了大罪。
廖氏还好说,陆清薇有些吃不住劲儿。
若不是廖氏劝着,陆元娘也一再叮嘱,陆清薇早闹出来了。
就在母女俩日渐消瘦的时候,赵贵妃派自己的贴身婢女,连同靖安侯老夫人身边的于姓嬷嬷一起,来给陆清薇送礼了。
陆老夫人可以不给靖安侯老夫人面子,却不能不给赵贵妃面子,只能让乔嬷嬷去将廖氏母女喊出来。
银铃对着陆老夫人和陆清薇都特别恭敬,于嬷嬷得了主子叮嘱,也给足了陆老夫人面子。
两个人只是将陆清薇一顿夸,将礼单子放下就走了,半点没掺和陆家的家事。
陆老夫人心里很满意,靖安侯府可能内里有些龃龉,不那么懂规矩,但赵贵妃是个敞亮人,这事儿办的不错。
想着靖安侯府这门好亲事,陆老夫人对廖氏还没什么好脸色,对陆清薇面色好了不少。
廖氏能屈能伸,“三娘这些日子没能给母亲请安,心里愧疚的紧,求母亲留下她说说话吧,儿媳现在就回去捡佛豆。”
“嗯,去吧。”陆老夫人没打算就这么放二人出来。
等廖氏出去后,陆清薇咬着唇跪在陆老夫人膝前,眼泪一连串掉下来。
“祖母,薇儿错了,您怎么罚我都行,千万别气坏了身子。”
陆清薇这些时日吃不好睡不好,还因为陆清韵能做镇南王妃气得心肝肺哪哪儿都不好,比起以前清雅大气的端庄模样,如今憔悴极了,仿佛一阵风都能吹跑似的。
她眼泪汹涌,却不哭嚎出声,让陆老夫人心烦,只抱着陆老夫人的腿哀哀哽咽。
“薇儿有愧于祖母的教导,忘了陆家女儿的责任。可感情这回事,薇儿也控制不住,我喜欢宣哥哥,喜欢了快十年,他眼中只有五妹妹,我一时钻了牛角尖,现在反省过来,才知道自己万死难赎。”
陆老夫人看得有点心疼,不是心疼陆清薇,只是物伤其类,早年她也曾像三娘这样,喜欢自己的夫君。
为了嫁过来,她做下过错事,跟夫君还未成亲就离了心。
两个人就连运气都差不多,她顺利嫁给陆元昌的父亲,三娘也要顺利嫁进靖安侯府了。
越是这样,陆老夫人就越不肯轻易算了。
“你当家里不替你思量,不想如你的愿吗?偏猪油蒙了心,坏了自己的名声。”陆老夫人点点陆清薇的脑袋。
“若你就这样嫁进靖安侯府,我宁愿你绞了头发做姑子去,也省得将来做错更多,累了自己和家人的性命。”
陆清薇捂着嘴哭得更厉害,摇头间眼泪翻飞,“薇儿知错了,我以后是要如祖母一样做当家主母的人,陷于情爱太糊涂了,不但是看低了自己,也辜负了祖母和爹爹的教导,薇儿大错特错,以后再也不敢了。”
陆老夫人有些恍惚,如此说来,三娘还是有救的。
她当年要是想明白早些,也不至于只有陆元昌一个儿子。
见陆清薇哭得几乎要晕过去,她这才搂住陆清薇语重心长,“你能想明白就好,祖母现在拘着你和你母亲,是为了你们两个好,你明白吗?”
陆清薇靠在陆老夫人身上,拼命点头,“薇儿懂,我会虔诚侍奉菩萨,洗清自己身上的罪孽,求得五妹妹的原谅,以后再也不丢陆家的脸面。”
陆老夫人满意点点头,她正是这意思。
廖氏为母不慈,陆清薇身为嫡姐心思狠毒,这是外头人的看法,陆家挡不住别人嚼舌头,只能将廖氏和陆清薇关起来。
但时候久些,情况就不一样了。
陆清韵虽然是未来的镇南王妃,却既是庶女,又是庶妹。
她要是一直眼睁睁看着母亲和姐姐吃苦受罪,让人知道,难免会怀疑一切都是她算计的。
精于算计,心狠手辣不顾家族,对哪个女子都不是什么好名声。
所以廖氏和陆清薇受些罪,陆清韵就得想法子让两个人出来,还得在外人面前说些好话,身为陆家人永远是一损俱损一荣俱荣。
陆清薇也知道这个道理,才能忍着恶心,听姐姐的话,不动声色利用祖母过去不为人知的遗憾,对她心软。
哭诉这一场,陆清薇又乖乖自请回了祠堂。
不过哭诉也不是没有用,廖氏和陆清薇的待遇好了许多。
陆老夫人私下里吩咐,让伺候二人的下人都还照常伺候着。
两个人除了不能随意走动,跟过去日子差不多,生生将祠堂过成了正院。
这动作瞒不过府里的下人,都以为主母手段不俗,有些懈怠了的这就开始忙着往祠堂赶热灶。
桂圆从老子娘那里得知后,有些愤愤不平,跟陆清韵嘀咕了几句。
她嘀咕的时候,陆清韵正跟苗氏说起替二哥张罗衣裳的事儿呢。
她这个做妹妹的,也不好亲自管哥哥的衣裳。
苗氏听了柜员的额话,有些不安,“陈姨娘和赵姨娘前头去祠堂好几次了,你说我要不要也让人送些东西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