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生间的隔音很好,舒海灵听不到钱晨意的声音,无法推测他有没有离开,她想叫他先走,但是手机放在了外套的口袋里没拿进来。
“小姐,你还好吗?意识还清醒吗?”有人在敲门。
这是什么奇怪的问题,舒海灵回道:“......嗯,我没事。”
“我们已经电话通知您的家人了,小姐你出来之后可以到旁边的房间休息一下,我们给您准备了一杯解酒的糖水。”
原来是误会她喝醉了,话说回来这家店的服务真的是做到极致了,虽然她并没有醉。因为拉肚子而通知家人来接这么社死的事情——真的好丢脸啊。
舒爸舒妈还在国外旅游,他们通知的是哪门子的家人呢......不会是池舟吧?
第九章
魏毅,男,职业单身狗,从不相信所谓的一见钟情,见色起意的一时心动能够持续多久?如果遇不到那位与他心灵契合的伴侣,他宁愿选择孤独终身。
“漂亮吧,老板,这气质说是明星我也信,啧啧,还有这身材这腿,修长匀称又不单薄......老板?”
魏毅没听清身边的员工在说什么,他从舒海灵推门进来的一瞬间就开始走神了,他连未来的孩子叫什么名字都想好了——魏钟情。一见钟情原来是真实存在的啊。
她是表哥的合伙人,又是大学学妹。年龄与他相当,魏毅自身的条件也不差,家世相貌都属上乘,他一向自诩为圈子里的黄金单身汉。魏毅怀着巨大的勇气上前搭讪,听到表哥问她:“生完孩子可以回来上班了吗?”
孩、子?
魏毅心中的女神再次给了他沉重的一击:“我还打算生二胎呢。”
佳人,已婚已育。一见钟情果然都是骗人的,魏毅心想。
然而再次见到舒海灵,他还是会止不住心动,目光无意识地追随着她,一颦一笑,一举一动,就连她此刻面色苍白地坐在沙发上喝水,也是说不出的赏心悦目。
“还要再来一杯吗?”魏毅语气轻柔。
舒海灵:这人一直不停地向她推销糖水,难道这东西很贵?舒海灵缓缓放下杯子,摇头,“不了,谢谢。”又不放心地追问了一句:“钱晨意......和我一起来的那位结完帐了吧?”
魏毅:“啊?”
舒海灵没带钱包,对了,这家餐厅是钱晨意的亲戚开的,“应该可以赊账的吧?”
魏毅:“啊?”
如果赊账也不行的话......门口的风铃挂饰响了两声,舒海灵眼前一亮,卖力地朝来人招手:“我在这!”
池舟今天穿了一身玫红色的笔挺的西服,很衬他的肤色,像是从某个秀场上逃离的模特,喧嚣的人声静止了片刻,他踩着店内播放的温柔缱绻的钢琴曲走了过来,在舒海灵的眼中散发着人民币一样耀眼的光芒。
“醉酒晕倒?”池舟盯着她瞧了一会儿,企图在舒海灵的脸上找到一丝迷醉的痕迹。
咳咳,看来是钱晨意在电话里说得夸张了那么一点点。
“这个点应该还没吃饭吧?”舒海灵笑得很甜蜜:“其实我是想请你吃饭,你的生日......虽然还没到,但夫妻之间,多一点意外的惊喜不也是很浪漫的么?”
池舟重复了一遍:“意外的惊喜?”
舒海灵小声问了一句:“那个......你带钱了吧?”
果然很意外呢。来都来了,池舟确实也没吃饭,他解开外套,递给旁边的侍应生,却遭到了对方并不友善的拒绝。
魏毅:“先生,店里没座位了,要不您请改天再来吧。”
正值午餐高峰期,店里确实没有多余的位置了,舒海灵站起来接过外套,难得献殷勤:“没事,我们换一家好了,要不然回家吃吧?我给你煮馄饨。”
魏毅:“......”心更痛了怎么办。
虽然有些阴差阳错,但舒海灵确实也打算请池舟吃饭,她还没想好要怎么谢他,如果能用一顿饭解决就再好不过了。
车子在红绿灯前停下,池舟望着舒海灵的侧脸,忽然来了一句:“身体不舒服?”
有这么明显吗?舒海灵对着镜子补了下口红,“昨晚没睡好而已。对了,你最近怎么不回家?”她随口说的两句话,本身没有什么因果关联,听在别人耳里却有了另一层意思。
“你睡不着?”池舟眼神闪烁,让舒海灵来解读一下,大概就是看你睡得不好我心里舒服多了。
气氛难得很不错,舒海灵克制住自己没有说出什么扫兴的话来。
“嗯,夜长梦多,太难熬了。”
池舟听完果然浅浅地弯了一下唇,她想这家伙真是一点也不掩饰自己的恶劣,见到别人难受就这么的开心吗!
要克制,要冷静。
舒海灵还想着要还他的人情,一路保持微笑:“你想吃什么?馄饨?水饺?”冰箱里还剩下什么冷冻食品来着?
池舟从善如流地报起菜名:“文思豆腐、佛跳墙、八宝葫芦鸭......”
喂,得寸进尺了啊,我就是敢做你敢吃吗?
眼见舒海灵脸色越来越不妙,池舟笑着靠过来捏了两下她微鼓的脸颊,“喝粥也行。”
这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唯一能够搞定的料理。
哼,算他识相。
......
舒海灵这几天没事干的时候,通常会把自己关在练舞房,她三岁练舞,有十三年的舞蹈功底,缺少的只是对于这个时代的流行元素的理解。
她的工作是编舞,比起用动作去寻找戏剧性,更重要的是注重观众的视觉感受,这是一个快速而直接的时代,无法在短时间内吸引到观众的编舞,就不能算是成功的,除了少数专业舞者,谁会熬过漫长的无聊而去探索舞步间的逻辑呢?
舒海灵联系上了她的老师,那是一位享誉国际的著名舞者,也是范青女士的前任同事。
付玲一见到她就开始了自己的评价:“身体看着比从前更加轻盈了,身材管理得不错,看来是下定决心复出了啊。”
舒海灵的脸有点红:身材管理什么的,大概是因为最近常常拉肚子的缘故吧......
“基本功没有忘吧?我给你制定一个练习计划,最晚两周,给我恢复到你产前的状态。”付玲一旦进入教学状态就会变得非常严肃,说话也不留情面:“体力大不如从前了,没吃饭吗?出去吃完你再上来。”
对于付玲老师,舒海灵一向是保持着最高的敬意的,十年过去了,她的身材几乎没有变样,为了跳舞,她没有结婚生子,几乎将舒海灵看作是自己的半个女儿,舒海灵信任她,就像她信任舒海灵一样。
练习了三个多小时,舒海灵身上的舞蹈服湿了又换,换了又湿,付玲看她一副从水里捞起来的样子,点点头道:“今天就先练到这里吧。”
“我给糖糖买了一件礼物,你带回去送给她,很久没看到小家伙了,下回有空记得带上她来玩。”付玲从柜子里拿出一个差不多是舒海灵身高的毛绒玩具,一看就知道是池棠最喜欢的恐龙。
从前收礼物的人总是她,自认为还没有长大的舒海灵莫名的有些羡慕池棠。
“糖糖的身体条件也相当不错,怎么样,有没有让她学舞的打算?”付玲递了一瓶水给舒海灵。
“要看她自己喜不喜欢了,目前来看,她似乎更喜欢钢琴一些。”
下周幼儿园要搞活动,池棠小朋友为了在舞台上演奏钢琴,铆足了劲练习,一放学就直奔琴房,常常一练就是一个小时,对她这个年纪的孩子来说,能够长时间坐在钢琴面前已经是一件不容易的事了。为了鼓励小朋友,舒海灵回家之前特意去超市买了些池棠喜欢的小零食。池舟不允许池棠吃的东西,她一样买了一点回来。嗯,不管是孩子还是大人,打破既定的规矩都是一件令人感到兴奋的事情。
这个时间,家里除了池棠还有孩子的钢琴老师,这些天池棠练习得晚,结束课程的时候天已经完全暗下来了,再让一个女孩子孤身回去自然是不太安全,所以舒海灵留她住了下来,正好池舟不在家,也没什么不方便的。
即便如此,看到这位Cathy老师从主卧里走出来的时候,舒海灵还是微微愣了一下的。
“有什么事吗?”
Cathy见到舒海灵,像是吓了一跳,一抹尴尬从那张清秀的脸上一闪而过,她解释道:“衣服上洒了咖啡,我想换一件衣服,客房里的热水器好像坏了......”
舒海灵没有问她为什么大晚上的要喝咖啡,只是微笑:“如果不介意可以先穿我的,衣柜里应该还有几套没穿过的新衣服。”她走到Cathy的面前,取走了一直攥在她手中的一件白色的男士衬衫,表情有些意味深长。
“这件旧的,不适合老师穿。”
Cathy的脸肉眼可见的红了起来。
“换好衣服下来吃点水果吧,休息一下。”
舒海灵的语气里带上了一点怜悯——又是一个被池舟外表迷惑的可怜女子,无数的旁观者经验告诉她,这份热忱的喜欢换来的结局通常都不会太美好,唉,造孽啊!
二十分钟之后,舒海灵接到了那个罪孽深重的男人的电话。
“项目忙得差不多了,今晚我收拾一下东西回家睡......”
“你你等一下——已经出发了吗?”舒海灵吐掉嘴里的葡萄皮,语气急促。
电话那头池舟的声音有点失真,不像他平时的音质,偏暖,带了一分舒海灵从没听过的温柔。
“还没走到地下车库,怎么了?”
“你先站住别动!”
池舟:“嗯?”
“我夜观星象今日适宜斋戒沐浴,家里大扫除禁止男性出入,你继续坚守办公室一晚,早点洗洗睡吧晚安!”舒海灵一口气说完,不给他反应的时间,直接挂断了电话。
池舟:“......”
第十章
“嘀嘀嘀——”电话里的忙音响了有一会,池舟按了下跳动的额角,垂眸有些无聊地看着方向盘右侧的一张照片。
老婆搂着孩子,笑靥如花。
耳边好像响起了舒海灵的声音,“工作累的时候看一眼,简直是动力满满,对不对?”
她说话的时候,眼睛总是闪闪发光,世上所有的辛苦和艰难在她嘴里都变得微不足道起来。
这样的舒海灵最近却有些异常,在商场上无往不利的直觉告诉池舟,一定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发生了。
这种预感一直持续到了第二天的下午。
“池先生,我想你大概需要重新找一位钢琴老师了。”
电话里的女声微微哽咽,带着一丝显而易见的委屈。
池舟没有探究别人隐私的习惯,但想到池棠很喜欢这位老师,他就多问了一句:“是薪资不理想吗?”
“不是的,池先生你给的已经很多了,是我......自己的问题。”
金钱不能解决的问题一般都会牵扯到复杂的情感。将个人情绪掺杂到工作中为此提出辞职的员工,池舟通常会选择满足他们的要求。让池棠重新适应一个老师显然比强人所难要来得容易一些。
Cathy老师的专业能力不可否认,池舟想问她有没有合适的人选可以推荐,然后就听到了老师的哽咽逐渐转为啜泣。
“如果可以我也不想放弃这份高薪工作,但太太她......她好像不是很满意我,我也不知道自己哪里做的不好......我很喜欢糖糖,以后糖糖有什么不明白的问题依然可以来找我,我......”
“虽然很遗憾,我就不挽留老师了,这个月的工资会准时打到你账户里的。”
Cathy看着被挂断的电话目瞪口呆:为什么和她想象的不一样,是哪里出现了问题......
如果池舟的得力干将吴秘书也在场,一定会告诉她答案——抗压能力不足的员工通常是得不到老板的认可的。
“什么?Cathy老师辞职了?”
舒海灵表示难以置信,池棠有多喜欢Cathy老师她是看在眼里的,距离表演不到两天的时间,好突然啊。
“我还打算向她请教一些音乐方面的问题呢......”
池舟想他也许找到了Cathy离职的真正原因。
“你是不是在她面前唱歌了?”
舒海灵嘿嘿一笑,“我觉得我的歌声配合着钢琴的伴奏,意外的很动听呢。”
池舟:“唱得很好,下个老师面前不许再唱了。”
舒海灵:“......”
﹡﹡﹡﹡﹡﹡﹡﹡﹡﹡﹡﹡﹡﹡﹡﹡﹡﹡﹡
池棠就读的幼儿园每年都会举办亲子日的活动,活动内容包括:学员才艺表演、亲子互动游戏、家长代表发言。
非常荣幸的,舒海灵成为了需要上台发表教育心得体会的家长代表。
“学生家长那么多,单单就抽中了我!这样的中奖概率是不是太离谱了?”
陈家轩一语道出真相:“因为你老公年年捐款,所以名额是内定的——恭喜啊,站在观众面前发表演讲一直是我的梦想。”
十年前的陈家轩,深情并茂地站在升旗台下发表自己的检讨报告时,也是这样的表情,眼含热泪,感情充沛。
“我们家跳跳已经满月了,距离他进入幼儿园只剩下不到三年的时间了,我现在开始准备演讲稿应该可以来得及吧?”
舒海灵:“......你高兴就好。”
此之甘饴,彼之砒/霜,舒海灵已经是半放弃的状态,“要不然提前给你这个机会,写得好我会支付你一笔相当可观的费用。”十年过去了,陈家轩的文笔应该已经度过了惊天地泣鬼神的阶段进入正常人的一般水平了吧。
“什么费用?”
陈家轩的异国妻子Fiona抱着孩子走了过来,“Sorry,honey,耽误你工作了,过来尝个牛油果派吧,味道应该不错。”
“老婆,她企图用金钱收买我的灵魂替她行不义之事——”陈家轩转身扑到Fiona的怀中——被她嫌弃地一把推开。